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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心害死貓。

    宋辭不是貓, 可是她眼下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去。

    “……那個時候的土匪都橫得很呢,運氣好的, 遇上講究盜亦有道的大當家還能舍了財物全身而退;運氣不好,那可就難說嘍!家裏人丁不興,我一個女人也隻能跟著父親拋頭露麵……”

    曾經在鳥籠子裏有過一麵之緣的老夫人還是一身旗袍, 隻是手裏的扇子換了副花鳥扇麵, 細膩白紗中停在翠綠花枝上的黃鶯是那麽的鮮活奪目,隔著它看人,無端就有了一種朦朧的美感。

    “我說鳳姨啊……”

    依舊躺在地毯上滾來滾去的宋辭無奈道:“我和人約好了要去花園捉妖,咱們明天再續行不?”

    “去花園?”

    自稱鳳姨的老夫人笑得優雅, “花園好啊, 自從離了南邊,我已經很少見到這麽古香古色的園子了。走,我陪你一起去逛逛。”

    她順手拿上了旁邊的水果籃,“我一個人吃不完,擱久了還不是白白糟蹋,倒不如送給別人。”

    宋辭默默無語,隻能隨著隔壁的動作往屋外走,也好穿過房門在走廊裏碰頭。

    自從那日景浩離開, 不知是不是他與監管病房的男醫生說了什麽,從不曾有過暴力傾向的溫柔再也沒有被人強製關押過。

    按說宋辭那日就該離開的, 可是她還沒和難兄難弟茅八尺道別,又想要知道自家鄰居究竟是真的聞到了養生丸的藥香,還是一個順嘴胡言的老病友。

    哪知這一耽擱可不得了, 不僅叫宋辭發現了一個比茅八尺還讓人意外的存在,也讓她自己被一個比話癆十還喜歡和人聊天的老夫人絆住了腳。

    出門右拐進電梯,穿著病號服的年輕姑娘就那樣麵無表情的與穿著旗袍繡鞋、仿佛從舊時代電影畫報中走出來的老夫人並肩站在一起,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都是說不出的古怪。

    倘若二人此刻是漫步在繁華街頭,弄不好不等天黑就會上了社會新聞版的熱搜頭條。

    可惜目前所在地是一家精神病院,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早就被花招百出的病人磨練的百毒不侵,對此也就見怪不怪了。

    “小友!老道終於等到你了!”

    花園裏,捧著一把鮮豔瓢蟲的茅八尺飛步奔來,將其中最漂亮的一隻摁在來人的腦門上,“光陰易逝,老道已經誤了幾十年,實在沒有時間再來荒廢了!”

    不用照鏡子,宋辭也能想到自己如今的造型和成佛的唐和尚沒什麽差別,“八戒,你找到妖怪的老巢了?”

    茅八尺點頭,一臉嚴肅狀,“快隨我來!”

    這次宋辭沒敢嘴賤相邀早已安穩坐在長椅上的老夫人,徑直與茅八尺瘋跑到了一棵老樹後麵。

    老道人一蹲下就急忙問道:“小友,那日我與你念過的口訣你能記住多少?”

    宋辭見老頭子一臉熱切期盼的表情,也不忍心叫他太過失望,“馬馬虎虎記住了一半。”

    “當真?!”

    茅八尺喜得熱淚直流,“小友果真與我道門有緣!想當年老道由師父悉心教導了三個月才能倒背如流,你才花了多點工夫,還是在半睡半醒之際無意中記住的!這豈不是老天爺促成的奇緣?!”

    宋辭一聽奇緣這兩個字就頭大如鬥,“可我真不能留在這裏和你學道,我還有心願未了!”

    “你有什麽心願,老道替你去辦!”

    茅八尺豪爽地將手中的飛蟲一扔,二人間立時就有了點群魔亂舞的意思,惹得附近的病人好奇不已。

    “不行。”

    宋辭搖搖頭,“我的心願和你的心願一樣,必須要親手完成才行。”

    茅八尺聽了一咬牙,“那老道便隨小友一道闖出去!”

    宋辭強忍住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兩個人一起行動太過顯眼,反倒不如一個人安全。不如由我打頭陣先去外麵找個地方落腳,等到安置好了我再回來接你!”

    茅八尺想了想方要答應,旁邊就突然竄出來一個白花花的影子,傻笑道:“我聽見你們的秘密了,你們想要越獄!要我不說出去也容易,除非你們肯帶我一起走!”

    宋辭一看,這不是每天都在樹根那挖洞自言自語的家夥嗎,當即也不管他是怎麽來的,隨口糊弄道:“好,到時我一定喊你一起!”

    “我明白了,你想把我騙走獨占那些寶藏對不對?”

    胖傻子眼睛一瞪,凶神惡煞般地喊道:“我是不會上當的!我還要上報組織檢舉你們!”

    他說完就蹬蹬蹬往外跑,嘴裏還不停地瘋喊瘋叫,最後被看守花園的護工架走了事。

    遠遠望著這一幕,茅八尺歎了口氣,“若非有神符護體,隻怕老道幾年下來也早就變成行屍走肉了。”

    宋辭看的卻是在分發水果的鳳姨,“你住進來這麽久,知道那位總是穿著旗袍的老夫人是什麽來路嗎?”

    茅八尺席地而坐,“不清楚。老道剛被關進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醫院安家了,往常聽護士們談論過幾句閑話,好像很有來頭的樣子。最奇怪的是,老道從沒見過醫生給那位老人家服藥,就連針劑也沒用過。”

    老道人的話間接印證了宋辭心中的猜想,如果鳳姨的本意是想要找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療養,絕不會選擇一個全是瘋子的精神病院。

    一定是有人想要從鳳姨手裏得到某些東西,卻又不敢叫人真的糊塗發瘋,這才選了一個折磨人的辦法,逼她心甘情願的把東西交出來。

    “一家小小的精神病院,竟然發生過這麽多匪夷所思的故事,真是可笑可歎……”

    憑白感慨一句之後,宋辭便靜心與茅十八一起背誦口訣。

    她如今連自己的事情還沒弄出頭緒,又哪有多餘的心思去可憐別人。何況依著鳳姨那副自得其樂的模樣,好像也不怎麽著急從醫院出去。

    最多等到為原主報仇雪恨之後,再來問問老夫人是否想要換個活法。

    這間醫院對於室外活動做出的規定是,每天集中在早飯和午飯之間四個小時組織病人去花園散心,惡劣天氣除外。

    所以該院的醫護人員都有點和常人不一樣的愛好,盼著工作日打雷下雨刮風落冰雹,也好給自己省些麻煩。

    碰巧,當天夜裏就下了一場大雨,隨著閃電疾至的電光將漆黑的走廊照得煞白一片。

    值班的曲文遠剛從浴室出來就發現沙發那兒好像坐著一個人,再戴上眼鏡一看,立刻驚懼高喊道:“五十六號,你是怎麽跑出來的?快回到病房去!”

    一身黑衣的宋辭拖過鋪在玻璃茶幾上的人皮,陰森笑道:“別怕,我是來幫你驅邪的!”

    曲文遠呆了呆,隨即就想起她曾經對著自己大喊有妖氣的事情,轉身去打警衛室的電話。

    “別麻煩了,曲醫生。”

    宋辭摁住他的手,輕聲道:“乖,試試我給你帶來的衣服合不合身。”

    曲文遠隻覺得麵前之人的五官模糊的很,連駭人的雷聲也聽不清楚了,雙眼直勾勾地抱著人皮回到了浴室。

    宋辭翻了翻辦公桌裏的私人物品,模仿主人的字跡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告假信,言及家中突逢變故須得立即返鄉,月後方歸。

    幸而曲大醫生尚未婚配,也免得再讓蒙在鼓裏的妻小尋到院中鬧事。

    信寫好了,改頭換麵的曲醫生也呆滯著走了出來。

    “就是個子稍微高了一點……”

    從頭到腳打量過新出爐的五十六號,宋辭無奈道:“算啦,為了這點小事硬要削去別人的骨頭也太殘忍了點,隻要醫院裏的人看不出來就先對付著用。”

    她輕輕一拍手,“五十六號,你現在可以回房間了。記得乖一點,不要隨便和人家說話。”

    五十六號點點頭,徑直搭乘電梯回到了病房區。

    宋辭則拿出一把雨傘,從另一個方向走出了醫院大門,順著盤山公路往市區方向去。

    往常來到靈異世界,宋辭都會想著找女管家出來幫忙,也免得她整天睡覺怪沒意思的。

    如今不單有千年女鬼還有號稱茅山正宗歪宗的道人在,宋辭可不敢輕易叫人出來送死了。

    況且她到現在也沒弄清楚,究竟原主是如何叫明月夫人選中作為肉身奪舍的。

    景浩買房的小區可住了不少身家條件不錯的白富美,偏偏卻隻有條件最差的原主中招,這裏說不得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隱情。

    為了防止再出意外,宋辭還戴上了曾經陪伴自己走過西遊路的佛珠,想來不管是什麽樣的女鬼和邪道人都抵不過功德仙氣的威力。

    眺望著腳下的閃爍霓虹,停在路邊的單身女人輕聲呢喃道:“或許到頭來還要靠茅八尺解開謎團……”

    縱身一躍,宋辭借著風力飄飄忽忽往下墜,半途又好似鬼魅青煙般點過婆娑樹影,落在臨近市區的加油站附近。

    走進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她用曲醫生友情讚助的資金買了一杯熱騰騰的奶茶,付款時又挑了一份新聞周刊。

    拜明月夫人所賜,她並沒有從原主那得到比怨氣更實用的遺產,也隻能通過報刊雜誌大致了解一下所處時代是什麽樣子的。

    簡單翻閱了幾篇報道,宋辭便知道目前所處的世界絕非正史,別說結束了封建統治的末代王朝,往上追溯幾代竟連唐宋也不曾有過。

    “也是,都說了建國後不許成精的,若是正史又哪來的千年妖妃。”

    招手喚來計程車,宋辭指著雜誌上介紹的五星級酒店給司機看,“麻煩你去這裏。”

    她身上的錢不多,唯一的身份證明又是男性專屬,還是先找個安全的住所備齊比較好。

    到了酒店,用障眼法騙過前台開了一間客房,宋辭就忙了起來。

    穿用還不急,證件和錢幣總是必不可少的。

    空置了許久的打印機終於派上了用場,一疊疊的大額鈔票好像天女散花一樣從出貨口溢出來,漸漸鋪滿了整間睡房。

    她也沒忘記給溫柔的相貌做出些變動,省得將來遇見熟人還要費心解釋。

    一切準備就緒,拖著行李箱走出酒店的宋辭直接去了原主生活過的小區,租下了一套斜對著景浩房間的頂樓躍層。

    雖然往常的很多招數在這個世界不能使用,像是借助動物偵查隊監視女鬼之類的就行不通了,但總算手裏還有一些珍貴的收藏,譬如某位外星人先生留下的裝備就很合適。

    安排好了住處,宋辭又去古玩街走了一趟。

    她也沒去理會那些擺攤招呼客人的小販,隻盯著道路兩旁的商鋪看。

    走到半路,一家門臉狹小的典當行吸引了她的注意,隻因上麵掛著出兌的牌子。

    店裏倒是比外麵寬敞,與門臉看齊的過道一側是一個高高的棗木櫃台,兩頭挨著牆的部分用柵欄圍好,隻在中間留一個窗口傳遞物品。

    宋辭仰著頭才看清店主的半張臉,是一個七十來歲頭發花白的小老頭,見著有人進門也不作聲,隻在那拿算盤當小車來回推著玩。

    “這老頭倒是挺有意思的。”

    宋辭在心裏笑了笑,問道:“老伯,請問你這店麵找到接手的人了嗎?”

    小老頭低頭一瞥,不大的眼睛在鏡片子後麵警視著,“你想買店?”

    宋辭點點頭,在過道盡頭的屏風前停住腳,“嗯,我剛從海外回來,想找間鋪子經營祖宗傳下來的家業。”

    小老頭聽了嘿嘿一樂,“還海外,還家業,又是老陳那孫子叫你來的?姑娘,我跟你說,這把戲不新鮮啦!自從前些年老陳吞完前後吞左右,想要把我這周記當鋪也吃進去的時候,我都見識過十來回了!”

    說話間他又撥拉起了算盤珠子,“不怕告訴你,我這家店哪怕是白送給大街上討飯的,也不會賣給姓陳的!你還別問我為什麽,叫他自己摸摸良心!”

    宋辭聞言扶著櫃板騰身而起,轉眼在柵欄外麵那一小塊上沿兒坐定,問道:“那你就不怕討飯的轉手把鋪子賣給仇家?”

    小老頭揉揉眼,見不是自己眼花趕緊從櫃台下麵的暗門鑽出來,稀奇道:“姑娘,你在國外是練體操的?我這老櫃可快兩米高了,一般人還真上不去!”

    宋辭輕鬆一跳,笑道:“我這也是祖宗傳下來的家業,恕不奉告。”

    小老頭一聽更高興了,“你能有這本事說明肯定不是老陳派來的,這鋪子我就賣給你啦!”

    不待答話,他便領著人往屏風後頭走,“你別看我這地方小,可它格局好啊。這院子都是多少年伺候出來的,有花有樹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原先有個後門我嫌車來車往的不安全也給砌死了,連圍牆都用青磚加高了。”

    宋辭跟著小老頭往後院一看,地方是不大,頂天了能有二百平。可是人家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連家具都是特別齊整的老物件,要是價錢也過得去再挑不出毛病了。

    進了書房,小老頭從抽屜裏拿出一份合同,“你要是覺得沒問題咱們就簽了。”

    宋辭還真沒見過這麽急著賣東西的,她接過來看了一遍,不由疑惑道:“價錢是不是寫錯了?”

    小老頭擺手,“我親自打印的合同怎麽能錯。老鋪子了,家裏孩子又不喜歡這一行,再不舍得放手也得給它找個好人家交付出去。快簽字,要不等我反悔可就指不定什麽時候才願意賣了!”

    宋辭看了眼甲方的名字,“周叔……”

    小老頭更急了,“你還是叫我老周,我聽不慣那個!”

    “好,老周。”

    宋辭與人商量道:“我這次來得急也沒準備那麽多現金,不過手裏倒有幾件玉器還過得去。我用它抵房錢行嗎?”

    打印機出品的紙鈔以現在的技術是辨別不出真偽的,但是難得遇見一個對胃口的老人家,她也不好意思拿來糊弄人了。

    反正不管什麽年代都是金有價玉無價,用玉器換房子也不算占便宜。

    老周頓時來了興趣,“哦,這我倒要看看了。”

    宋辭從背包裏取出一個其貌不揚的紫羅囊解開係帶,露出了不過拳頭大小、瑩潤透亮的鏤雕花鳥玉熏爐。

    隨著玉器全貌的展露,老周的眼睛越瞪越大,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歡喜道:“好寶貝!好寶貝啊!不說這玉質,單論雕工已是萬金不換了!”

    將熏爐擺在桌子上放好,宋辭在乙方那一欄寫下自己的名字,“那咱們的交易就算成了。”

    “吳情?”

    翻箱倒櫃的找出盒子把熏爐收好,老周湊過來諂媚道:“小吳啊,往後我要是閑了想要到你這裏逛逛,你應該不會不歡迎我?”

    “怎麽可能呢!”

    心知這小老頭準是惦記上其他玉器了,宋辭好笑道:“咱們打開門做生意的,自然要講究和氣生財。”

    “那就好,那就好!”

    老周喜滋滋地摸了摸懷裏的盒子,又問道:“你這店鋪想好名字了沒有,等開張那天我送幾個花籃過來熱鬧一下。”

    回憶起一路走來看見的金招牌、木招牌,還有那些號稱禦賜的老字號,宋辭沉吟道:“既然是經營祖業,索性就叫做百年老店!”

    作者有話要說:

    宋辭:為新出廠的五十六號默哀一分鍾~~_(:3」∠)_

    另,從溫柔到無情,希望大王和愛妃能夠經得住~~

    白糖糕,麽麽噠~~

    讀者“或許、”,灌溉營養液+202018-03-18 00:58:48

    讀者“權萌萌”,灌溉營養液 +1 2018-03-17 08: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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