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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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容同楊氏乘車出了相府, 跟甄夫人會和後,齊往宮中。
入宮問安的事昨日已請過懿旨,眾人抵達時,自有宮人迎候, 在前引路。問安的女眷不能走丹鳳門,隻從右銀台門進去,徑往甄皇後所住的延慶殿。這一代是帝後居處,離皇帝處理朝務的三大殿距離頗遠, 隔著朱紅宮牆, 隻能遠遠瞧見遠處飛閣淩空, 氣勢恢宏。
令容怕給楊氏招麻煩, 偷著瞅了兩眼,便沒敢多看,隻端然走路。
宮牆逶迤, 初春時節花木未榮,兩側唯有枯枝掩映宮牆。
走了一陣,前頭宮人忽然駐足行禮,令容詫異望過去, 就見高陽長公主華服盛裝,在仆從環侍之下,正緩緩走來。
甄夫人跟楊氏齊聲見禮,令容跟在楊氏身後, 亦屈膝行禮。
高陽長公主抬手免了。
她雖驕橫跋扈、目中無人, 心緒好的時候, 也不輕易失禮。兩位都有誥命加身,雖不及她尊榮顯赫,畢竟上了點年紀,在宮裏碰見,便露了個笑臉,“二位入宮,是要去皇後娘娘那裏?”
兩位夫人齊聲應是。
高陽長公主頷首,目光一挪,在令容臉上頓住。
她先後見過令容兩回,雖印象不深,如今瞧見,倒也能認出來。年方十四的少婦正當妙齡,沒了莊重繁瑣的誥命服飾,卻反透出靈動嬌麗。雖說身材還不豐滿,那張臉卻算是有看頭——很合皇帝的口味。
皇上向來貪戀女色,見到此女,能不眼饞?
屆時她那厚臉皮的皇帝弟弟設法要人,她就不信,韓蟄會為這小女人得罪皇帝。
高陽長公主瞥了一眼,沒再多說,跟眾人緩步擦身而過。
待令容跟著宮人走遠了,她卻向右一拐,往永昌帝慣常鬥雞的禁苑去了。
永昌帝雖有名儒教導,卻自幼貪玩,極厭枯燥艱深的經史書籍。因他父皇荒疏政事,隻知享樂,且母後溺愛縱容,從不用嚴厲手段教導太子,小太子偷懶耍滑時,太子三師都拿他也沒辦法。
他便將滿身聰明才智用在歪門邪道上,每日隻跟內廷的太監廝混,將鬥雞走馬、賭球蹴鞠等本事學得齊全,年齡漸長,又添聲色犬馬的毛病,整日尋歡作樂。
高陽才從範貴妃的宮室出來,沒見永昌帝,往禁苑的鬥雞院一走,果然找到了他。
……
延慶宮內,甄皇後才讓太醫把了脈,因見日頭甚好,便讓宮人搬了躺椅出去,在院裏看那幾盆才送來的盛開茶梅。入宮之前,她曾去過梅塢數回,格外喜歡,而今宮牆深深,也隻能借這幾盆花聊以慰藉。
——據說都是精心嗬護的名品,在她看來,卻仍不如滿坡肆意生長的凡品。
聽宮人稟報說甄夫人來時,心下歡喜,當即命人請進來,在偏殿說話。
令容跟甄皇後素不相識,這回能跟著來,還是楊氏有意提攜,遂陪坐在楊氏下首,安靜聽她們說話。楊氏此來,也不為討好皇後,隻是借以表明韓家態度而已,客氣問安後聊了幾件趣事,便提起殿前那幾盆花來,誇讚幾句。
甄皇後會意,笑著叫貼身管事宮女陪著出去瞧瞧。
楊氏暫攜令容告退,留她母女在殿裏說體己話。
那幾株茶梅的品相確實極好,令容對這些不大通,隻覺得花色嬌豔,形態奇趣。楊氏確是自幼留心這些,跟那管事宮女談論起來,頭頭是道。
閑看了一炷香的功夫,忽聽外頭內監高喊“皇上駕到”,忙跪地迎接。
轎輦落下,永昌帝在內監環侍下走進來,狀甚隨意地擺擺手,“免禮。聽說皇後身子不適,太醫請脈後怎麽說?”他雖昏聵,對皇後腹中的孩子倒頗上心,鬥雞時連著兩回輸給高陽長公主,又聽她說皇後身子不適,想著數日沒見,便過來看看。
目光落向延慶殿的管事宮女時,目光卻忽然頓住。
嬌豔繁麗的茶梅旁,盈盈站著位少婦,年紀不過十四五歲,卻天姿國色,嬌美動人。修長身姿立在明媚日光下,衣裳雖端莊,卻藏不住玲瓏有致的身段,微鼓的胸脯,纖細的腰身——比同齡的女人出色許多。
她發間雖隻一副五鳳金釵裝點,卻神采奕奕,眉目婉轉,仿佛含苞半放的牡丹,待春光濃時,便能盛放傾城似的。那雙眼睛雖闔目微垂,眼角卻挑了極美的弧線,帶著嫵媚韻味,若睜了明眸瞧過來,必有無邊風情。更別說她肌膚白膩柔潤,錦緞遮掩之下,必定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慣了甄皇後的端莊嫻雅和範貴妃的妖嬈狐媚,這素未謀麵的美人叫他眼前一亮。
永昌帝坐擁後宮,禦女無數,滿皇宮的妃子和他臨幸過的宮女加起來,仿佛都不及她含苞待放的風情——這身段這容貌,過兩年怕會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
永昌帝挪不開目光,直到甄皇後問安的聲音響起,才回過神來。
“朕聽說你身子不適,過來瞧瞧。”他說。
甄皇後自溫婉含笑,謝他關懷,吩咐管事宮女送甄夫人和楊氏婆媳出宮。
迎著永昌帝入殿之前,見他回身目送,頗覺詫異,順著目光望過去,恰恰落在韓家少夫人窈窕的背影上。
她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仿若無事。
……
永昌帝陪她進去關懷身孕,心裏卻跟貓爪撓著似的,沒坐多久就出來了。
快步走出延慶殿,等旁邊沒人了,他才招來田保,“剛才那女人……”
“是韓家少夫人。”田保豈能不知永昌帝的德性,早就瞧見了他的饞相。
永昌帝又問,“哪個韓家?”
“韓相府上的,錦衣司使韓蟄的妻子。”田保早已探得清楚。
永昌帝笑容微收,“韓蟄的女人啊……”
他雖居帝位,卻幾乎有名無實,朝堂百官不聽他調度,外頭節度使更不買他的賬,加之本身貪圖享樂,不願吃苦理政,不得不倚重韓鏡。好在韓鏡為人持重,忠心耿耿,幫他將政事打理得井井有條,他也肯禮遇敬重,偶爾朝堂對峙,他理屈詞窮,都會退讓。
但比起韓鏡,他對韓蟄的退讓,就有些出於畏懼了。
那還是多年前留下的陰影。
早年他還未登基時,常微服出門,撇開太子的身份胡作非為。有一回在京郊碰見個美貌女子,忍不住調戲了兩句,還沒得手呢,就被人拿劍抵在了喉嚨,那冰涼劍鋒突如其來,嚇得他差點失態。
顫抖著雙腿定睛一看,才發現持劍的人是韓蟄。
那位麵無表情地盯著他,劍尖緊貼在他肌膚。
一位是太子,一位是相府嫡長孫,兩人早就認識,韓蟄卻硬是仗劍行凶,一身狠厲。
永昌帝不敢擺出太子身份,更不敢跟父皇告狀,泄露微服胡鬧的事,隻能吃啞巴虧。
韓蟄也是個厚臉皮,假裝忘了此事,後來宮內宮外相見,仍以周全禮數拜他,卻從沒為那日的事道歉過。他原以為那是韓蟄的心上人,才令他劍拔弩張地保護,後來叫人查訪過,才知道那不過是韓蟄好友的妹妹。
再後來他登基為帝,韓蟄進了錦衣司,偶爾君臣對峙,他也常心虛敗陣。
——譬如上回範自謙的事。
錦衣司使令外人聞風喪膽,是因他酷烈冷厲的手段,於他而言,那股毫無畏懼的狠勁更讓他忌憚。
偏巧他不學無術,對朝堂政事全無能耐,不得不仰仗韓鏡在外主持,雖對韓蟄不滿,也隻偶爾給個小鞋穿,還不敢明刀真槍的對著幹。
隻能指望甄皇後肚子爭氣,給他生個有本事的兒子,過些年慢慢報仇了。
而至於眼前的事……
這女人若是別家倒也罷了,他尊口一開,高官厚祿金銀財帛擺出去,不管是誰的妻子,必定能弄到手。
偏巧是韓蟄的。
永昌帝又是眼饞又是忌憚,心裏掙紮。
田保正跟韓家不對付,見狀笑道:“韓家蒙皇上天恩浩蕩,才有今日的富貴。皇上是天子,那句話怎麽說來的,普天之下,都是王臣。”
“嗯!”永昌帝也想不起原話是什麽,隻深以為然的頷首。
“他們都是臣子,一切錢財地位都是皇上的賞賜,將最好的東西敬獻給皇上,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
這話有些道理,永昌帝甚至在想,將官位和美人擺在一處,看韓蟄會選哪個。
但這顯然得有個合適的契機。
田保看著他長大的,知他所想,湊過去耳語幾句。
永昌帝聽了,麵色總算舒展,興衝衝地奔赴鬥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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