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新婚愛未晚】(84)位置再對些,就是徹底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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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宛這段時間過得渾渾噩噩,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也許是這一張太過於熟悉的麵容一直出現在她身邊,有的時候就隻是回個頭,就能猝不及防地看到……

    這一種折磨,說不清道不明。

    隻要她自己放得下,就不會覺得有什麽,可若是說放下,哪會真的這麽簡單?

    沈熏見她處理完事情之後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很久,拍了下她的肩膀問道:“想什麽呢你這麽出神?”

    哪知這猝不及防的一拍,蔚宛手裏的水杯沒有拿穩,滾燙的一杯水就直接潑到了她自己手上,這溫度燙得她低呼了一聲,手背上一片紅。

    沈熏趕緊拿起一邊的紙擦拭著她的手背,“怎麽回事啊你,這幾天就總覺得你精神恍惚,回家都做什麽了,看上去幾天幾夜沒睡好覺一樣。”

    蔚宛搖了搖頭,“沒有,剛剛在想別的事情,所以被你嚇著了。”

    雖然她這麽說著,可麵上的倦色早就已經掩飾不住。

    那個折磨了她很長時間的夢靨,近期出現的越來越頻繁,每一次在深夜醒來時都是冷汗涔涔,她沒有親眼見過俞素染到底是怎麽死的,可腦海裏麵出現的卻一直都是那般可怕的場麵。

    是不是,又該去看心理醫生了?

    宋未染從外麵走進來,順手拿起蔚宛麵前的杯子,不在意地笑著說:“我正好去倒水,一起吧。”

    說話間神色清正大方,就連唇畔的那抹笑容都顯得極為自然。

    找不到任何讓人拒絕的話。

    蔚宛猶豫了一瞬,複又挽起唇角落,才道:“那謝謝你了。”

    “沒關係。”宋未染說的不在意,在轉身的一瞬間,頸間的項鏈再次撞入蔚宛的眼底……

    不知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是無意,還是炫耀?

    沈熏看著宋未染走遠的身影,這才側眸過來看著蔚宛,哪知見她又是這般走神的模樣,於是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看上去你們兩相處的不錯?”

    一般來說,同性之間就會心存對比,尤其是女人之間,從各方各麵來說,這個宋未染有很多可以讓人羨慕的資本。

    蔚宛回過神,將自己桌上的東西整理一番,不在意地說著:“不都是同事?哪有關係好不好的,我們靠得這麽近,抬頭不見低頭見,客氣些總是沒問題的。”

    “我和你說,你可別和她多來往,我總覺得她不像是什麽單純的人,前兩天我還看到有名車來接送,沒多久又換了個人,會帶壞你這樣的良家婦女的。”

    沈熏壓低了聲音,就當做一句玩笑說過去就作罷了。

    這話如若放在平時,也就是當一般的八卦聽聽,可此時聽在蔚宛耳中,卻又容易生出別的想法。

    能在宋未染身邊出現的男人,可能除了顧靳城之外,蔚宛早就已經想不到第二個人。

    顧靳城把自己的車送給她,還有那條項鏈,還不夠解釋?

    當日在醫院外麵的事情她看的一清二楚,隻是一直沒去求證,雖然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可對於她來說,也沒有什麽求證的必要了。

    隨便吧。

    *

    這段時間內蔚宛的生活就是很普通的按部就班,除了有的時候傅友嵐會給她打個電話之外,和顧家就再沒什麽聯係。

    而在電話裏,永遠都是問她什麽時候願意抽空回去吃個飯。

    蔚宛聽不得關心自己的人要用這樣小心翼翼的口吻來詢問,容易心軟,卻又隻能硬著心找各種理由推拒。

    而到底是因為什麽理由,大概每個人心裏都有數了。

    不過就是因為離了婚,若是回顧家,就會很容易遇上顧靳城。

    是他說的,既然已經解脫了,還回來做什麽?

    如果可能,蔚宛會比他更希望不要碰麵。

    轉眼又到了周末,她本是打算在家裏待上整整兩天的時間不出門,可當她坐在沙發上的時候,也許是太安靜,總是會容易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腦海中有兩張一模一樣的容顏劃過,明明還是大白天,蔚宛被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

    痛苦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眉頭緊皺。

    最近到底是怎麽了?

    似乎當江懷承出現時,對她說出那些不懷好意的話,緊接著宋未染的出現,這些人,這些事都和早已死去的那個人密切相關。

    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卻偏偏擠在這個時候蜂擁而至出現,早就已經不能用一句巧合來解釋。

    隱隱有一種念頭在操控著蔚宛的心,驅使她做一些自己都無法控製的事情。

    蔚宛很早之前就去過那套公寓,是顧靳城早起買下的,也是最開始那錯亂一夜發生的地點,亦是他後來金屋藏嬌的地方,而最終,他的心上人選擇在這公寓裏麵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從那之後,蔚宛幾乎對隻要能和俞素染牽扯到任何一絲關係的東西,退而遠之。

    她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驅使她再次踏進這間公寓。

    將那張早就應該被她丟掉的名片緊攥在手裏,她望著這名片上的一串號碼,卻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打過去試試。

    問什麽呢?

    僅僅是因為當時江懷承對她說:我也很奇怪,為什麽好好的人就會選擇一死了之,這裏麵是否有什麽隱情,你不想知道?

    而她自己當時是怎麽回答的?

    一個瘋子自殺,需要什麽理由?

    那時候她幾乎是理直氣壯地對著江懷承說出這句話,可她心裏麵究竟有幾分底氣,隻有她自己明白。

    在這麽多年內,很多人都和她說過,這事情不怪她。

    可這話裏麵多少是安慰的成分,蔚宛自己心裏也是明白的,不然不會連她自己都覺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

    一個瘋子自殺,確實沒什麽理由,怪就怪偏偏她在這裏麵摻和了些。

    如果說真的能像她對別人說的那樣,能理直氣壯地問心無愧,就也不至於被夢靨糾纏多年。

    蔚宛花了很大的決心才勸服自己到這裏來,公寓樓層並不是很高,她隻消一抬眼,就能看到記憶中的那個樓層,連著窗簾的顏色依舊和當年一模一樣。

    在這之前,蔚宛並不認識江懷承,隻有多年之前的匆匆一瞥,她不知,他那時對她說出這些話到底有什麽意義。

    不過不管用意是什麽,現在她都已經站在這棟公寓樓下,是她這麽多年第一次有勇氣再來。

    慢慢往樓上走去,憑借著記憶,她在五樓停下,低頭望著門口地上的兩盆盆栽,慢慢玩彎下腰,從一個花盆底下將一把鑰匙拿了出來。

    本來隻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還真的如以前一樣。

    那時,她第一次跟著顧靳城來了這間公寓,當時他和俞素染之間的感情似乎出了點問題,而離開的時候,他順手會將這鑰匙放在花盆底下。

    心中一定是因為有一個心心念念牽掛的人,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會害怕那人是否會忘記帶鑰匙,從細枝末節上就能看出一個人的細心或者說,是在乎。

    將鑰匙緊握,站在門前之時,深呼吸一口氣,在遲疑了好久之後才最終下定決心將門打開。

    鑰匙轉動的聲音在此刻異常清晰,樓道內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緊張的手心中都是汗水。

    蔚宛不確定這裏還有沒有人住,也不知道這公寓到底有沒有轉手再被賣出去,在這幾年裏,她幾乎也從來沒去在意過顧靳城不住家裏的時間都是住在哪裏,或者說是在回避著一種可能,她在害怕,他這麽些年都是在這裏度過。

    照理說他的心上人在這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個地方他應該不會一直待著。

    可轉念再想,若是真的放不下,那也不是沒可能。

    似乎這麽些年,他真的沒有放下過。

    就在蔚宛緊張的胡思亂想之時,門鎖被人從裏麵擰開,宋未染身著很是休閑的居家服出現在她麵前,麵容上麵露出了幾分訝異,隻不過一瞬過後,她淡然的笑了笑:“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兒?”

    蔚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麵前的人,思緒紛亂繁雜,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空白,開始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把鑰匙上,幾欲張嘴,卻仍舊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原來這間公寓沒有賣出去,也許顧靳城也沒有住在這兒,可現在住在這裏的,竟然是宋未染。

    多年以前的金屋藏嬌,現在又換了一個人,隻不過是和以前那人擁有一模一樣的容顏。

    見蔚宛遲遲沒說話,宋未染側開一個身子,隨意地說:“進來吧,我想你也不是無緣無故來這兒的。”

    她似乎對蔚宛的出現沒有這麽大的意外,語氣裏麵甚至帶著幾分若有所思,總有種蔚宛猜不透的意味。

    確實不是無緣無故來這裏,而宋未染,也不像平日裏那般,裝作什麽都不知曉的樣子。

    蔚宛跟著她走進了公寓,這裏的擺設幾乎和以前沒有變化,這個時候她就開始極其討厭自己的記憶力,為什麽要把這些不相幹的東西記得這麽清楚?

    從玄關,到客廳,餐廳的布置,一目了然,和以前沒有發生一絲變化。

    桌布依舊是格子,地上擺著的盆栽依舊鮮活生機。

    隻是厚重的窗簾將阻隔了些外麵的陽光,屋子裏麵顯得有幾分陰沉。

    當她心不在焉地走到沙發前,宋未染已經從書房裏泡好了兩杯茶放在她麵前,伸手示意道:“坐吧,我還以為你的忍耐真的這麽好,能永遠不過問,隻不過能憋著這麽長時間,也不容易了。”

    這話說的隨意,卻不難聽出裏麵的嘲諷意味。

    蔚宛的目光一直落在客廳的一麵照片牆上,最顯眼的一張照片,就是俞素染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在清亮朦朧的陽光下,唇邊的笑容美好靜謐……

    而這張照片,她早就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很早以前在還沒和顧靳城有牽扯之時就看過,那時候差不多是絕了她的念想。後來結婚之後,又一直在他的書房裏看到這張照片,那會兒看的時候隻不過會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

    而到後來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一直至今,她每次再看到這張照片,無疑就是一場折磨。

    看一次,就會將她心底最深的過往翻出來,那些傷口還未愈合就再次被劃的鮮血淋漓。

    聽到宋未染說的話,她沒有立即回複,早就應該知道,巧合太多就一定是人為。

    這些莫名其妙出現的人,出現在她身邊的一件件事情,似乎都在指向早就已經離去的那人。

    良久的沉默之後,蔚宛凝視著眼前這張熟悉的容顏,反問道:“你早知道我回來找你?”

    宋未染不在意地笑了笑,拿起茶幾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裏麵的茶水,才緩緩說道:“顧太太,你這個問題問的有些偏頗,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又怎麽會知道你想要做什麽。”

    她的目光落在蔚宛臉上,靜靜地觀察了她許久,果然在咬重‘顧太太’這三個字的時候,在蔚宛臉上看到了異樣的神色。

    “我早就不是顧太太了。”蔚宛冷聲打斷她。

    她猜不到宋未染的用意到底是什麽,隻是在猛然之間聽到這個稱呼,心裏堵得慌。

    宋未染沒有錯過她臉上的表情變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瞬,也不再繞什麽圈子,直接地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應該有很多疑惑,譬如為什麽我現在會在這。”

    這樣開門見山的對話,倒是出乎了蔚宛的意料。

    她心底有幾分慌亂,順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我有個姐姐,你大概應該是認識的。有人說孿生姐妹之間會有一些心靈感應,以前我不信,現在我大概有些相信,譬如……”宋未染故意將尾音拖長,眸光一順不順地盯著蔚宛。

    “什麽?”蔚宛按耐住心中的不安,遲疑地問著。

    沒人知道她現在心底是多慌亂。

    宋未染淺勾著唇,“沒什麽,就是有的時候會經常做夢,也會感同身受能夠知道她在離開之前心裏的不甘心和絕望,甚至是在看到你的時候,會莫名其妙的有些恨意。”

    宋未染說話間目光逐漸轉冷,甚至帶上了些凜然之色,沒有放過她麵上出現的任何一絲情緒的變化。

    與此同時,蔚宛手裏的水杯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地上,她抬起眼看著麵前的人,不知怎麽的,腦海中閃現了些許的幻覺,有那麽一瞬間,她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像是自言自語般地呢喃著:“為什麽要恨我呢……就算是恨,也早已過了這麽多年。”

    “我不知道。”宋未染對她說的話不置可否,而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沙發上,伸手將地上玻璃杯的碎片撿起來,放在手中把玩著。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素白纖細的手指上出現了些許血痕,而她不在意地繼續將這碎片握在掌心裏。

    片刻之後,在蔚宛麵前緩緩將手掌攤開,少許殷紅的血跡映入她的眼底,一陣莫名其妙的心悸。

    宋未染見她這樣的神情,唇邊慢慢牽起一抹淺淡的笑容。

    手一鬆,那玻璃碎片落在茶幾上,清脆的聲音在這死寂般的空間內尤為明顯,像是直接敲打在人心上。

    蔚宛的眼睛從剛剛開始就沒從這碎玻璃上挪開,尤其是那上麵一抹血跡,刺目生疼。

    她自己能感覺到有一道灼灼視線落在她身上,不知是因為是在這間公寓,還是因為眼前的人擁有著一副一模一樣的容顏。

    “聽說當年她是在這間公寓裏自殺的,你說,一個精神病人,要受到什麽樣的刺激才會走上這樣極端的行為?”宋未染冷笑了一聲,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未曾從蔚宛麵上挪開,而是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帶著些冷凝的質問。

    盛夏的天,屋子裏麵明明沒有開冷氣,蔚宛卻感覺到了一陣寒涼。

    指尖的溫度在一寸寸變冷,這股寒意直接蔓延到了心底深處。

    蔚宛定了定神,她才慢慢抬起眼,“如果你是來替你姐姐打抱不平的,有一點晚了,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再提起來沒什麽意義。”

    為什麽最近總有人要在她耳邊不斷地提起俞素染,讓用最清醒地姿態,去看自己曾經放下的錯誤。

    “當年我知曉事情的時候也已經很晚了,本來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直接說走就走了。”

    宋未染罷了罷手,她的目光變得有些深,沒有去接蔚宛的話,而是一直自顧自地說著:“我們是雙胞胎姐妹,因為各種原因,她被別的人家收養。以前我一直羨慕,她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後來她會時不時地照顧我,不管是哪些方麵,會定期給我很多錢,雖然我們不怎麽能見麵……隻是沒想到,這樣一個人,再見到的時候,就隻剩下一個冰冷的墓碑。”

    說完之後,她不在意地搖了搖頭,去廚房再次泡了一杯茶放在蔚宛麵前,目光飽含深意地看著她,不以為意地問道:“我知道她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她喜歡的男人的,大概是想著要最後掙紮一次,但是她的命不好,這麽傻的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蔚宛不知要怎麽才能平複自己心中的情緒,煩躁沉悶。

    心中有些壓抑著的東西漸漸有爆發的跡象,慌亂的很,再次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兩口水,這才鎮定地問:“你從何得知這些事情?”

    而且,還知道的這麽詳細。

    蔚宛的手指緊緊握著杯子,在微弱的光線下,她能在玻璃杯上看到自己頗為有些扭曲的五官,像是在一片黑暗中,有什麽鬼魅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不停地回響。

    越是慌亂,越是想要保持麵上的冷靜。

    當年的事情,蔚宛認為顧靳城不可能會對別人說的這麽詳細,詳細到連那個被她誤接的電話也對別人說麽?

    宋未染慢條斯理地坐下,她望著牆上的照片,眸光深處一片幽暗之色。

    “當年的事情我當然不會知道這麽清楚,隻不過後來她的所有東西都被交到了我手上,不小心翻看了一下她的手機記錄。”

    在不知不覺間,蔚宛幾乎將杯子裏麵的水喝了一大半,那種不安的心悸卻是在慢慢加重。

    聽著宋未染的話,她的思緒也漸漸回到了出事那天。

    闔家團圓的新年夜,她卻和顧靳城大吵了一架,一副水火不相容的姿態。

    而後來以至於她未曾想過接了那通電話,會導致這樣的後果,她隻是不希望顧靳城在那一天出去找別人,卻從未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或許,她可以不接那通電話,亦或是不對著電話裏的人說那些話,是不是就不會出現後來的這些事情?

    隻不過世上沒有後悔藥,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責任。

    這受盡折磨的幾年,看樣子終究還是不夠償還。

    思緒越來越混亂,蔚宛幾乎難以維持自己清明的理智,她隻是看著杯子映著自己的身影,也沒有隱瞞。

    低聲地說著:“那個電話是我接的,那時候已經過了淩晨,是新年最早的時候,我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在那天去找別的女人,所以我告訴你姐,他今天不會去找她的,也沒有特意把這事情告訴別人。所以,如果硬要說她要恨我,可能就是這個原因。”

    蔚宛這輩子可以說是從沒做過什麽虧心事,她的思想一直以來也比較簡單,卻從沒想到哪一天,會因為她自己可怕的嫉妒,不擇手段地將一個人逼上了絕路。

    以至於後來每當那夢靨出現的時候,她睜著眼睛到天明,甚至開始有些不認識這樣的自己,不相信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眼前有片刻的重影,她閉了閉眼,片刻後再次睜眼的時候,像是出現了幻覺般,又差點將麵前這人和牆上照片上的女子當成一人。

    “抱歉,我今天不是故意來這裏的,如果沒什麽事,我先離開了。”蔚宛拿起自己的包站起來,忽然而至的輕微眩暈感讓她有一瞬間的駐足。

    還沒等她走出去一步,就聽到宋未染的聲音涼涼地響起:“我知道大概在你眼裏,我姐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但是歸根到底,這並不是一個人的錯,這世上很多錯誤本就不是一個女人單方麵就能犯下的,你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確實如此。

    她有一段失敗的婚姻,或者說是困著一個心中裝著別人的男人,就注定了會是這樣的結局。

    到了這時候,蔚宛大概明白了為什麽她會出現在自己身邊,也許目的就是為了當年的事情。

    見她要走,宋未染才緩緩地站起來,踱著步子走到她麵前,直視著她帶著些紅血絲的眸子,輕描淡寫地問:“既然來了,何必這麽急著走,我知道這麽清楚肯定有原因,不過並不是你前夫告訴我的……”

    說到這宋未染故意停下來,在看到她眼底劃出些複雜的神色後,微勾著唇說:“我姐平時有寫日記的習慣,有的時候幾句話,有的時候長篇大論。有一段時間在紙頁上麵隻能看到一些亂塗亂畫的東西,大概就是從那時候起她的精神開始出現了些問題。後來又開始有些隻言片語,一直到她生命結束的那天,你想看看嗎?”

    輕柔的聲音,帶著些蠱惑人心的味道。

    不知怎麽的,蔚宛想起了江懷承所說的‘隱情’。

    就算明知道可能什麽都不會有,或者這一切都是別人布置的一個糊弄人的圈套,鬼使神差間,她竟然點了頭。

    宋未染淺淺勾著唇,打開了臥室的門。

    這裏的一切和以前相比幾乎維持了原樣,蔚宛怎麽會忘記這間臥室呢?

    那一場錯亂的開始,就是在這裏。

    如果沒有那次的情迷意亂,應該就不會有後麵的這些事情發生了。

    臥室裏的窗簾依舊是拉上的,光線從厚重的窗簾中透出來,無端的給人一種沉悶之感。

    蔚宛微微眯著眼睛,她的視線有些許模糊,不知為何,內心深處在抗拒著往前走下去,也許是有預感會接近某些東西,不安的感覺在心裏越來越大。

    “她的東西我幾乎都留著,這本日記本,你想看的話就好好看,也許看到後麵會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宋未染按著她的肩膀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在,聲音放輕了些,更近乎於一種催眠的音調,她的思緒有些恍惚。

    說完這些話,她悄然退出去,在離開之前,她將一副油畫上蒙著的一層白布揭下,繼而意味深長地看著坐著一動不動的人,關上房門,離去。

    直到宋未染離開,她還維持著原先的動作,紋絲未動。

    在她手邊放著的是一本老舊的日記本,扉頁上娟秀的字體映入她的眼簾,指尖就這樣僵硬在了原地,有些不願意往下再翻第二頁。

    很久以前,她得知俞素染這個人,僅僅是因為她是顧靳城的女朋友,知道她的家世不可能被顧家人接受,除此之外,她對這個人絲毫無了解。

    然而後來見到的那幾次麵,似乎一直都是她自己扮演惡毒的角色,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機會來好好了解這個人。

    也許現在放在她麵前的這個東西,會讓她知道一些未曾踏足的世界,卻在這同時有一種窺探別人隱.私羞恥。

    蔚宛搖頭,手指撐著自己的太陽穴,眼前的眩暈越來越重,隻是稍微側了側眸,靠近飄窗的位置,一副半人高的油畫出現在她麵前……

    她愣怔著,神色恍惚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像個傀儡一般一步步走到這幅油畫前。

    稍顯灰暗的房間內,最後一絲暖意在這一時刻被抽走的幹幹淨淨。

    除了無盡的森寒,再無第二種感知。

    畫麵上是大片的血紅,畫中女子的臉無法看清楚,白色的裙子上染著大片大片的殷紅,身後無盡的深淵,一望無盡的絕望。

    蔚宛的身子幾乎僵硬地無法動彈,她想要閉上眼睛不去看著畫麵,可似乎就算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

    但她再抬眼之時,眼前的一切都好似變成了一種詭異的殷紅,腦海中似是有很多人在說話,一瞬間又出現了每到深夜就折磨著她的夢靨。

    同樣的地點,身臨其境,她已然分不清楚到底什麽是真實,什麽是夢靨。

    後背早就已經冷汗涔涔,垂在身側的手在不停地顫抖,她緊攥著自己的手心,靠著指甲陷入血肉的刺痛來維持自己的清醒。

    蔚宛不停地在心裏告訴自己,這都是假象,可她自己就像是走進了這一層層迷霧之中。

    視線內忽然出現了一把水果刀,她慢慢地將鋒利的刀刃握在掌心裏。

    神經似乎出現了問題,竟然一點兒也察覺不到疼痛,反而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從掌心處流淌出來的殷紅血跡。

    似乎隻要位置再對一些,就是徹底的解脫……

    翻開日記本,像是魔怔一般一頁頁往後翻,一個完全不屬於她認知的世界,展現在她麵前。

    一些她從來沒有理清的東西,隨著這些文字,層層撥霧見雲。

    原來,一直以來她想不明白,竟然隻是這樣的原因。

    原來,最聰明的一直都是俞素染,卻是真真實實瘋子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蔚宛隻覺得自己的雙眼開始無法聚焦,在寂靜的房間內,她慢慢地笑起來,嘲諷,自嘲,悵然,最後是滿麵的淚水。

    在日記本旁邊放著一個首飾盒,她幾乎沒有遲疑,直接將裏麵的吊墜項鏈拿出來,眼淚使得她有些看不清眼前這東西,隻能顫抖著手來回在吊墜的背麵上摩挲……

    手指抖得厲害,不知是因為冷還是一直蔓延到心底的寒意。

    小腹的位置又開始隱隱作痛,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疼痛再一次席卷而來,蔚宛趴在桌子上幾乎動彈不得,似乎連抬起手的力氣都不複存在。

    手落在自己小腹的位置,抑製不住地顫抖。

    有一種疼痛來自於心底,無法觸碰。

    蔚宛早就忘記了當時為何要去醫院裏做那個該死的手術,也許是自己的心灰意冷,也許是被那人的死刺激到。

    亦或許,是單純的因為顧靳城眼底的厭惡和憎恨……

    人在衝動之下容易做出些難以理解的事情,她忽然覺得這麽多年自己所受的委屈根本就不值得。

    把所有的罪孽往自己身上攬,隱忍而渾噩的過了這麽多年,一直說不能委屈自己,可這些年來,自己究竟過的是一種什麽樣的日子?

    可至今,她唯獨覺得虧欠至深的,隻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對不起……”

    也許是沉浸在難以抑製的悲傷之中,她無法去思考自己身上出現的異常,當她的意識越來越不清晰時,才驟然將鋒利的刀刃緊握。

    也許是察覺不到疼,咬著唇瓣狠下心用力地在自己掌心劃下一刀,靠著這一瞬間的疼痛,喚回了些許意識。

    用完好的那一隻手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淚水,等這一陣眩暈過去之後,將這日記本上的最後一疊,一張張撕下來。

    仿若是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將這些東西撕得粉碎,再無還原的可能。

    情之一字,筆劃不複雜,卻偏偏是這世上最莫測之物。

    摸不清,猜不透,更是難以理解。

    往往等真正理解之時,早已是遍體鱗傷。

    蔚宛撐著牆壁慢慢挪到了房門前,用力擰動著門把手,卻發現似乎是從外麵被人鎖死,掙紮了很長一段時間,直至耗盡了自己最後一些力氣……

    頹然坐在地上,眼前的畫麵越來越模糊,她依稀隻能看到那幅令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油畫。

    而此刻,與之前完全不一樣的心境,她涼涼地笑著,亦不知到底是在嘲諷誰。

    掌心傷口處的血未止住,落在淺色的地攤上觸目驚心的紅。

    僅僅隻能靠著這樣的疼痛才能維持幾分清醒,艱難地挪到書桌前,很是費力的拿起自己的手機,眼前越發的模糊,僅憑著記憶,也不知到底是給誰撥出了電話……

    幾乎是鈴聲響了一秒就被人接了起來,立刻有緊張的聲音傳來:“宛宛?”

    溫煦的嗓音中透著難以言喻的關切,落在她的耳畔仿佛是一種救贖,很慶幸,這次沒有再找錯人。

    “阿錚……”還沒等她說什麽,似乎電話那邊就發生了爭執。

    緊接著,傳來的卻是另一個聲音,平淡寒涼:“你在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