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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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月久離開了央君臨的寢殿,以她完全不曾有過的,行屍走肉般的姿態,她原本所認為的放下卸下所有重擔的輕鬆,竟是如此刻一般空落落的嗎?

    央君臨所說的話一聲聲回蕩在風月久腦海中,他的放棄竟是如此幹脆,難道那就是所謂的帝王家的無情嗎?愛一個人,想得到一個人,肆意由己,輕而易舉。

    風月久心頭的千萬分矛盾沉重糾結,一整日,她陷入內心的困境,無法自拔。

    黃昏的夕陽沒有點燃天際,反倒是烏黑雲層占領了天空,黑暗,陰沉,壓抑。風月久獨自在習武場,長槍在手,揮舞得大汗淋漓。

    “我在想什麽,就像他說的,我隻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愛他與否,存在與否,根本不會對他造成一點傷害,就像聽憑皇命娶一個他素未謀麵的太子妃而愛上我一樣,他一定也能輕易愛上若伶吧,沒錯,一定會的!”

    風月久從萬般糾葛變得莫名憤怒,她一槍錘擊地上,鳴雷突響,震聲天地,一折兩段。風月久鬆手落掉手中的半截,霎時,大雨傾盆而下。

    “風月久,清醒,你要清醒呀,這次是真的完了,你們之間,本就不該發生故事,為什麽流戀,憑什麽不舍,你不是太子妃,而他是太子,你不愛他,真不愛他……”

    風月久失盡所有的力氣,她又一次雙膝跪地,是撐不住空洞而又莫名沉重的心情。雨滴砸落,頃刻濕了地,濕了風月久的身體,所有的抑鬱就如同這天乍變,勢急而來,接下來,便是長久的沉淪。

    大雨持續許久,輕煙找遍了東宮才來到習武場,通往習武場的道上,輕煙還撿到一把撐開隨意拋擲的油紙傘。

    輕煙遠遠看見風月久,她跪坐雨中,斷槍在旁,她就像失掉了所有意識心念一般。

    “太子妃,您怎麽在這呢?”

    輕煙飛急地跑去,用傘替風月久擋住重墜的雨滴,她已然濕透,從衣裳濕到心中。這雨不僅是火熱的午後送來清爽,更是給混沌的心衝刷著陰霾,央君臨就是風月久心頭的陰翳,如今,衝洗散去。

    “輕煙我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風月久扶地起身,雙腿跪坐得久了自然有些麻痹,輕煙本想攙扶著她走,卻被風月久婉拒。

    “太子妃……”

    輕煙為風月久心痛不已,她不知道風月久與央君臨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隻知央君臨金口玉言道讓吳若伶住進他的殿中,這還不是光明正大地公告,吳若伶將要成為太子的女人,更是給風月久身為太子妃的重重一擊。

    大雨依舊肆虐不停,正殿前,福公公焦急而走,雨中,央君臨緩緩而來,他同樣濕透了全身,陪著風月久,默默地堅守自己的諾言。

    對風月久,央君臨曾也不止一次放棄,但之前他是糊裏糊塗,在愛情的道路上摸索前進,而今時今日,他的選擇是放手,卻放不下自己的心。

    一夜暴雨衝刷著曾經,但許多事卻無法衝散。

    風月久枕著疲憊困睡一夜,一反常態,她賴床不起,沉浸在夢裏。

    在風月久夢中,她回到了呼風寨,有養育她長大成人的寨主義父,和滿寨兄弟們喝酒吃肉,她放肆地笑,在屬於她的地盤,沒有任何束縛。

    “少主!”

    “小久!”

    風月久從夢中驚醒,這個夢,仿佛就是遠方而來的呼喚,呼喚她回家,回到最初的地方。

    “是啊,我已經錯失良機拖延太久了,老爹若是回到呼風寨一定會擔心的,還有子駒,就他那樣怎麽可能管理好山寨。”

    風月久再不放縱自己沉淪於尋不見根源的痛苦深淵,她已然想透徹了不少,唯獨揮之不去的,是央君臨的那些話,愛她的,棄她的。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風月久仍舊不自主張望寢殿門,心中的期待乍然泯滅,這當真是鸚鵡的即興謊言,它總愛如此挑動風月久的心緒,以前如此,如今更是。

    若是之前,被鸚鵡一次又一次騙到的風月久勢必會給它好看,可現在,她卻淡然靜然,心中不起驚怒,靜如止水。

    風月久想,或許今後,她大概也隻能聽鸚鵡這樣瞎喊幾句“太子殿下”,因為他再也不會來此。風月久不不禁冷笑一聲,她難道想永遠空守著芙笙殿嗎,當然不會,事到如今,她斷絕後路,誓要離去。

    風月久的平靜生活從今日一早便開始,閑坐吃飯,飲茶,百無聊賴,仿佛深宮之中失寵的女人,從此開始了可悲而漫長的一生。

    胡思亂想!

    風月久重拾逃離此地的心思,那好似已然被她遺忘擱置許久的正事,而如今,她是自我選擇,卻更像沒有選擇而被迫如此做。

    芙笙殿外,靜和公主焦急而來,急色之間更帶點怒,腳步快得連鶯兒都跟不上了。靜和幾乎是飛奔著跑進了芙笙殿,正見發呆的風月久。

    “嫂嫂!”

    靜和的出現就是給沉寂無聲的風月久清醒一擊,風月久不知靜和是何來意,卻明顯見她焦急之色,像是發生了天大之事一般。

    “靜和這是怎麽了?”風月久稍稍緊起心思來。

    “嫂嫂不好了!”

    靜和驚乍一句,風月久這才是被她嚇得不好了,她勸緩靜和的焦急心情,令她緩緩道來。靜和口中所說的“不好了”,是指央君臨和吳若伶,靜和早上去給蕭皇後請安時,竟撞見了他二人一同給蕭皇後請安。

    “原來靜和是想說這事啊。”

    靜和講述時是義憤填膺,滿腔怒火,可聽完了此事的風月久不說絲毫無所動,但確實太過淡然,在靜和看來便是無法理解她的冷淡。

    “嫂嫂不生氣嗎,皇兄居然跟別的女人去向母後請安,他是不是移情別戀了呀?”靜和直言不諱,有所想便有所言。

    “是嗎?可能吧。”

    風月久回應地冷冷淡淡,隨隨便便,可這一句“移情別戀”當真是戳痛了她心頭某處,這是她所期望的,居然也成了她的痛處。

    “嫂嫂,這不可以呀,皇兄他不能這麽對你,我去找他說清楚!”

    靜和憤憤而起,風月久卻將她拉住攔了下來,靜和為她抱打不平的心意她懂,但卻不是她所需要的。

    “靜和別鬧,這件事情,沒你想的這麽簡單。”風月久道。

    “那是怎麽回事,難道是皇兄和嫂嫂在跟靜和開玩笑嗎?”靜和凝眉一臉不開心的模樣。

    “這,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但是,此事真的不需要靜和摻和進來。”

    風月久肅然解釋,眼神中所帶的堅決之意讓靜和有所信任,盡管她心中對此事耿耿於懷,但至少她要聽風月久的話。

    “那好吧,嫂嫂我不管這事,可是無論如何,嫂嫂您一定不能讓別的女子搶走皇兄,我隻認您一個嫂嫂!”

    靜和這番話,竟叫風月久驀地倍感壓力,她本以為隻有央君臨才是他的攔阻,可靜和居然也成了她的牽掛。

    風月久沒得選擇,隻能違心應下靜和的希望,道:“當然。”

    靜和漸漸緩下急心,二人相對而坐,飲茶閑聊幾句,說到太後的大壽將至。想起太後,風月久著實心存芥蒂,但自打她入住東宮以後,便再沒見過太後,她幾乎都要遺忘那最初的傷害。

    “靜和覺得,太後,她是個怎樣的人?”風月久問。

    “靜和覺得,皇祖母是個很嚴肅的人,從小就跟我們不太親近,但是……”靜和聲音突然減小,幾乎湊到風月久耳前,說道:“都說皇祖母偏愛九哥,就是安和王殿下,不過皇兄和嫂嫂成婚他沒有來,所以嫂嫂應該不認識他。”

    靜和的悄悄話,風月久也隻是聽罷,至於偏心偏愛一說,倒也是見怪不怪,是人便是如此。

    “不過皇祖母也就是一人獨居寧聖宮,如今她大壽將至,父皇已經讓母後負責,辦一場大壽宴,到時候應該也會召回各地的哥哥們,所有人一起熱鬧一番。”

    靜和滿有興致地說著,這話卻讓風月久想起了什麽,她與央君臨出行去往皇陵所遭遇之事,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本王”。

    “那真是熱鬧,靜和應該很期待吧?”

    “當然了,宮裏一般都很冷清,隻有慶賀大喜事才會熱鬧起來,之前是皇兄和嫂嫂大婚,接下來是皇祖母大壽,還有……”

    靜和像個孩童一般掰著指頭數算,風月久卻是越發思緒出神,想著自己的離開,以及對央君臨的擔憂。

    往後幾日,央君臨果然信守諾言沒有靠近風月久一步,甚至連遠遠的一眼都不曾讓她看見,就仿佛從她生命裏徹底消失無影一般。還有吳若伶,靜和那次說完之後,她沒有回到芙笙殿,也沒叫風月久遇見。

    太後壽辰將至,宮中皆是各自忙碌,風月久打聽到一個機會,故計重施,換湯不換藥,此次,她偷得一機會,裝作宮女蒙混出宮。

    風月久跟隨一隊宮女在領事姑姑帶領之下離開宮門,這次她當真是離開了,沒有央君臨的巧遇攔阻,將所有的顧慮拋諸腦後。

    我走了,這次是真的離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