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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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開封府內衙書房。

    操勞了半日, 換上便服的包拯仍是滿懷愁緒, 手持金丸對月興歎。

    終年與其相伴、早已默契十足的主簿師爺見他麵色難看, 稍一沉吟, 試探著問道:“大人可是為那狸貓換太子一案犯難?”

    聞聽此言,包拯不由得長歎一聲:“以本府曆年斷案經驗來看, 那李妃娘娘言之鑿鑿、神清氣正, 實在不像是在信口雌黃、平白汙蔑之輩。”

    “既是如此, 大人又為何會在白日裏否認此案卻有值得深究之處?” 公孫策奇道。

    包拯緩緩搖頭說道:“先生有所不知, 本府也是無可奈何才假借托詞出言安撫住那含冤莫白的李妃娘娘。”

    比起有人憑空編造汙蔑當朝太後,怕就怕在事情確實不無可疑。

    公孫策見上官將那一枚金丸始終握在手裏,了然道:“學生明白,大人是在顧忌太後與皇上二十年的母子之情,生怕陛下一時激憤,不肯相信此等荒謬之事。”

    說來也是, 任誰猛然聽見這種笑談都會以為是有人在拿自己戲耍取樂。

    他本以為自己言中了上官的心思,誰知包拯卻再度搖了搖頭,“事到如今, 本府也隻有對先生和盤托出了,當日遼使來朝……”

    在師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 包拯將在紫宸殿發生的神降之事一一道來,包括事後皇帝嚴令在場諸人不可泄露公主的神異之處,這才有了今日不為人知的哀歎愁思。

    公孫策震驚之下久久不能言語,好半晌才心生感慨道:“世間果有此等奇異之事!學生這才知道大人口中的無奈之舉是因何而起。大人所慮實為社稷之憂, 倘若他日陛下獲悉實情也會定體諒您一片忠君愛國之心。”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若非要在迎回國母與保存趙家王朝的延續之間二選其一,相信皇帝心中亦有答案。

    許是自感難辭其咎,包拯麵色難安道:“本府愧對聖上,愧對娘娘。今日麵對娘娘的聲聲詰問、種種委屈,竟然視而不見避而不談,或許本府縱然自命清高也終究不過是個順勢而為、不敢強撼於天命的世俗之人罷了。”

    見上官始終鬱鬱寡歡,師爺細細思量片刻之後,轉到方桌旁沏了一杯清茶。

    “正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既然大人一概隱憂皆是由公主而起,為何不將這二十年前的舊案說與公主,由她斷明真偽呢?若公主真是天賜大宋的庇護之人,又豈會為了私人恩怨枉顧國家大義?”公孫策徐徐勸解道。

    “先生真不愧為本府的智囊,當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

    包拯聽了這話隻覺得眼前一亮,“待明日天亮,本府就親去公主府言明狸貓換太子一事,看看公主會作何道理。”

    屆時不論天佑帝姬屬意如何,開封府都可以做到以不變應萬變,總好過他一人在府中冥思苦想。

    “既如此,大人不妨帶上展護衛同行,恐怕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也未可知。” 公孫策說話間雙手奉上了茶碗。

    包拯看著碗中有別於厚重茶湯的清透碧水,怔然道:“先生的意思是……”

    哪知麵對上官的疑問,一貫事無巨細的公孫策卻是笑而不語,隻是抬手點了點桌上盛滿香茗的玉盒。

    順著他的動作,包拯不免想到了當日展護衛送來茶葉時的羞赧模樣,“好,就依先生所言。”

    翌日一早,在公主府府門之前候召的開封府眾人俱是肅穆而立。

    踏出官轎,包拯昂首看向高懸的匾額,朝同樣心神難安的紅衣侍衛歎聲道:“展護衛,你可知本府此來是為何事?”

    堂堂南俠又何嚐是那愚鈍之人,他心裏明白,大人不及奏報聖上卻特意前來麵見公主,必是因為自己那未曾過門的妻子與那二十年前的舊案有著莫大幹係。

    思及此事,展昭垂眸沉聲道:“展某心中雖有猜測,卻不敢妄言。”

    包拯直直望著心腹愛將,縱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訴出衷腸。

    正在這二人無言以對的當口,替主人出門迎接客人的劉公公緩緩跨過門檻,拱手笑道:“包大人,展護衛,請即刻隨咱家入內,公主已經恭候多時了。”

    他雖是笑臉相迎,包拯卻不敢怠慢,同樣回禮道:“有勞公公。”

    將四大侍衛交由公孫先生調配,包拯與展昭二人在劉公公的帶領下穿過花閣樓台徑直來到了上次麵見太後的大廳。

    待見到身著銷金大袖長裙禮服頭戴九翬四鳳冠、早已端坐於主位之上的天佑帝姬,包拯心中不免一沉,立時俯身叩首道:“微臣拜見公主殿下。”

    緊隨其後的展昭將要單膝跪地,卻被上首之人揚聲攔住,“兩位卿家何必如此多禮,劉公公,看座。”

    劉言見公主方一進門給那包黑子來了個下馬威,不由嘿嘿笑道:“包大人,請上座!”

    雖知宴無好宴,包拯還是微微拱手致意,“謝公主,謝公公。”

    稍許片刻,魚貫而入的宮人便為剛剛落座的包拯和展昭各自獻上一壺好茶,又在方桌茶幾上擺了幾碟新鮮精致的蜜餞果品。

    宋辭朝還要伺候的劉言揮手道:“爾等先行退下,劉公公,替本宮守住門戶,本宮有話要與包大人詳談。”

    “奴婢遵旨。”劉言且拜且退,直至關上了客廳大門。

    “包大人,閑人已去,你現在可以說了。”宋辭微微靠後,朝明顯坐立難安的包黑子說道。

    既然大家都沒耐心拖延試探,那不如直接開門見山好了。

    不妨有此一問,包拯緊皺著眉頭肅穆道:“公主早知微臣要來?”

    若是天佑帝姬早知自己的來意緣由,那藏在郊外的李妃娘娘豈不是同樣難逃她的法眼?

    宋辭聞言輕輕笑道:“這天底下還沒有什麽事能瞞過本宮的眼睛,所以本宮在這裏奉勸包大人一句,與其絞盡心思妄圖瞞天過海,倒不如實話實說來得痛快自在。”

    她倒是沒想到,如今自己和便宜娘都混到這份上了包黑子竟然還敢上門問案,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忠良之輩了。

    看在他連神仙都敢得罪的份上,前世斬殺駙馬的仇就此一筆勾銷,反正開封府早已經還給了趙幼懿一個更好的相公。

    寬敞的大廳一時間鴉雀無聲,見上官與公主一番對話看似平常卻隱含著金戈鐵馬之意,展昭焦心之餘壓低聲音催促道:“大人……”

    包拯一聽,稍稍回神道:“展護衛莫要心急,本府這就言明來意。”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不過成年男子拳頭大小的錦盒,將其置於桌上,“公主可知,這是何物?”

    此話亦有試探之意,若是那天佑帝姬連金丸的存在都已然獲悉,他便不會再對李妃娘娘之事心存僥幸了。

    “嗯?包大人可是要考教本宮不成,”宋辭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輕描淡寫地說道:“那其中之物你我早已心知肚明,又何必多費唇舌呢。”

    既然包黑子已經打定主意要站在李妃那頭,也就別怪她以大欺小拿人取樂了。

    “公主果然知道?”

    包拯沉聲一喝手持金丸猛然站起,“那公主定是早已知曉當年狸貓換太子的舊案了?!”

    他原本還以為若是細述明理苦心相勸,哪怕天佑帝姬不肯將劉太後交由開封府審問處置也會給那含冤抱屈的李妃娘娘一個母子重逢的機會,如今看來,一切不過是自己的癡心妄想罷了!

    “大人息怒!”

    左右為難的紅衣護衛隻得邁出一步擋在二人中間,“公主還未開口說出下情,大人又何必急著斷言?”

    宋辭看著展昭臉上期盼焦急的神色,心中難免一軟,“好一隻讓人又憐又愛的貓兒啊。縱然昔日你麵對刀光劍影亦可不退分毫,今天還不是被未婚妻子牽動了心神。”

    想到那位命運多舛的天佑帝姬趙幼懿,她不免又是一歎,“若是前世能將倆人配成一對,何愁不成佳話。”

    思及此處,宋辭緩緩起身道:“包大人既有此問,本宮亦有話說,還請卿家稍作釋疑!”

    “公主請問,若微臣知曉,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包拯正色道。

    他雖是麵色如常心中卻早已決定,此番若是公主還要為劉太後巧言狡辯,必將麵奏聖上稟明當年的舊事將一切交由皇家自行決斷,也免得展護衛跟著自己進退維穀。

    忽略暗中立誌破釜沉舟的包拯,宋辭反倒把目光投向了幾步之外的未婚夫,“包大人,本宮且問你,這天下既然有神仙轉世的公主,為何就不能有狸貓投胎的皇子?”

    此話一出,不光是包拯聳然一驚、麵色大變連連倒退跌坐在背椅之上,就連一直默默關注的展昭也不由得呆住了。

    迎著禦貓驚惶不安的眼神,宋辭翻手變出當日禦空而行的飛劍,咄咄逼人道:“包大人,本宮問話,你為何不答?”

    “微臣……”

    包拯數度張口卻始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微臣不知該如何作答。”

    “哦?是不知還是不能?”

    宋辭手持佩劍步步逼近,“你為了那市井瘋婦意圖逼問本宮與當朝太後的時候,為什麽就沒想到會有這種可能呢?還有你那開封府的師爺不是堪稱智謀無雙,怎麽也算不到會有此番境遇?”

    心神劇震的包拯抖著手把金丸放回盒中,顫顫跪倒道:“微臣有罪!微臣不該聽信一麵之詞折辱公主與太後!”

    本想借著展護衛讓公主忌憚一二,誰料到她竟然如此輕易就把事情揭開,還在三言兩語之間將李妃誕下的太子說成了轉生的妖孽。

    以國師如今的身份,誰還會對她的話生疑?

    懊悔不該打草驚蛇的同時,包拯又不禁看向始終麵色如常、巧笑嫣然的天佑帝姬,在心中駭然道:“好巧的心思,好毒的心思。此人若不為我大宋所用,日後必為禍端!”

    “好好的包大人怎麽又跪下了,傳出去豈不是又要旁人說本宮仗恃逼人。”

    宋辭從容地坐回上位,朝依舊呆立當場的禦貓吩咐道:“駙馬,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把包卿家扶起來。”

    思緒翻湧的展昭聽了此話先是一震,隨即趕緊扶住上官的雙臂,“大人,公主請您起來回話。”

    早先見上官屢次欲言又止,他就深曉必是因為一件不可輕言的大事。直到今天被公主親口揭破,他才知道自己的妻子竟然就是數日前召喚鯤鵬的神異之人。

    此刻心中的震撼早已超過當日聞聽狸貓換天子之事的隱憂,公主既然親口明說那狸貓本就是李妃所誕,大人又不曾查到劉太後禍亂宮闈的旁證,應該就是事情的真相。

    除非,天佑故意蒙騙自己……

    可是以公主如今的身份地位,又何至於此呢?

    一時間思緒異轉 ,展昭也不由得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著開封府兩位官員不停變換的麵色,宋辭再度好心分析道:“想來本宮那未曾謀麵的哥哥不過是法力散盡無法維持人身,這才被當做妖孽處死。”

    “可憐李宸妃好容易生了個半妖之子,卻被不識之人生生葬送了。大概這就是她失心瘋癲,整日將皇兄當做兒子期盼的緣由。”

    說罷,她輕輕吹開浮葉品了口香茶潤喉,“包大人,事情既已查明,你打算如何處置那名汙蔑國母、冒認皇親的瘋婦啊?”

    既然李宸妃已經赤膊上陣想要和自家母女拚個你死我活,她又何必故作賢良撿回八百年前就拋在腦後的節操呢。

    況且人家都主動湊上來過招了,即便她想看在貓兒的麵子上放過那位逆襲女配,原主的怨念也必定不肯善罷甘休。

    “微臣,”包拯麵色一變再變,終是拱手道:“還請公主看在那李妃娘娘已然瘋癲不省人事的份上,稍作寬恕一二!”

    事已至此,既然找不回李妃娘娘的清白,那麽保住她的餘生就是開封府唯一能做的了。

    宋辭冷笑著將茶碗磕在桌麵上,“包大人的意思是,讓本宮當做沒聽說過此事,也讓那個瘋婦繼續在外麵敗壞太後的名聲?”

    “微臣並無此意!”

    見公主不肯容人,包拯也不由得微怒道:“不知公主覺得,如何處置那李妃娘娘才好?”

    他倒要看看,這天佑帝姬敢不敢在展護衛麵前做出一副心狠手辣的悍婦樣子。

    真要如此,即便不能讓她投鼠忌器,也可避免展護衛被人蒙蔽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太後母女的幫凶。

    “包卿家何必如此心急,本宮又沒說要取那瘋婦的性命。”

    宋辭看著包拯與展昭二人嗬嗬一笑,“本宮隻是覺得,要讓那李妃繼續活在癡夢中太過可憐,既然她苦苦盼了二十年,何不給她一個看清現實的機會呢?”

    “公主意欲何為?”

    忽聞此言,包拯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心底隱約有了不祥之兆。

    還有那同候一旁的展昭,也跟著目光灼灼地望過去。

    麵對座下或是期盼或是疑惑的目光,宋辭麵向大內肅然而起、義正言辭地說道:“本宮會親自入宮向皇兄和母後稟明狸貓換太子一案,懇請母後與那李宸妃當麵對質、滴血驗親!”

    “包大人也可借此機會入宮探訪舊人,那時就不難知道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汙蔑攀附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宋辭:公主掉馬甲了,展某一臉懵逼。

    以下是歡樂小劇場

    ――――展大人的婚前恐懼症日常。

    某情感論壇,匿名交流區。

    展昭:“娶了個神棍當媳婦是什麽心情,有前輩願意和展某聊聊的嗎?”

    許仙:“一不小心娶了個蛇精病的嬌弱男子莫名無力,等二哥。”

    牛郎:“娶了個神仙也沒好到哪去,娘子整天忙得飛起,平日裏隻靠微信聯絡感情,全程麻木臉。

    玉帝:“......朕還是不說了,實在受不住娘娘的少女萌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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