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最美不過初相識,情之所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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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著初雪的夜,她和他並肩走著。

    他說話的時候,眼裏帶著笑意,她回頭的時候,不期然地在他的眼裏看到了波光流溢的溫和,仿佛就是一場錯覺。

    清冷的雪夜,她唯一聞到的就是他身上清新的檸檬香。

    他不喜歡熱鬧,卻又硬拉著她在人潮浮動的河邊,看著十裏秦淮。亦會因為吃到了喜歡的東西,溫和展顏,左邊臉頰的酒窩若隱若現。

    溫情是他,暴怒是他,冷冽亦是他。

    她一直在想著,一個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才能這般巧妙地遊走在溫情與冷漠之間。

    回首才發現,這個男人,竟然已經在她生命中變成了最無法忽視的一部分,逃不開,避不過。

    一瞬的靜默,直到她冰冷的手指被一片溫熱覆蓋。

    卻隻是,將她的手從衣袖上拂開。

    “顧先生。”

    許初見忽然抬起眼眸,輕輕地望著他的臉。

    他亦是沒有說話,隻是定定地望著她,視線在觸及到她蒼白的臉色時,峰眉微蹙。

    她的手無力地垂在一邊,小腹處的墜痛潮水一樣襲來,她輕而低的聲音中染上了顫抖,說話仿佛都能消耗她的氣力,“顧先生,我們,可能真的兩清了……”

    許初見的意識開始朦朧,在他深邃的眼底,仿佛看到了點點星光,好似夏夜一閃一閃的螢火。

    那雙眼睛,她到此刻才忽然覺得,竟是如此熟悉……

    這一切來的太突然。

    淺色的衣裙,已經無法阻止鮮血的蔓延,

    顧靳原整個人仿若失了魂魄,深邃的眸子盯著她身下鮮血,蜿蜿蜒蜒,像一條河一樣,刺痛了他的眼睛。

    這一刻,他所有的冷靜和理智,全然崩潰。

    “我怎麽會忘了,你這麽愛說謊。”他的聲音近乎咬牙切齒,連同抱著她的手都在不可抑製的發抖。

    血,鮮紅色的血,他滿手都是……

    他以為她恨他,厭惡他,甚至隻要是和他有關的東西,她都會毫不猶豫的從她的生命中摒除。

    原來,不是這樣……

    來不及感受什麽,醫生已經出來,緊張而鄭重地對他說:“病人本就有先兆流產,身體情況太糟,現在又大出血,這孩子肯定也保不住,現在必須馬上手術,不然大人會有危險。”

    麻木地聽著醫生說著專有名詞,他就那麽站在那裏,在自己仿若一片漆黑的世界裏,什麽也看不見。

    也想什麽也聽不見,好似這樣就不會聽到這些殘忍的字眼。

    手上還有黏膩的觸覺,氣味血腥,都是從她身上流下來的血,是那個孩子在這世界上最後的掙紮。

    他曾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迎接這個孩子的到來,是救贖,亦是打開這一團死結的鑰匙。

    為什麽不徹底的查查清楚,就這樣聽信了她的“謊言”。

    為什麽在她伸出手的時候,不抱一抱她?

    甚至冷眼看著她受人欺負……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性子柔軟善良,一個人再怎麽變,本心卻不會變。又怎麽會真的做出這樣的事情?而他,為什麽下意識地不相信她?

    是嫉妒,那種嫉妒幾近將他焚盡。

    這麽久以來,他到底在堅持什麽,執念成魔,卻在此時全然崩塌。

    顧靳原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掏空,一種深刻的悔意深入了他的骨髓,侵入他的血肉。

    急救室內很安靜,許初見感覺自己的下半部分都好似麻痹了一般,什麽都感覺不到。

    這感覺讓她恐慌,冥冥之中,她感覺到了即將要到來的是什麽。

    在她身體中存在了不少時間的生命,她不能接受,不能。

    她甚至已經想著幾個月後的見麵,她的家人都會很疼這個孩子……

    明明已經虛弱的沒有力氣,卻還是準確的抓住了醫生的胳膊。

    她的聲音已經幾乎沙啞:“醫生……我求求你,留下我的孩子吧!”那種冰冷的絕望侵襲而來,那麽強烈。

    醫生看著她的不斷湧出的淚水,一時間也有幾分動容,卻隻能低下頭安慰:“你早就有先兆流產的征兆,現在情況很糟隻能終止妊娠,必須馬上手術,你丈夫已經簽了字了。”

    “他不是……他沒有資格決定!”她瘋了一般拉著醫生的胳膊,痛苦的搖著頭,怎麽都不敢相信。

    曾經下了那麽大的決心,她明明有在努力的留下這個孩子,終究她還是舍不得的。

    她是想過不要,可後來她逐漸感受到這個和她融為一體的生命,放不下,舍不得。

    而現在,這是不是對她的懲罰?

    醫生隻能勸慰她:“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的。”

    “不要……”她搖著頭:“你們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許初見的眼前出現了一片血紅,就好似重新回到了很久以前,那場事故中滿目的猩紅。

    她整個人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

    醫生重重地歎息一聲,對著旁邊的護士說道:“打麻藥……”

    身邊站著的幾個護士同時過來抓著許初見,麻藥的針劑釘入她的後腰,她那麽怕疼,可現在卻好似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離她遠去,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什麽畫麵也看不到。

    她低聲呢喃著:“對不起……”

    無盡的黑暗,她不想醒來,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夢靨裏,仿佛隻要一醒來,等到她的就會是難以接受的事實。

    明明什麽都知道,可她卻是選擇了這樣自欺欺人的行為。

    天色陰陰的,點點的光透過窗戶投射在背麵上,零零碎碎在,光影交錯下,好似振翅欲飛的蝶。

    三天三夜,她就這樣閉著眼睛,手上掛著點滴,冰冷的液體通過淡青的血管一點點進入她的體內。

    是不是很冷?

    一雙溫熱的大手覆在她冰涼的手背上,指腹細細地揉著她烏青的手背。

    他仿佛隻要一伸手,就好似還能看到手上停留的那些鮮紅的液體。

    一向有潔癖的他,卻遲遲不願擦掉那些痕跡,感受著最後一點存在。

    那場車禍許初見並不是毫發無損,醫生說她的腦子裏有一塊血塊,這個孩子早晚保不住……

    男人握著那隻柔弱無骨的小手,小心地收緊五指。

    視線近乎魔怔一般地停留在她臉上,了無生氣的蒼白。

    “你看,你非要和我作對。顧靳城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怎麽就沒見你這麽聽我的話呢?”

    他輕聲地說著,像是在抱怨著什麽,可細細一聽,語氣卻是溫柔而繾綣。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被你騙多了,我開始患得患失。”

    他不自主地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摩挲。

    而她,隻有在這樣無意識的時候,才會這般不躲不避。

    顧靳原繃緊的嘴唇發澀地微勾,許久才說:“外麵人說我狠,京城裏目中無人的顧家少爺,卻不知你更狠,簡直跟冰做的一樣,很輕易的就能激怒我,讓我難受。

    一切都是他的自言自語,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

    他的眸子深沉如墨,低下頭就能看到她顫動的眼睫。

    緊抿的薄唇輕啟:“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也會痛,也會難受。”

    他們之間沒有感情,就算是有了孩子,也沒有。

    而現在,他不知道還有什麽可以支撐這如履薄冰的關係。

    一個死結,怕是再也扯不開了。

    她說,她不欠他什麽了。

    可她從來不知道,她真的從來不曾欠他什麽東西。

    那些莫無須有荒誕至極的虧欠,全都隻是他的借口而已。

    隻是他想要把她綁在身邊的一個借口而已,卻非要用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包裝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