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葉搖晃著身子，蹣跚的走著，好像隨時都會倒斃在亂石堆裏，但是鮮以沒追上去攙扶陸葉，鮮以的身體僵硬，也沒那個勇氣，所以，鮮以隻眼睜睜的看著陸葉走到巨石下麵，在巨石下麵呆立了好一陣。

    陸葉在巨石下麵呆立了好一陣，這才仰起頭來，讓巨石上麵的冉英俊幫忙，接她上去，在陸葉仰頭的那一刹那，鮮以給她編織，戴在頭頂上的花環，掉了下去，但陸葉渾然不覺。

    在這一刹那，鮮以的心也怦然落地，碎裂了開來。

    昨天跟周天琴在一起的時候，鮮以還因為自己可以果斷作出決定而高興，畢竟，對陸葉，鮮以沒什麽感覺，沒什麽興趣，果斷決定，的確是讓人高興的事情，但沒想到，今天，鮮以同樣會疚歉會心痛，會疚歉得痛到心碎。

    但鮮以卻依舊謝謝的依靠著石塊，沒動。

    這樣孤獨的依靠著石塊，如同經過了整整一個世紀，鮮以勉強彎下腰，將掉在地上那個布包撿了起來。

    布包裏麵，是一本日記。

    很是老舊，紙張質量很差，用墨水在上麵寫字，還會透過紙背的差。

    但這種筆記本，那是很多很多年前很普通的產品，鮮以也用過，是鮮以的爺爺拿給鮮以寫寫畫畫用的。

    小心翼翼的揭開前麵一張日記本的空白紙張。

    寫日記用的墨水是很容易褪色那種藍墨水，雖然有些褪色，但上麵的字跡還能勉強看得出來。

    不過，讓鮮以有些迷茫的是，這上麵的字，出自程瞎子的手筆，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卻並不是程瞎子的自我介紹，或者平日裏的經曆，而是滿篇滿篇的數字。

    “三月十八日，瓷器五件，銅器一件，收二十五元……三月二十，玉器一件，收三十八元……三月二十八日，玉器，收二十二元……”

    看完一頁，鮮以再小心翼翼的揭開這一頁，上麵卻依舊是寫著“五月二十二日，玉器二件，收二十元……八月二十三日，銀器一件，收十五元……八月二十七日，青銅器一件，收二十二元……”

    鮮以一路看下去，發現這本日記裏麵全是這樣的日期和賬目，最多的七八十元，少的幾塊錢的也有，賬目記得很是詳細，不過卻沒有記載這些金銀玉器之類的東西是怎麽來的。

    不過鮮以知道，像這樣的賬目，這些賬目肯定不會是浙省科考學院正規的工資收入——不說那個時候的工資不可能會有將近七八十塊，而且更不可能是個三五幾天就發一次工資，更何況，這上麵你可是明明白白的寫著，瓷器、玉器、銀器、銀器……。

    鮮以現在開著的鮮氏古玩店，也有這種進出物件、資金的明細賬目，但在一個月之間，很難有兩筆或者三筆，比如說，這幾個月，鮮以一樁生意也沒做，相比這本賬上，一個月之間，隔三差五的就會有好幾筆進出，進出的物件多達幾十件，這當真讓鮮以目瞪口呆。

    不用說了，程瞎子能在一個月之間，進出如此巨量的金銀玉瓷甚至是青銅器之類的，來源，隻能有一個，盜墓！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程瞎子是開古玩批發的，但這個可能，想想都足以讓人直接想笑。

    不說別的，就說這種筆記本，這是六七十年代的產品，據鮮以所知，那個時候，別說古玩批發，就算是吃的用的，都極度緊張，根本就沒有“批發”這一說，更何況是古玩這一道。

    而且，具鮮以所知，古玩浪潮，正正大規模興起，是在改開之後，在那之前，就算有私底下還敢鼓搗古玩什麽的，誰敢大張旗鼓，稍有丁點兒泄露，破四舊什麽的，立馬就會找上門來，輕則弄的傾家蕩產，重則搞到家破人亡。

    那個年代的程瞎子搞古玩批發，根本就是違反常識的事情。

    否定了這個可能，鮮以不由自主又隻能想到，除此之外依舊隻有一個可能，程瞎子還是個土夫子，盜墓者，每回得來的東西，都不敢一次出手，也不敢直接賣給一個買家，所以，倒出來一批東西之後，就隻能零打碎敲的賣出去，因此，他的收入，也就是是隔一段時間之後，又才集中在幾天裏麵。

    隻是就算是這樣，可墓裏帶出來的東西，那可都是古董，怎麽可能隻有幾十塊錢，上百塊錢，甚至幾塊錢的都有，怎麽都感覺到他這是撿垃圾賺來的一樣！

    想想，也更令人覺得可笑。

    隻不過，這一點，同樣隻是可笑也不是好笑，畢竟那個時候是低工資低物價時代，一月幾百塊錢，已經能都抵得了上十個人的工資了。

    也就是說，憑著程瞎子這個賬本上的賬目來看，程瞎子的收入，在當時來說，絕對算得上驚人，可讓鮮以想不通的是，那麽高的收入，程瞎子到底是怎麽花銷掉的。

    可別說哪個時候也有什麽洗腳城，按摩城之類的服務行業，那個時候泡個澡吃個飯什麽的，塊兒八毛錢，絕對是比較奢侈高消費了。

    而且，還有一點讓鮮以覺得有些意外，或者很是驚奇的時——程瞎子既然是土夫子，又盜過很多墓，賣掉很多的東西，難道連一件價值百十來萬的東西都沒見著，這可能麽？

    嗯，就算是那個時代，物價或者工資，普遍不高，但作為古玩來說，幾百塊錢一件的，不可能沒有，可是從程瞎子的這個賬本上，鮮以發現最高價值的，也就是一兩筆，但都沒超過八十塊

    這一點，鮮以真是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了。

    等鮮以平靜下來，卻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這賬本上雖然是程瞎子的手筆字跡，但卻沒發現程瞎子的署名！

    一想到這個，鮮以連忙將重新一頁一頁翻開筆記本，鮮以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扉頁上，先前被自己忽略過去的一行字給吸引了過去。

    “贈給我最心愛的程，以作紀念，愛麗絲”。

    這是一行完全褪色，很娟秀的字跡，跟記載賬目的字跡完全不同，看樣子很像是一個女子所寫的英文。

    隻是這個“程”字，很明顯應該就是程瞎子了，但後麵的落款居然是愛麗絲，而不是周怡，又或者是陸葉的姑奶奶，這讓鮮以又差點兒蒙了過去。

    這愛麗絲又是誰？不是說程瞎子跟周怡才是未婚夫妻麽，怎麽又冒出來一個愛麗絲！這程瞎子又在搞什麽鬼？

    愣愣間一陣冷風吹過，鮮以愣愣的整個腦子都轉不過來了。

    如果說到昨天為止，程瞎子的身份在周天琴出示的周怡的工作證，浙省日報的尋人啟事證據證明之下，讓程瞎子是正正經經科考隊成員的身份，讓鮮以覺得已經水落石出，甚至是已經蓋棺定論的話，那麽，在眼下這一刻，這棺材蓋子又被掀飛了。

    到現在為止，因為出現了程瞎子這個禽獸記載的賬本，程瞎子的身份又回到了“科考第九隊”和“土夫子”之間徘徊不定，這且不說了，居然還還憑空冒出來一個外國女子，而且還用“最心愛的人”來稱呼程瞎子，這讓鮮以都無法形容這種詭異和複雜。

    想了許久，鮮以依舊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也是越想越糊塗起來，甚至不由自主的嘿嘿傻笑起來。

    隻不過，鮮以這傻笑，其實是真的無奈。

    ——這個程瞎子！

    你說你裝死騙人也就算了，一個身份，居然也要搞得這樣撲朔迷離！

    正在鮮以無奈之際，樹林那邊，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槍響。

    一刹那之間，巨石頂上的冉英俊等人俱都大叫了起來，有槍響也就意味著有人過來，有人過來，也就意味著他們遇到了危險。

    而過來的人遇到的危險，說不定就是自己這些人共同的危險。

    所以，巨石頂上的人隻在一刹那之間，有槍的，端著槍，向槍響的方向瞄準，沒有槍的，也拿著老肖這一段時間做出來弩弓，全都進入到臨戰狀態。

    冉英俊拿著望遠鏡看了一陣，卻突然想到鮮以還在巨石下麵，忍不住大叫道：“以哥兒……以哥兒，有情況……個龜兒子的寶器，還不上來……”

    鮮以聽到槍響，也是大吃了一驚，隻把那個賬本往懷裏一塞，隨即回轉身子，用最快的速度準備上到巨石頂端。

    因為鮮以陪著陸葉下來，根本就沒帶任何武器，無論來的人是敵是友，又或者是有其他的危險，沒有武器在手，就沒人能踏實。

    隻是冉英俊才大叫了幾聲鮮以，打槍那邊便有人大叫道：“是鮮以他們，快……快過去……”

    鮮以一聽到這個叫聲，便忍不住大叫道：“老班長……怎麽會是你……我們在這邊……”

    冉英俊一聽是謝君澈的聲音，直接就跳了下來，還把鮮以的那把ak帶了下來。

    這是冉英俊第二次從巨石上跳下來，跑出去救人，但有了上次的經驗，鮮以跟冉英俊令人再也不敢輕易的離得太遠，唯恐再次遇上僵屍狼來個分割包圍。

    隻是這一次，冉英局當真也是全副武裝來了，一手拿了一把從中尉他們那兒繳獲來的火箭筒，胸前掛著一枝ak，背上背了兩發火箭彈。

    一副妥妥的上戰場打阻擊的架勢。

    那邊槍聲迅速的密集起來，等鮮以跟冉英俊兩人撲到謝君澈身邊，這才發現一臉硝煙的謝君澈他們隻有三個人，卓木、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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