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以苦笑了一下，卻跟周天琴說另一件事：“難道我們跟老班長幫個忙，就真的得非死不可？”

    周天琴抿著嘴，搖了搖頭：“之前我也不信，但現在，我絕不懷疑。”

    跟老班長謝君澈幫忙，一直都是陸葉在極力反對鮮以做的事情，周天琴這方麵，卻甚是少有勸阻鮮以。

    就算是小芳曾經出麵，但目的性非常明確，也僅僅隻是為了讓鮮以轉而保護周淮遠，至於繼續幫助老班長謝君澈，就非死不可之類的，周天琴今天也是第一次這麽說。

    隻不過，這幾天來，鮮以的確發現謝天鳳有著諸多不可思議的地方，但鮮以也始終覺得，老班長就是老班長，老班長才是真正的老班長，而謝天鳳，隻不過就是謝天鳳！

    這是兩個既有著深刻聯係，卻又連本質都完全不同事物。

    所以，老班長的忙，鮮以還得繼續幫下去，至於到底是不是就得非死不可，隻怕這事情鮮以自己也沒法子判斷。

    隻不過，如果是老班長謝君澈有需要，非得要自己交出這條命，鮮以也隻能毫不猶豫了，或者，就算是冉大胖子冉英俊，恐怕也雖如此。

    ……

    這一夜，鮮以值完夜之後，睡得很是踏實，睡得很香，以至於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冉英俊都忍不住嘿嘿的笑道：“以哥兒，怎麽回事，有喜？滿麵紅光的，個龜兒子的寶器，說出來，讓我冉大胖子也跟著樂嗬樂嗬。”

    鮮以心裏美滋滋的，程瞎子的事情，終於弄清楚了，陸葉這邊，自己也下了決定，周天琴那邊，又和好如初，等等等等，對鮮以來說，哪一件時可都是喜事，鮮以心裏能不美著？

    隻是鮮以支吾著，敷衍了一句：“昨天晚上睡了個好覺而已……”

    昨天晚上，幾個人當中，除了陸葉一個人睡得很差之外，其餘的人都睡的挺好的，但除了鮮以之外，卻沒有一個人的臉色有鮮以的臉色這樣好看。

    因為鮮以一下子解決了很多事情，

    而且這些都是鮮以一直放不下的，心裏的石頭。

    隻不過，因為要在今天下午之後，才會繼續向聖湖會出現的區域靠近，所以，整個上午，大家都在盡可能的養精蓄銳，基本上來說，其實也就是無所事事。

    在吃完早飯之後，鮮以本想再去找周天琴聊天時，陸葉卻攔住鮮以，一看陸葉的樣子，鮮以的一顆心，頓時怦然跳了起來。

    甚至連心情不好了。

    ——陸葉攔著自己，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隻是陸葉很嬌羞，找鮮以幫個忙，她想到巨石下麵去走走，老是呆在巨石上麵，讓楊達光膩乎著，陸葉很煩。

    經過這兩天的調養，陸葉的身體是恢複得不錯，隻是陸葉的體質本來就很羸弱，就算這幾天大家都很照顧她，她也很好的恢複，其本質，卻是沒法子改變的。

    所以陸葉很弱。

    讓鮮以幫忙，是想讓鮮以幫著接她走下巨石。

    鮮以沒法子推辭，陸葉說要去走走，顯而易見又是有話要跟鮮以說，而且，鮮以不能不陪著，就陸葉一個人，要到巨石下麵去走走，鮮以不管，突然蹦出來個僵屍狼什麽的怎麽辦？

    下了巨石，陸葉如同一個小姑娘太一般，在亂石堆中穿來穿去，還不時采下一枝野花什麽的，看樣子心情不錯。

    但越是這樣，鮮以的心情卻越是沉重起來。

    因為越是這樣，鮮以接下來將要麵臨的，可能就是天崩地裂，狂風暴雨。

    但鮮以隻能努力的保持著平靜，不想，也不忍心破壞陸葉這一刻的高興甚至是天真，哪怕隻有這一刻。

    “喂，陸小姐，你小心一點，你這樣亂撞亂竄的，小心別磕著碰著傷著了……”

    鮮以找了處石塊，斜斜的依靠在石頭上，眼睛盯著陸葉蹦蹦跳跳的身影，忍不住很擔心陸葉會摔下來，或者會碰到哪裏。

    陸葉果然很高興很天真，一邊嗯嗯的答應，卻依舊不停地在亂石堆裏麵鑽來鑽去，甚至是蹦蹦跳跳。

    隻不過，過兒好一會兒，陸葉能找到的野花，也不過是三五幾朵，還是特別細小，花朵都還沒指頭大，基本上沒什麽看頭的那種不知名的野花。

    可就這幾多野花，讓陸葉都高興不已，甚至拿了野花，走到鮮以身邊，問鮮以：“漂亮不漂亮？幫我插在頭上，看看好看不好看！”

    鮮以忍不住苦笑，陸葉的頭發很短，估摸著是以前女扮男裝，當小混混的時候刻意為之，要插上一朵野花，還讓不掉下來，很不容易。

    幸好鮮以嗬嗬的笑了一陣，直接隨手扯了幾片野草，嗬嗬笑道：“還是做個花環，更漂亮，也更好看。”

    陸葉沒有拒絕，把手裏的幾朵野花全部交給了鮮以。

    不大會兒，鮮以的花環編成嵌上幾朵小花，綠色的野草，基本上將寥寥幾多極為細小的野花的光華遮擋了個幹幹淨淨，毫無漂亮可言。

    但陸葉卻非常高興，還非得要鮮以親手幫她戴在頭上。

    末了，還笑著問道：“好看嗎？”

    “好看……可惜，就是花太少，還太小，都看不見……”

    “可是我很滿足，很高興……”

    “那你高興就好……”

    “嗯……”

    “啊……”

    “我說我非常高興……”

    陸葉說她非常高興的時候，臉上掛著的是幸福和滿足的笑意，眼裏，卻是一層淡淡的霧水，眼底，卻是深深的痛苦和傷痕。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鮮以都不敢想象，陸葉是怎麽做到的，是怎麽壓抑住心裏的痛苦的。

    看著迷茫的鮮以，陸葉依舊笑眯眯的說道：“謝謝你，鮮以，跟你在一起的這一段時間，我很快樂……”

    鮮以強忍著心痛，淡淡笑道：“別這樣，其實這段時間，我帶給你的，也沒什麽能夠讓你快樂得起來的，還有，你有什麽話，就說出來，別憋著。”

    陸葉咯咯的笑著，很是高興，但是淚水卻一下子滾落了出來。

    “我是真的很高興，因為昨天晚上，我終於做出一個決定……”

    說到這了裏，陸葉抹去了淚水，笑著說道：“我想通了，我們兩個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我決定，終止我們之間的關係。”

    鮮以沒想到陸葉會選擇這種方式，這種環境，這種語氣，這種神情，來跟自己說這麽傷感的事情，一時之間，鮮以的喉頭發堵，本想安慰陸葉幾句，但卻啞然無聲。

    “記住了，是我劈腿了，是我甩了我的第一個初戀的男人和未婚的男人，咯咯……”陸葉臉上帶著的是勝利者的微笑，但是淚水卻是一串一串的在往下滾，胸前的衣裳，很快就濕透了一大片。

    不曉得冉英俊要是在這裏的話，會有什麽表情，又會做些什麽，但鮮以在這一刻很想上前去幫助陸葉擦掉淚水，去安慰陸葉幾句。

    但鮮以動不了，整個身子都如同被凍僵了一般，雖然感覺得不到麻木，但卻僵硬，僵硬到連手指都動不了。

    “昨天，我跟周小姐說過這件事，我說，從今以後，你我就是兄妹，這一輩子，我都願意做你的哥哥……”

    鮮以忍著心裏那股難以名狀的悲壯，痛惜，過了許久，才說道。

    “謝謝，但我隻希望我們是熟人，頂多做個普通朋友，我隻是一個安於現狀，還有點兒貪圖小安逸，也沒想著在這輩子做出來一件什麽轟轟烈烈的事情的人，跟你，跟你們，完全不是一條道路上的人，做個熟人，頂多做個普通朋友，我就已經完全滿足了。”

    陸葉依舊是笑著，笑容很甜很甜，但卻依舊流著淚，拒絕了鮮以這個“哥哥”。

    拒絕了鮮以的好意，陸葉這才笑著說道：“聽胖子哥說，昨天你跟周小姐談了一陣，回去之後，就挺高興的，應該是周小姐給你看過了程瞎子的東西了……”

    說到這裏，陸葉頓了頓，然後才笑著特別強調：“別多心，我不是想要在這件事情上給你製造什麽麻煩，我知道，你很想弄清程瞎子的一些事情，而我身邊，恰好有些程瞎子的東西，我留著，也沒什麽意義，拿給你，或者可以給你弄清楚程瞎子的事情一些幫助。”

    末了，陸葉又笑著說道：“對了，關於天堂花，程瞎子的確是跟我說過，讓你別去碰，原因我也跟你說過了，就當是我幫程瞎子帶給你的話……”

    說了這些之後，陸葉站起身來，掏出一個布包，看樣子是一直都放在貼身的地方，無論出了什麽事，都沒想到要丟棄過的。

    布包不小，很像是一本書記之類的。

    陸葉將布包遞到鮮以麵前，但鮮以沒接，手很僵硬，都不曉得是怎麽了，抬不起來。

    陸葉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拉過鮮以的手，然後將布包放到鮮以的手上，然後轉身，然後步履蹣跚，如同在這一刹那之間的，老了一百歲，老到再也走不穩路。

    但陸葉卻依舊搖搖晃晃，絕不回頭的走向巨石。

    鮮以看著陸葉的背影，那顆心也跟著一下一下的搖晃，一下一下的被撕裂，陸葉每走一步，鮮以的心就劇烈的搖晃一下，被撕扯一下，直到血肉模糊。

    那個布包掉在了地上，但鮮以沒有去撿，一直被鮮以尊敬的程瞎子的東西，在這一刻，幾乎不再是鮮以極度想要接觸到的東西。

    甚至，鮮以已經開始有些憎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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