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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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其琛倒是無所謂, 緊隨其後。因為鄺念齊的家在六樓, 爬樓梯的期間, 周善便主動開口同他搭話,“那個……傅同學。”
傅其琛抬眼看了她一眼,沒回應。
“我賠給你的女朋友你還滿意嗎?”
此言一出,傅其琛頓時臉黑了。這妮子果真是“實誠”(非貶義)啊, 那日同他說要給他捏個女朋友,她果然就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當天放學回家, 她悶頭在自己的出租屋裏搗鼓了一夜,連飯都沒吃,就是悄悄躲在屋裏拿黃紙竹架繪上筆墨丹青朱砂紮了個女紙人,青絲如瀑蜂腰爆乳肥臀,還挺勁爆。她把紙人燒了, 又拿簽渡了隻跳樓自殺不能投胎轉世的女鬼來,該鬼血肉模糊腦袋更是開了個漏瓢, 紅白的都糊在一起,周善也不嫌棄。讓這隻女鬼把紙人作為自己的身軀使用, 趁夜把女鬼送到了傅其琛的房內
於是當天, 夜半被突然驚醒的傅其琛睜眼就看到了一隻還不能夠利索地使用自己新身體的女鬼,僵硬地擺弄著漂亮的頭顱,後麵卻還是那個血肉模糊的腦袋,傻乎乎地朝他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傅其琛條件反射下就扔了放在床頭櫃上的那串白玉株過去, 差點把女鬼震得魂飛魄散, 嚇得她當即就躲回了周善的房間, 再也不敢來了。
她如今居然還敢來問!
傅其琛麵無表情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還是沒有回話。
周善看著他臉上的神情,脫口而出,“我怎麽感覺你跟從前像換了個人似的。”
傅其琛心中一動,“嗯?”
周善也疑惑了,怪了,她明明對傅其琛沒什麽印象,但是這句話卻是在無意識下說出來的。不過轉念一想,既然他們早有淵源,這應該也算是正常,周善把這個念頭拋諸腦後,涎著臉又湊上去,“你喜歡什麽樣的我都可以弄出來。”
神情之驕傲語氣之自得,好像是什麽特別榮耀的事情一樣。
傅其琛依然沒什麽表情,“哦?跟你一樣的呢?”
周善的臉瞬間就扭曲了,哼哧哼哧了好一會才為難道:“也行,我今天給你做一個。”
反正這身體又不是她山辭神君的真實容貌,隨意咯。
傅其琛還是那副死樣子,“裏麵可以裝你的魂魄嗎?”
周善這次炸了,回頭瞪了他一眼,“去死吧。”
她氣勢洶洶地扔下這句話以後,才見到傅其琛的臉上掛了抹悠閑的笑,意識到自己被涮了。她又白了他一眼,扭過頭去。
因為這一打岔,周善就再也沒有跟他搭話的欲望了,認真地走著樓梯。
走著走著,她就發現了點問題了。
這棟樓裏家家戶戶的門前都有幹涸的血跡,血跡很舊,包括有些已經搬出去的人家,春聯都被剝落侵蝕得差不多的門前也有。
周善蹲了下來仔細查看這些痕跡,她現在蹲的那戶人家應該還沒有搬,門口的血跡相對於別家來說要新一點,周善便發揮自己“狗鼻子”的作用,深吸一口氣用力嗅了下。
這血氣的味道她很熟悉,不是人血,是黑狗血,黑狗血一般都是民間傳說裏用來驅邪的東西。
忽而,那家的大門打開了,女主人看到門前蹲了個穿著校服的女學生被嚇了一跳,許久才緩過神來,“你蹲在我家門前幹嘛呢?”
周善抬眼一看,發現這家正在搬家,今天就要搬走了。
周善站起來還沒有回答,身後的傅其琛就頗有禮貌地說話了,“您好阿姨,我們是來找同學的,請問鄺念齊他家在哪層?”
周善硬生生扭頭奇怪地看著他,你不是知道他家在六樓的嗎?明知故問。
傅其琛長得好看,又笑得溫和,而且氣質幹淨一看就是個好學生,所以那女主人對他頗有好感,“小齊家啊,在602室,就在樓上。”
傅其琛滿臉笑容地道過謝以後,才狀似無意地問了句,“阿姨您家也搬家啊,這棟樓裏好像沒幾戶人家了。”
那女主人先是有點警惕,隨後才低聲道:“是啊,搬家,都搬走了,這棟樓過幾個月也要拆了。”
她似乎無意再聊天,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你們上樓去找小齊吧,今天我家裏忙。”
周善跟傅其琛隻得繼續往樓上走,周善的眉頭不知不覺就擰了起來,遲遲沒有說話。
他們很快就到了602室,敲了敲門,無人應答。
敲門時,周善刻意關注了下,發現602室門口同樣有黑狗血,而且痕跡很新鮮,看樣子應該是今天早上潑上的。
黑狗血潑得極有規律,恰好成了個弧形,將門檻包圍在其中。
看這樣子,就像是要阻擋外麵什麽東西進來一樣。
周善心裏一思襯,有了個模模糊糊的猜測。
不過這個猜測還不明晰,現在她做的就隻是繼續鍥而不舍地敲門。
她挺有耐心,沒人回應就繼續敲,“哐哐”的敲門聲越來越大,門後才傳出個不耐煩的女聲,“誰啊?”
前來開門的人是個染了黃發的中年婦女,她表情十分不耐,打開房門就愣了,看到是兩個學生時皺了下眉,“你們是?”
周善開口解釋,“您是鄺念齊同學的媽媽吧?我們是他的同學,事情是這樣的,今天他沒來上課,老師很擔心。”
周善又拿出自己的校牌出來,女人把校牌上的班級照片都對應上了才放了二人進來,一進門女人就鑽到廚房去端了壺茶水出來,“家裏這幾天亂,別介意。”
鄺家確實挺亂的,幾個大行李箱還擺著客廳中央,白事的痕跡還沒有完全清除掉,牆上掛了張男人的黑白照片,應該是鄺念齊的父親的。
周善看到那幾個行李箱時就捧著茶杯問了句,“阿姨你們也要搬家嗎?樓下也是今天搬家。”
女人嗤了口,“搬家?搬家有個屁用。”
她岔開了這個話題,“你們不是要見我兒子嗎?他就在房間裏。”
周善放下了茶杯,“那我先去問候一下鄺同學。”
女人所指的房間是最裏頭的那間,門虛掩著,沒關,周善敲了兩聲,房內沒有動靜,她遲疑了下,就輕輕推開了房門。
一推開門,周善就嚇了一跳。
房間很小,因為窗子開得高的緣故光線也不是很亮,這間狹小昏暗的房間內卻密密麻麻張貼滿了符咒。
周善這才意識到整棟房子的怪異之處,她一進鄺家就看到了符咒花圈與盆中還沒有燒完的紙錢,當時以為是白事沒有做完,現在看來,哪個父親的白事需要在自家兒子的房間內張貼滿滿一屋子的符咒,連地上都是,幾乎快沒了下腳的地方。
沒來上課的鄺念齊就抱膝坐在符咒的中央,旁邊攤開了幾本書,周善眼睛毒,看出了分別是《法華經》《金剛經》和《聖經》,還真是兼容百家。
周善想了下,脫了鞋踩進去,傅其琛跟鄺念齊的母親都在門外看著,沒有進來。
周善放柔了嗓音,“鄺念齊同學。”
鄺念齊一抬頭,周善就看到他臉上那兩個快要蓋住臉的黑眼圈,他臉頰深陷神情不振,短短一天不見就像是被誰給抽幹了生氣一樣。
鄺念齊的嘴裏還在念念有詞,眼神渙散,就像是看不到她這個眼前大活人一樣,“有鬼,有鬼。”
女人像擔心他說出什麽話一樣,急忙解釋,“這孩子從他爸爸沒了那天起就有點不正常了。”
但是明明前兩天上學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周善問了幾個問題,他也隻是一個勁說“有鬼有鬼”,往日裏那個活潑愛笑的大男孩現在就跟被嚇傻了一樣,隻知道嘟嚷“有鬼有鬼。”
關鍵是人家母親就在身後盯著,周善對人兒子做什麽都不好當著母親的麵。
她正尋思著,鄺念齊的母親就冷冷地說了句,“小同學,他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實在沒有辦法去上課,你們跟老師說一聲,給我們補次假吧。”
話裏話外都有逐客之意。
從鄺念齊那裏問不出什麽來,周善便放棄了,轉身出去小心翼翼地給他帶上了房門。
鄺念齊的母親一直警惕地看著他們兩個,剛想說什麽,周善卻直接開口堵住了她的話。
周善開門見山,“阿姨,您家裏貼著的符咒全都畫錯了,驅鬼符不是這樣畫的。”
鄺念齊的母親:……
她有模有樣地從背包裏掏出了一遝符紙,又從牆上撕了一張下來比對,“你看看,你們家裏的符紙用紙粗糙,不是桃木漿的,應該是普通的草漿,這個效用就先打了個折扣。還有啊,您家符紙上的朱砂也不正宗,上等朱砂要用白酒來溶,這紙上的朱砂沒有酒味,應該隻是普通的顏料,還有——”
周善頗為嫌棄,“這畫的什麽玩意?”
她揚了揚自己畫的符紙,筆畫遒勁,狀似無形卻有章法,一氣嗬成,旁邊那張符紙同那遝相比就有了粗製濫造的嫌疑。
周善極力兜售自己的黃符,“阿姨,您用我家的吧,保證符到鬼除,絕不再來禍害你家,一張隻要三百八,便宜吧!”
鄺念齊的母親臉色冷了下來,“我兒子的同學原來是個神棍嗎?”
周善拍了拍胸脯,“我是貨真價實的驅鬼大師好不好!”
女人不耐煩了,“瞎咧咧什麽,我家沒有鬼。”
周善笑著又想說什麽,那女人急忙把兩人往外麵趕,“看過了我兒子就趕緊走。”
她把兩人推出房子,然後當著二人的麵“哐”地一下就關上了門。
周善無語地撇撇嘴,“切。”
傅其琛一直默默無言地注視她的所作所為,看她吃了個閉門羹以後才問:“當個戲精很有意思嗎?”
周善呶呶嘴,“我才不要假深沉擺出個世外高人的樣子,你不知道,每次看著別人把我當神棍,最後卻又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喊我為大師的感覺……有!多!爽!”
傅其琛:“……你現在的模樣比神棍還像神棍。”
周善卻揮揮手,又開始打起了算盤,“本來還想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不收錢或者少收錢,現在我想想我要收多少呢,嗯,他們家應該也不富貴,爹剛死了,母親是個下崗工人,樓要拆了別人都搬家了他們還沒有搬可能是因為沒錢的緣故——”
所以,收多少呢?這是個問題。
傅其琛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腦袋,“你的同情心哪去了?”
周善一把拍開他的手,“被狗吃了。”
她笑眯眯地繼續盤算著這筆生意,“我在他們家留了一張符,他們家裏這幾天應該都有鬼魅作祟,今晚肯定也跑不了,最遲明天就會來找我了,而我~”
周善看起來就像是幹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一樣,“我在鄺念齊的衣服口袋裏塞了張名片,上麵有我的手機號。”
傅其琛忍不住提醒她一句,“你不是剛入賬一千萬嗎?”
陳天宗財大氣粗,老者身體一好轉就打了一千萬到周善的賬上。周善也正是那時候才知道老者中蠱的由來,老者喜好古玩,時常去市場上淘點古玩。這次的禍端起因就是因為一隻鼻煙壺。
老者通過秘密渠道得知黑市有隻乾隆年間皇家專供的鼻煙壺出現,於是就上門把鼻煙壺拍下,日日把玩,卻不料鼻煙壺上早就被有心人糊了厚厚一層蠱卵還有七隻活蹦亂跳的蠱蟲。
周善開口同他解釋,“錢不是樂趣,賺錢這個過程才有意思,算了,你這種膚淺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傅其琛:嗬,我膚淺。
她露出同每次接到聲音都會露出的甜蜜微笑,兩步並做一步衝下了樓梯。
入夜,鄺家。
鄺母盤坐在一隻蒲團上,手裏拿了串念珠,身前供了尊小小佛像□□念有詞,“我不怕你,不怕,不怕……”
她飛速撥動念珠,但是這絲毫沒有緩解她焦躁的心情。
整個鄺家燈火通明,所有的燈都開著,鄺母卻仍覺不夠,在佛前點燃了一圈蠟燭,而她正坐在那個圈內。
時鍾不知不覺搖到了晚上十點,萬籟俱寂。
鄺家通明的燈光卻“啪”地一聲,全數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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