第182章 何為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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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良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邁開腳步,卻被沁兒拉住,“小姐,你可是答應過梁將軍,會平安歸去的。”

    瞿良邪腳步稍稍一頓,轉身又對墨諄道:“我同你回蜀地就罷了,沁兒無辜,讓她離去自謀生路。”

    墨諄搖了搖頭,“沁兒姐姐是你的貼身丫頭,自小隨著夫人的,你的大婚,她怎麽能不參加?何況夫人向來深諳鬼謀之道,沁兒姐姐又最是玲瓏心思的人,諄兒豈敢放任離開?”

    “檸兒已經死在你手,還待怎樣?”瞿良邪咬了咬牙,眼中近乎蘊出一絲絕望來,“那麽多年情分,你如今連這個小小的請求都不願應嗎?”

    她深切地感受到墨諄的變化,他比墨執更加心狠,比墨珽更加執著,比墨珧更具有野心。何況他能對自己抱著那樣的心思,會對沁兒下毒手也不為過。此去蜀營前路未定,她不得不小心,檸兒已經因她的失察而死,斷不能然沁兒隨她送死的。

    墨諄垂首,沉默不言。

    沁兒狠狠道:“奴婢生死都要追隨小姐的,小姐又何必求他,這樣子沒心沒肺的人,即便能得他施舍活下去,也惡心的緊,倒不如死了幹淨。”

    瞿良邪對蜀地付出多少心血,沒有人比沁兒更清楚,可能她自己都不記得多少個日夜挑燈夜戰,多少次即將倒下時又咬牙支撐,多少次麵對千夫所指心痛的能滴出血。

    沁兒是一路看著她過來的人,小姐的傷痛無奈掙紮,她都看在眼裏。

    沁兒的話落在墨諄耳中不痛不癢,隻是靜靜地看著瞿良邪,“夫人請吧。”

    瞿良邪蹙了蹙眉頭,隨即便沒再說什麽,轉身離去。她背影仍舊挺拔,那一身衣服十分素淨,在瑟瑟秋風中卻格外的紮眼。

    墨諄有一瞬的恍惚,恍惚當年她一身紅衣似火踏入王府,在一眾白衣中格外的紮眼。而轉瞬,她便已經消失在門邊。

    陵縣瞿良邪並不陌生,涼山她也不陌生,而在涼山見到陸熏,自然也不陌生的。

    那位曾經意氣風發的陸老大,仍舊著一身紫衣,長發高挽,腰間纏著一把血紅色的鞭子,劍眉斜飛入鬢,隨著瞿良邪的靠近,她瞳孔中漸有不可置信。

    瞿良邪閑閑地站在她麵前,柔柔發笑,“我們又見麵了。”

    陸熏看了看她身後跟著的護衛,又往後看了看,不見墨諄,心中便有不好的感覺,“王爺呢?”

    “我已淪為階下囚,怎會知道諄兒的行蹤?”柔柔的眼波中蘊出一絲淡漠的笑意,瞿良邪微微挑了挑嘴角,環視一下四周的營地,嗤笑一聲,“想起初次相見,恍若昨日。”

    陸熏深吸一口氣,也露出淺淺一笑,“是啊,當年夫人途徑我地,何等意氣風發,誰又能料到今日的境況的?“

    世間之事古來難料,人心更是難測,睿智如瞿良邪,也不得不認命罷了。她轉頭看了一眼天色,一日就要過去了,不知兄長與梁將軍在白洲候的如何了。她斂去眸中柔情,正眼看著陸熏,“我敬你江湖豪義,救命之恩誠然該湧泉相報,但助紂為虐卻非忠義之舉,陸老大曾經也是綠林豪傑,當知其中道理。”

    陸熏失笑,一雙瞳孔散發著涼意,“何為忠何又為義?璉王爺以身赴死為忠?夫人千裏赴前線為忠?當今天子高高在上,坐擁江山,他腳下踩著多少人的肉骨鮮血,這便是忠了?原我也敬夫人乃女中豪傑,見地自然與旁人不同,如今想來是眼拙錯看了。”

    涼涼的聲音回蕩在瞿良邪耳邊,伴著秋風瑟瑟落葉無聲,滌蕩在她心底。陸熏所言,她無法反駁,忠義之事無甚定論。他們聽命於蜀王是忠,為他舍生忘死為義他們,他們所為都沒有錯。

    而自己呢?她細細一想,未曾忠於墨玨,更沒有忠於墨諄,而是忠於了那個已經去世的人。

    想到這裏,她垂首苦笑一聲,“你確實眼拙,錯看了我。”

    她瞿良邪沒有眾人眼中那般絕頂聰明,若不然也不可能走到今時今日這個地步了。

    沒想到她竟然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陸熏愣了愣,隨即又冷笑一聲,“王爺和昊帝,夫人勢必隻能選擇一個,再搖擺不定,必定二者皆為你所累。”

    瞿良邪無疑是選擇墨諄的,否則她就不會站在這裏了,隻是她選擇的不是陪他走下去,而是要斷其前路逼他回頭。可眼下墨諄一意孤行,要想勸住他,恐怕隻有璉哥哥再世重生。

    她上下打量陸熏一眼,忽的問道:“聽聞陸老大正率兵攻城,何以會出現在這裏?”

    陸熏眸色一暗,沒有應話。她在聽聞墨諄同瞿良邪見麵的那一刹那,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阻止二人見麵。她一生浪跡江湖,未曾懼怕任何人。直至被墨諄所救,方才有了個安身立命之所,她怕瞿良邪會破壞這一切,破壞她好不容易向上天討來的眷顧。

    這個女人,有那個能力的。

    半晌,她側身一讓,道:“不要想著逃跑,也不要想著傳遞消息出去,更不要想著策反營內的兄弟。”語畢,又對身邊的人道:“蜀地的人多受過她的恩惠,叫我們兄弟把她二人看牢了,不許接近任何人。一旦蜀王來了,立即通報。”

    “是。”

    瞿良邪聲色不動,眼中蘊出一絲淺淺的笑意,“陸老大就如此忌憚我?”

    陸熏漠然道:“天下誰人不知夫人手段,陸某自當小心應對,否則步了墨珽王爺的後塵,可就得不償失了。”

    瞿良邪撫了撫被秋風吹亂的鬢發,笑道:“皇陵的風當比涼山的風暖三分,墨珽王爺想必過的極其舒坦的。”

    陸熏不再理會她,讓弟兄帶著她入了營帳,吩咐人好吃好喝待著,便又趕回陣前去。卻見墨諄率領兵馬立在白洲城外數十尺外,一身鎧甲呼嘯生風,在這蕭瑟的秋景中,格外的亮眼。

    看著他的背影,她心中卻是一顫,打馬上前,問道:“王爺怎的親自來了,這裏有屬下就好。”

    打馬立在旁邊的福鵲苦著一張臉,見陸熏來了,不等墨諄應話,便道:“陸大人就快勸勸王爺吧,白洲易守難攻,領兵的又是梁容,此時強行攻城並非明智之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