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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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下麒麟鎮紙以後,周善並沒有急著回去,而是讓同行的司機在郊外一條馬路上繞起了圈子。
文老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周善撐著下巴笑得頗為財迷,“我今天出門前掐指算了算,今兒個咱倆有財運應在東方。“
so?你就叫司機在這東邊的郊縣打轉?
突然,周善眼睛一亮,“好了,停在這。”
文老環視一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因為遠離市區所以荒無人煙,隻餘下兩條雪雪白白的大馬路橫貫東西。
文老實在是搞不清周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廟,迷迷糊糊跟著她下車。
周善扯了塊不知道什麽時候撿來的白布和木炭就下車了,她眯起眼睛看了圈,徑直往路旁一株高大樟樹下走去。
她拿起木炭,在那塊白布上唰唰唰寫下“麻衣神相問卜算卦”這八個大字,然後使勁倒騰起小短腿蹦躂了幾下才把這塊白布掛到樟樹的一根樹杈子上。
文老目瞪口呆,“你要在這算命?”
“沒錯。”
“算命要到天橋底下擺攤去,咱們走錯路了。”
周善笑而不語,從布包裏拿出那個楠木盒子,對著陽光照了幾圈,上麵的紫黑色紋路猶如活物在陽光下隱隱流動。她掏出匕首,直接從盒子上切了一塊金絲楠下來。
文老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這可是文物!文物啊!
周善沒有看到他破碎的心,用刻刀開始雕刻那截木料,金絲楠飛快成型。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成了。”周善伸伸懶腰,舉起手上的木牌對著太陽照了下,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
她刻出的是一塊水滴形狀的木牌,半個手掌大小,木牌背麵是龍飛鳳舞的符文篆字,正麵卻是一個慈悲的神女像,仙衣飄飄,翩然帶笑,五官雖小卻極其精致,在那方小小木牌上極其清晰。最為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雙深邃的眼眸,有慈悲有調笑有不羈有曠然。雕工精美,栩栩若生。
文老不由湊近細看,“這刻的是哪位天師?”
“當然是我。”
……
這年頭吹牛都不用打草稿的嗎?您老如今還是個小豆丁模樣,又是小短腿,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家膝蓋高,這長相吧雖然白淨,但是跟人家神女可是絲毫都不搭邊的。
周善神色認真,“真的是我。”
她有個愛好,就是喜歡在自己的東西上刻上自己的模樣,唔,包括她府上那兩頭大石獅子。誰也不知道,石獅子屁股那裏刻了她山辭神君!
文老一臉“我知道了您盡管吹,您看我信不信”的表情微妙地看著她。
周善無奈地聳了聳肩。
忽而她神神秘秘一笑,“生意來了。”
不遠處一輛汽車疾馳而來,恰好行到離他們一百米遠處的地方,靠邊停了下來。
司機匆匆忙忙下車,從後備箱裏拎出一個油桶——原來是沒油了。
從車上下來一個貴婦人,她拿手遮住臉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陽,眼睛一掃,卻掃到了樹下那塊算命幡。
遲秋婷有些奇怪,這裏荒無人煙,怎麽會有人擺算命攤子?
她神使鬼差地往那個攤子走過去,打量那一老一少一番,才問那個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老的,“算命?”
周善略有點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算。”
遲秋婷狐疑,“你算?”
周善被這話裏滿滿的不信任給激得老臉一紅,“對,我算。”
她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遲秋婷笑了,“你能算出什麽啊?”
周善卻盯著她的臉不動了。
遲秋婷奇怪,拿絲巾擦了擦臉,那個小女孩卻依舊緊緊地盯著她。
正好司機把油加滿了,遲秋婷抬步正要走。
開了慧眼的周善不疾不徐開口,止住了她的步子。
“你鼻翼飽滿鼻頭豐隆,眉毛細長而能收住眼尾,耳珠豐潤,自帶旺夫相,姻緣應在二十三歲,夫家富貴,二十五有子。子女宮處有一條豎紋,可見是獨子。”
有點意思。
遲秋婷轉過身子,“這都能算出來?”
周善神情平和,手指飛快點算,“可惜,你那獨子原本運交華蓋貴不可言,怎奈身邊有小人作祟,注定早夭!”
遲秋婷原本和藹可親的麵容瞬間極為狠厲,“胡說!”
周善平靜地同她對視,“夫人此番匆忙,為的便是令郎吧。倘若我未曾算錯,令郎此時已有性命之虞。”
她今天早上才接到公公的電話,琛兒病危,此事壓根就沒對別人說起過,就連司機都不知道,這丫頭緣何能知?
遲秋婷再看周善的目光時已然有些畏懼,她塌下雙肩,“沒錯,你說的都沒錯。”
遲秋婷紅了眼睛,“求大師救救我兒。”
誰都看不懂周善此時的神色,她隻是長長地歎了聲。
她低著頭,從身上掏出那塊水滴木牌,“這個能救他。”
遲秋婷愣了下,茫然地拿起那塊木牌,有絲絲熱意沿著木牌滲透進她的手心,驅走她這幾天不眠不休的疲憊。
她自然能夠認出木料,上好的沉香金絲楠紋理,雕工上乘,此物價格恐怕不低。
她徹底相信周善應當不是招搖撞騙的神棍。
“這個……多少錢?”
“憑夫人心意,願給多少給多少。”
這下連文老都不由對她刮目相看。
剛剛是誰在車上異常財迷地嚷著一定要狠狠地敲問卦者的竹杠?
遲秋婷咬了咬牙,掏出一本支票簿,唰唰龍飛鳳舞地簽上幾個大字以後才把支票撕下來,“如果真的有用,事後必定重謝。”
畢竟兒子病重,她也不再耽擱,拿了那塊木牌就走人。
文明看著那張支票,聲音都有點抖,“十、十萬?”
周善摸著下巴笑得心神搖蕩,這女人倒是大方,“咱們五五分成。”
文老連連擺手,“大師,不敢不敢。”
周善瞪了他一眼,“你若是不收,我就咒你!”
文老異常憋屈地住了嘴。
真……她娘的欠抽!
周善眉開眼笑地把支票交給文老,“交給你了,記得給我五萬。”
她才不會告訴別人她壓根就不會用支票呢!
隻是——
周善皺起眉頭掐指算了又算,眉心都快要打結——她、她怎麽會欠那個女人兒子的前世債呢?
笑話,她堂堂山辭神君,從不欠人!
除非……除非是慧眼出錯了。
但是,可能麽?
遲秋婷匆匆忙忙趕到省醫院,在走廊裏因為走得急還崴了一腳,她妯娌葛青假惺惺地扶住她,“嫂嫂,剛剛醫生說了琛兒沒救了,你可一定要撐住啊。”
遲秋婷隻覺天旋地轉,差點沒暈在當場。
公公站在病房門口,聲色俱厲,“葛青,你在胡說什麽!”
葛青慌亂地把頭扭到一邊。
她公公轉過頭來,看著麵色蒼白的遲秋婷,沉痛地閉上眼睛,“秋婷,進來吧。”
遲秋婷感覺自己的腳步都是飄的,直到來到兒子的病床前,她都覺得萬般不真實。
她的兒子那麽優秀,那麽乖巧,還那麽小,怎麽可能沒救了呢。
傅其琛小小軟軟一團,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緊閉雙眼,呼吸微弱。
遲秋婷捂著嘴開始掉眼淚,“琛兒,媽媽回來了,媽媽還給你買了書,你最喜歡的書。”
傅其琛依舊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心電儀上的曲線慢悠悠地走著,似乎趨向平穩。
她公公也是悲痛難抑,把房門關上,隻留下遲秋婷夫妻和公婆,隔絕了外人的眼光。
遲秋婷忍不住把頭埋到被子裏哀哀哭泣,她的背部劇烈抖動著,婆婆歎了口氣,把手放到她背上以示安慰。
就在此時,她口袋裏的那塊木牌卻掉落下來,滑到被子上。
然後肉眼可見的,一縷縷的黑氣從傅其琛的身體裏鑽出,隨後那些黑氣越發壯大,黑沉如墨。
這些黑氣被那塊木牌吸收,木牌原先黑沉的表麵開始泛起金光。
病房裏的人都被嚇了一跳,“這是什麽東西?”
遲秋婷懵了,停止哭泣,她剛想那塊木牌,卻被跟火燒了一樣迅速把木牌扔回原處,“燙。”
那些黑氣從傅其琛的身體裏逸散而出,逐漸把他的身軀包裹在墨黑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黑氣才逐漸變淡,傅其琛蒼白的麵孔逐漸紅潤。
遲秋婷第一時間就想起周善那句,“有小人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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