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自家小姐拿出匕首，沁兒一著急，抽身上前要去奪，卻被瞿良邪避開，她笑道：“這個隻是做防身之用，並非拿來尋短見的。”

    沁兒嚇得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白了她一眼，“小姐，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再嚇我了。”

    瞿良邪笑了笑，眼中卻有一絲苦澀漫過。

    二人說笑一會兒，不見有人進房來，覺著有些不對勁，瞿良邪便打發沁兒去問問。

    沁兒不多片刻便回來，道：“外頭的人說，皇上親自帶兵來了，蜀王帶著兵馬出城迎戰去了！”

    墨玨來了？

    瞿良邪心中一顫，手中匕首堪堪劃破手指，鮮血淌在鮮紅大衣上，格外的刺眼。愣神的片刻，她已經拖著紅豔豔的禮服朝外頭奔去。

    沁兒緊隨著便也跟了過去。

    白洲城下，遠方塵土飛揚，大釗旗幟高高飄懸在空中，整齊而嚴肅的萬千兵馬現身，墨玨一身黑色紗衣，寒風撩起他黑色的狐裘，腳下的汗血寶馬颯踏而來。

    城門下，為首的少年將軍一身紅色禮服沾染沙塵，格外的寂靜。

    “朕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今日的到來，而這一天，終於來了。”墨玨看著眼前的人，笑的苦澀。當年逼死墨璉一事，他心中愧疚難當，力保墨諄的同時，卻也擔心一旦墨諄知道真相，肯定會要他給出一個交代。

    墨諄拉繩停馬，目光緊緊盯著墨玨，卻是說不出一個字，曾經在心底下定決心，以一個仇恨者的身份麵對他，如今真的站在這裏，才發現自己是太高估自己了，怎麽也提不起心裏的恨意。

    “你尚在繈褓時，璉弟還未去封地，他總說將來你若長成，必定隻做個賦閑公子，絕不涉足官場。”墨玨的聲音很輕，帶著淡淡的回憶，仿佛昔日好友久別團聚，笑談往昔崢嶸歲月。

    “我隻知道父王是被你們逼死的，殺父之仇，我與你們不共戴天。”墨諄一咬牙，狠狠說道，也許隻有這樣提醒自己，他才能忽視對麵的人身份，忽視他曾經給與的關心與嗬護。

    “璉弟在世時，總與朕談，說這天下不該是墨家的，而是萬民的天下。唯有他們安居樂業，方能天下太平，朕那時在想，若但真能天下太平了卻他的心願，即便要朕的性命去換，又有何妨？”

    表情未變，墨玨心心中早已翻騰，眼前的人，故意擾亂他的心神。

    “直到朕坐上那把龍椅，朕還在想著，如此甚好，璉弟的心願便能實現了，朕會在他有生之年，讓他看到天下太平。”

    整個戰場寂靜，隻剩下墨玨悠悠訴說的聲音，陳年舊事，他從不曾與人說過，此刻三軍之前娓娓道來，卻是如此的苦澀。

    “烽火狼煙，不是你父王所樂見的。”

    “夠了。”再聽一句，墨諄怕他自己會先崩潰，大聲製止了他，“父王已死，往事何必再提，今日你我成王敗寇，生死各安天命。”

    “各安天命？”墨玨伸手入懷，掏出一塊娟布，袖手一拋，布包便朝墨諄飛去。

    “諄兒小心。”瞿良邪才趕到城頭，眼見墨玨朝墨諄袖手一揚，以為他要出手偷襲，不覺脫口呼出，人也幾急急向前一奔去，幾乎栽下城樓來。

    眾人視線皆被她這一聲呼喊吸引過來，隻見女子一身紅衣立在城樓之上，正被身後丫頭死死拉著。

    見到瞿良邪平安無事，墨玨懸著的一顆心落下，揚了揚嘴角，朝她看了看，便又將視線落在墨諄身上。

    墨諄深信堂堂天子不會做那種不濟的宵小之事，不過心中依舊疑惑，解開布帛，炎黃的布料一看便知是皇家之物。

    “這是當年你父王臨終留下的絕筆書。”直到此時此刻，墨玨仍舊不想去回想那件往事，無法想象璉弟究竟懷著怎樣的天下，甘心赴死的。“這是你父王，留給你的。”

    這是我的？墨諄仔細撫摸過手中的布帛，心中五味沉雜，布帛上一團鮮血觸目驚心，這是誰的？展開，竟是泣血而成的血書“吾兒諄，隻盼你一生安康，永駐笑顏。”

    他笑著拂過每一個血字，父王，你的期望恐怕都要落空了。

    “王爺？”福鵲輕聲喚醒那個失神的人，“當年血案罄竹難書，如今罪歸禍首就在眼前，讓末將將其斬於馬下，王爺便可順應天命登基稱。”

    “當年血案，罪在朕一人之身，若你真要為那些冤死者報仇雪恨，朕不會還手，”墨玨再次語出驚人，微微一頓，他仰頭看了看城樓上的女子，擱著老遠，仍舊可以看到她向來淡漠的臉上，出現一絲驚恐的表情。“但不是現在。”

    士兵中有不少人是當年屠城慘案的遺孤，如今聽君王如此說，一個個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人已死，碑已涼，縱然殺了你又能如何？難道能讓起死回生嗎？”墨諄咬牙。

    “既如此，你為何還要起兵，為了蜀地？為了龍椅？還是為了自己私心？”墨玨步步緊逼，言語上毫不相讓，“還是說，你是為了瞿良邪？”

    “就算如此又如何？”墨諄突然出聲問一句，心情卻逐漸平靜下來，“墨玨，你以為就憑這個就能動搖我蜀地軍心？”

    “無論是為天下，還是為了女人，你終究是我侄子，但真要走到這步天地嗎？”墨玨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一句毫無意義的。

    墨諄道：“殺父之仇焉能不報？”商青禮不明白他為何會有此疑問。

    “可是如今兩軍開戰，受苦受難全是百姓，兩軍勢均力敵，如此勝負未定，不如你我二人做賭如何？”

    墨玨如此幹脆，墨諄亦非拖遝之人，稍稍思量便問道：“怎麽個賭法？”

    “你我單挑。”

    “賭注呢？”

    “朕若是輸了，大釗拱手想讓，由你統治，如此以來你也可兵不血刃，省了黎民受苦。”

    “我若是輸了呢？”麵對一向精於算計的大釗昊帝，墨諄不得不慎重。

    “若是我僥幸贏了一招半式，諄兒可願放下生平仇怨？”墨玨要的不多，僅僅是這血腥的戰場，他不再與他爭鋒相對。

    半晌後，墨諄提高的聲音在整個白洲城門下回蕩開來，“三軍作證，若是我輸了，所率兵馬，盡數投降。”

    “王爺？”福鵲上前一步“你怎麽可以輕信他的話，他憑什麽能夠將大釗拱手想讓？”

    “此事關係天下，他若是要食言，便是失信於天下百姓，如此也好。”能夠兵不血刃拿下蒼國，既不愧對天下也不愧對父王，是墨諄最想要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