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見謹王已微皺了眉頭，忙暗中扯了一下曹丹陽的袖子，笑道：“妾身想著王妃殿下連日趕路，今日估計非常勞累，不若明晚妾身為王妃殿下辦一場接風宴？”

    畢竟澶州受災如此嚴重，曹夫人已做好了被謹王妃訓斥鋪張浪費的準備，沒想到謹王妃隨口答應了。

    等曹夫人母女出去後，方晴依說道：“近日也許會有更多的商販進城賣糧，到時候如果難以調度，可請向姨去幫忙，她對這些事情在行。”

    “嗯，那午後就讓向姨隨我們一道出門。”

    午膳後，百裏熙就帶著一批人急匆匆出去了。不到半天工夫，澶州的民眾都知道謹王妃送來了幾車糧食和藥材，還招募了幾位大夫給澶州百姓診病。

    天黑後，百裏熙才回來，方晴依趕緊讓丫鬟擺上飯菜。幸好院子裏有間小廚房，不然吃飯太不方便了。

    剛提起筷子，蕭大當家就慢慢悠悠的晃進來，“謹王妃真是無情，利用完了蕭某就扔到一邊。”

    這話怎麽聽著怪怪的，方晴依反唇相譏，“原來蕭大當家最擅長的不是能掐會算，而是顛倒是非。我承諾過以後會幫忙就絕對不會食言，不知蕭大當家何出此言？”

    蕭大當家大剌剌的坐上餐桌，“你們吃飯都不叫上我，這不是無情是什麽。”

    百裏熙冷眼瞧著蕭大當家，“蕭如風，本王會讓人救回你們的二當家，你可以回金鑼寨了。”

    蕭如風暗暗驚訝，沒想到他還沒開口這位看起來不動聲色的謹王就把事情調查得清清楚楚。

    方晴依同樣驚訝，瞅瞅百裏熙，原來蕭大當家喚作蕭如風，怎麽還牽扯到二當家。

    蕭如風隻是怔愣片刻就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模樣，“謹王肯幫忙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隻是我回去之前總得讓我飽餐一頓吧，謹王妃隻顧著趕路根本沒讓我好好吃頓飯。”

    百裏熙直接讓初一和初二將蕭如風駕起來扔出去了，而後夾了一些菜遞到方晴依嘴邊。

    “我自己來，你不用喂我。”

    “快點吃，一會涼了。”

    “二當家是怎麽回事？”

    “有人命賀州知州捉拿了金鑼寨的二當家，然後暗示蕭如風半路攔截你的車隊，用你去換二當家。”

    原來這裏邊還有這麽一出，看來得感謝蕭如風頭腦清晰了。就算蕭如風真劫了自己，恐怕二當家的也不會放出來。到時賀州知州再以劫殺謹王妃的名義上山剿匪，弄得天下皆知。任何女子進了土匪窩就再無清白可言，那百裏熙和幾個孩子都會被人恥笑。

    飯後，百裏熙扶著方晴依在屋裏走了一會，見她麵帶倦色，趕緊幫她沐浴。方晴依直接在浴桶就睡著了，在路上的這十來天都沒能好好沐浴一番，淨房裏又燒著壁爐完全不覺得冷。

    一夜好眠。

    次日醒來，百裏熙已經出門了。方晴依歪在榻上翻著一本澶州的地方誌，阿綠坐在榻邊替她揉捏浮腫的雙腿，問梅問竹則出去打聽消息了。

    天寒地凍的，吃火鍋最合適不過了，讓問梅幾人準備好食材隻等百裏熙回來就可以開始了。等了許久，直到未時初百裏熙和初一幾人才回來，幾位侍衛都神色憤慨。

    方晴依迎上去，替百裏熙除去大氅，低聲問：“發生了何事？”

    百裏熙看著桌上擺的食材和鍋底，皺起了眉頭，“以後餓了就先用膳，不用特意等我。”

    “知道啦，火鍋就是人多才熱鬧嘛。”

    沒一會，香噴噴的火鍋就煮好了，一群人圍在一起也沒分什麽身份地位。吃完後，全身都暖和起來了。

    當方晴依再次問起出了什麽事時，百裏熙情緒有些低落，“中午有人在分給百姓的粥裏投毒，幸虧林深機警，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方晴依緊張道：“人捉到了嗎？”

    “花了點時間，已經捉到了，這樣搞破壞的敗類估計不止一個。”

    方晴依有些心疼的撫上百裏熙蹙起的眉頭，“沒關係，組織一群老百姓成立巡邏隊，見到行色可疑的人可以先扣押。熬粥、施粥都可請一些年輕的婦人來幫忙，管飯然後給她們發點工錢，一些清閑的婦人應該會踴躍參加。”

    百裏熙抱住方晴依，將下頜擱在她的肩頭，“我並無爭搶之心，盡量少呆在錦城，仍然不能打消他們的猜忌，成為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玦兒，我們終是躲不過這場皇室的紛爭……”不管哪個兄弟最後會榮登大位，都不會放過謹王府。

    方晴依回抱住百裏熙，“躲不過就不躲。”對她這個孕婦，韓王都敢下死手，等日後韓王坐上了那個位子，謹王府就更沒有出路了。

    “玦兒？”他以為方晴依會難以接受這個結果，哪成想她會這麽輕輕鬆鬆應了。

    “咱們已經避無可避了，我算是發現了，在韓王心中我們不管做什麽都是錯，他都不放心。與其日後被逼反，還不如現在光明正大的與他們爭一爭！不然，就算我們帶著孩子隱居山林，韓王也坐臥不寧。”

    百裏熙雙手扶住方晴依的肩膀，“玦兒，那條路布滿荊棘，我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魑魅魍魎，你可會害怕？”

    方晴依搖頭，“不管你在高峰或是低穀，我陪你便是，隻要你不嫌後院冷清。”

    百裏熙自然懂冷清的意思，懲罰性的在方晴依唇瓣碾磨，湊近她耳畔威脅道：“方晴依，你如果敢讓後院熱鬧，我絕不輕饒！”

    晚上，曹夫人在曹府為方晴依辦了接風洗塵宴。曹府就在澶州府衙後院的旁邊，挨得很近。百裏熙和方晴依到達時，澶州的大小官吏及其家眷都已經侯在那裏了，趙大人也在其中。

    眾人請安後，曹夫人忙迎著方晴依和百裏熙坐了上首。

    除了曹夫人，其他人根本沒見過方晴依，待看到她身懷六甲的模樣，心中雖驚訝麵上卻不敢顯露半分。

    酒席上，各家夫人與方晴依套近乎，幾位官吏則時不時的與百裏熙討論幾句賑災的事宜。一頓飯下來，算是賓主盡歡。

    剛撤下酒席，轉運使喬夫人則笑道：“難得今日謹王殿下和王妃殿下大駕光臨，光吃席怎麽行，依妾身看澶州各府的公子小姐都在這裏，不若讓他們撫琴作畫熱鬧一番。”

    曹夫人笑著向方晴依請示，方晴依看到好幾位小姐臉紅如霞的往這邊瞟，心中了然點頭答應。

    最先上台的是提刑按察使司王大人的嫡女，美人一舞確是絢麗奪目，然而謹王並沒有多看一眼，倒是謹王妃看得津津有味。之後，陸陸續續上來一些公子小姐展示才藝，但是百裏熙隻顧著給方晴依剝堅果，並不曾關注台上半分。

    身著翠綠色煙霞撒花裙的曹丹陽走上台，雲鬢旁除了一支晶瑩剔透的羊脂白玉簪外，斜插了一小枝紅梅，顯得麵容嬌俏秀麗。眉目間散發著淡淡的書卷氣，舉手投足之間自成一道風韻。玉手輕挑銀弦，婉轉動聽，惹得場中不少公子側目。

    台上撫琴的曹丹陽頻頻含羞帶怯的看著百裏熙，方晴依心中升起淡淡的不悅，但仍然泰然自若的享受著百裏熙喂她吃堅果。

    沒有得到謹王的一絲回應，曹丹陽有些難堪。看到謹王低頭笑望著謹王妃，曹丹陽如坐針氈，猶記得那日在街上謹王騎著高頭大馬，自己乘坐馬車與他擦身而過。自己偷偷撩起馬車簾子，隻來得及看見謹王俊美的側臉和眉目間的清冷。如今，那些冷漠疏離全都為謹王妃化成繞指柔。為什麽，謹王妃已經二十有二，還懷著身孕，那臃腫的樣子哪能和自己比。

    身孕？難道就是因為這個……

    眼看小姐的琴音都亂了，曹丹陽的丫鬟在旁邊急得抓耳撓腮。幸虧，眾人的目光都被謹王吸引了，沒有人留意台上的情況。

    澶州的大小官員還有各府夫人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謹王動作輕柔的服侍謹王妃喝水吃東西，哪還有半分平日冷漠王爺的模樣。

    百裏熙一抬頭冷冷的掃過全場，其他人立即正襟危坐不敢再瞎瞄。

    曹丹陽渾渾噩噩的走下台，一時場麵有些冷情。

    方晴依掃視了一圈眾人，從鬢間取下一隻紅珊瑚步搖又從腕間取下一對玉鐲，笑道：“早就聽說澶州各府的公子和小姐多才多藝，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如今正值雪災嚴重之際，大家齊心協力定能度過這道難關。本宮先拿出兩件首飾感謝方才的幾位公子小姐為了賑災一展才藝，幾位的憂國憂民之心令人敬佩。”

    大廳內霎時間安靜得隻能聽見窗外寒風呼嘯的聲音，剛才幾位小姐的表演分明是想入謹王的眼，卻硬生生的被謹王妃說成是為了賑災作貢獻。這麽一大頂帽子匡下來，他們也隻能含笑受著。

    曹夫人率先反應過來，也取下發髻上的金簪，“雖說妾身的首飾沒有王妃殿下的貴重，但也略盡綿薄之力。”就怕方才丹陽的舉動惹謹王妃不悅，既然謹王妃說成是為了賑災，想來應該不會再計較了。

    方晴依含笑道：“曹夫人大義，不愧是曹大人的賢內助。”

    其他夫人紛紛慷慨解囊，不管是否是真心誠意。

    之後，方晴依把眾位夫人小姐捐出來的首飾交給曹夫人，“曹夫人明日可直接拿去首飾鋪子賣掉替災民買點糧食，也可召集眾位夫人和周圍富商、大戶人家的夫人舉辦一場義賣。”

    曹夫人戰戰兢兢的問道：“敢問王妃殿下，義賣該如何操作？”

    方晴依說了一遍操作流程，曹夫人恍然大悟，其他夫人小姐也鬆了口氣，今日她們特意帶了最喜愛的首飾出門，如果真的賣給首飾鋪子反而不好贖回，隻能明日在義賣時自己贖回自己的首飾了。

    回到住處，問竹捂嘴笑道：“夫人您太壞了，那些夫人小姐明日要自己花錢買自己的首飾，還得感謝你給了她們一次做好事的機會。”

    “誰讓她們不安好心的，既能給她們一個警告又能幫助災民何樂而不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