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懸棺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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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掀開了蓋在黑瓦罐上的封布,悄悄往裏麵看了一眼,四隻在黑暗中發出瑩瑩綠光的眼珠子,正趴在壇底眼巴巴的抬頭望著我。

    是小深和她的母親!

    沒等我控製好激動的情緒,一滴淚就從我的眼眶直直的滴進了黑瓦罐裏。

    還好外婆雙目失明,看不見我反常的模樣。

    我洗了洗鼻子,“好,我明天就去。”

    外婆給我倒了一杯水,在茶杯裏放了幾片曬幹的紫蘇,“鼻子嗡嗡的,喝點藥茶別感冒了。”

    我沒有感冒,但這杯紫蘇泡的茶卻能治愈我奔波了兩千年的心境。

    “這段時間,外婆出一趟遠門,少則七日,多則就說不準了。”外婆的床上已經放了好幾年折疊整齊的衣褲。

    我一個激靈,追問道:“是去新疆?”

    “哎,你就別問了。”在外婆的觀念裏,我還是那個涉世不深,又不懂道法的小姑娘。

    她不想讓我知道太多,更不會讓我去涉嫌,所以寧可閉口不談。

    我知道外婆此行是為了查詢墨玉棺槨中的屍身和陰兵兵符的下落,也知道外婆這一去就會變成泥人。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一把抱住外婆被歲月無情壓彎的後背,止不住哽咽:“不要去!”

    “元宵,你怎麽了?”外婆拍了拍我的手背,轉過摸我的淚,摸到了我抑製不住的淚。

    我不知如何告訴外婆我所經曆的一切,隻能將兵符取出,送進外婆爬滿了血管的滄桑老手中。

    外婆仔細摸了摸兵符,神色大變,“你怎麽得到它的?”

    “是……”

    我吞吞吐吐的不知如何是好,外婆借了我的話,“是姑爺?”

    “……”我的沉默,被外婆當做了默認。

    “外婆知道了,你去吃早飯吧,外婆煮了麵條。”外婆抱著兵符似乎鬆了一口氣,將床上的衣服重新塞進衣櫃裏。

    我也鬆了口氣,外婆不去新疆,也就不會遭遇危險變成泥人。

    “兵符事關諸多百姓生死,外婆現在要將它封印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晚飯前回來。”說完,外婆便用一塊紅布將兵符包裹起來,神秘的走出門去。

    隻留下我和贏湛相處。

    這下我有點尷尬了,贏湛慵懶的躺在藤製的搖椅裏,單手支頜,深邃的眼眸自然的低垂,若有似無卻又仿佛無時無刻的盯著我。

    這樣的目光,就像是部落裏的頭狼隨時準備將我這塊刀俎魚肉吃幹抹淨~~~

    我像隻鵪鶉一樣繞過他的搖椅,走到神龕前,點燃了三支香,恭敬的對著神龕第七層,那個貼滿了鎮邪符的骨灰盒拜了拜。

    “夫君,用早餐!”

    贏湛嘴角微翹,興致盎然的感受著香火的滋味,然後伸出修長的手指,十分曖昧的向我勾了勾。

    “過來。”

    我咽了咽口水,雙腳跟上了發條一樣不由自主的往那具性感到叫人流鼻血的身體靠攏。

    贏湛伸出強而有力的手臂,一把將我拉進他的懷裏,坐在他優雅交疊的大長腿上。

    他寬大的手掌霸道的覆在我的後腦勺上,隻要稍稍用力,就能將我的唇輕而易舉的送到他的唇邊。

    我的心砰砰直跳,呼吸也不穩了。

    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拜過堂的夫妻,就算某妖孽想要做點什麽,也是很正常的吧~

    可贏湛隻是一親芳澤,便意猶未盡的送開我,捏了捏我的臉蛋,“先吃麵。”

    “哦!”臉紅成豬肝的我,低著頭尷尬的坐到飯桌上,埋頭吃麵。

    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難為情。

    “咳咳,多穿點,夫人的親戚來了。”贏湛幽怨的看著我,似乎對那個親戚無可奈何。

    我反應了半天才驚叫一聲,衝進衛生間,背後隱約聽見了贏湛低低的笑聲。

    小深雖然還不認識我,但在我的情感中已經將它當做了自己的孩子,有了母子之情,自然不會狠下心將它按照外婆的吩咐送去塔雲山。

    便私下裏,與小深和它的母親重新做了一筆交易。

    他們成為我的靈寵,我就設法尋找靈果去供養他們,這可又比偷偷寄居在神像腳下修煉的快。

    隻是,我這次沒有當著母蛇的麵提到讓他們認我為主,或是讓小深認我為義母的事情。

    能重新擁有現在的一切,我已經很知足了,隻要我在乎的人們能平平安安的在我的身邊,便足夠了。

    我很不客氣的伸手問贏湛討要了一塊他的肋骨,作為小深母子安身的容器,再在肋骨上地上了一滴我的血,他們便能與我心意相通。

    真好,小深,贏湛和我,又能組成一個“家庭”。

    將肋骨係上繩子掛進脖子裏,我又拉著贏湛,整裝出發。

    塔雲山之行還是要去,因為我必須在哪裏才能認識吳言老道,想要找到贏湛肉身的具體下落,我還需想吳言老道借一樣東西。

    塔雲山上的神觀,乃是百年前遺留下來的福祉,靈氣逼人,神聖不可侵犯。

    不用說,贏湛身為鬼魂又一次被觀門上的兩尊門神拒之門外。

    我發現自己愛極了他那種千年等一回的不爽表情,雖然不想承認,但妖孽就算在吃癟的時候也是說不出的帥!

    “我很快就會出來。”

    與贏湛十指相扣的手指分開,我感到了片刻落寞,但一想到馬上要見到我當年那個可愛的地生胎徒兒,我的心情又漸漸的飛揚起來。

    照我推算,吳言一定是從秦朝存活到了現今。

    在漫長的歲月裏,那個曾經七竅未開的地生胎經曆過了秦朝、西楚、西漢、新朝,玄漢、東漢、三國、晉朝、南北朝、隋朝、唐朝、五代、宋朝、元朝、明朝、清朝,直至現代。

    這十七個時代中,他見證了無數場戰役,無數次爾虞我詐,無數次生離死別之後,他的心早就如塵埃一般沉澱下來。

    從懵懂到成熟,直至看破一切的冷漠,變成了我立刻就要遇見的那個脾氣古怪、相貌醜陋的老道人。

    吳言一定還記得我,清楚我就是當年那條鯉魚精的轉世,才會魂穿千裏,來這座踏雲觀找我。

    正想著當年的往事,一道縹緲如煙的氣息出現在我的身後。

    吳言老道古道清風、手持拂塵,似乎每一個朝代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都化作了一道道深刻的皺紋,神秘的寫滿了他的身體。

    若是初見,我定會被吳言老道臉上那雙一隻看天,一隻看地的詭異眼珠嚇尿。

    可現在我再看見那雙眼睛,腦海中想起的就隻有對我百般嗬護的大巫師父和胖嘟嘟的地生胎徒兒。

    雖然地生胎變了樣子,但他會來找我,便是還認我這個師父。

    想到這裏,我不禁有些動容,記憶裏我根本就沒有教授過地生胎什麽法術,更沒告訴過他什麽做人的道理。

    可他對我這個師父的關心,一直持續了兩千年都不曾改變。

    對了,一定是北冥鯤和緋虞代替我教導他的……

    過了那麽久,也不知他們現在過得如何?

    “善人,尋人呐還是找物?”吳言老道見了我,詭異的眸子裏出現了一些難以令人察覺的晶瑩,頓了頓,他用一種高深的口吻問我。

    我便接著他的話,“尋人,現在已經找到了。”

    吳言老道一怔,狐疑的皺起發白的眉毛,“善人尋得,莫非是……”

    “就是你。”我微微一笑,忍不住就想要伸手,像他小時候那樣伸手摸一摸地生胎的小腦袋。

    手伸到一半又生生停下,我的地生胎徒兒早就長大了,變成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

    我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再去摸他一個老人家的腦袋,似乎有些不太尊重。

    但吳言老道卻十分期盼我會做出當年的動作,激動的深吸了兩口氣,有些顫抖的開口:“善人是不是還記得,曾今有一個心智未開的地生胎,它沒有眼睛也不會說話。”

    吳言老道不愧是活了兩千年的人精,隻有他立刻察覺我微妙的變化。

    我的眼眶酸脹起來,卻忍著沒有流淚,繼續著兩千年前的習慣,輕柔的摸了摸吳言的腦袋。

    “師父,是真的是您!徒兒已經等了您兩千年,您怎麽現在才來。”無言老道扔了拂塵便雙膝一軟跪在上,早就沒了一開始仙氣十足的範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活像個老小孩。

    我言簡意賅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他聽,還將未來會發生的邪神事件也一並說了。

    聽完這個曲折離奇的故事,吳言抹了一把淚,找來兩個墊子與我盤膝而坐。

    “師父料事如神,徒兒來這裏確實是想要說服師父的轉世,拜我為師。可師父既然還記得前塵往事,那拜師這件事就多此一舉了。隻是徒兒有個不情之請,請師父無論如何都要親手殺了贏湛,讓他灰飛煙滅。”

    我正在喝茶,差點噴了吳言老道一臉,“為什麽?!”

    說起來,吳言老道似乎一直就記恨著贏湛,曾經也不止一次讓我與贏湛斷絕關係。

    吳言老道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搖頭道:“師父糊塗啊,師父莫非忘了,身上還帶著月紅線的詛咒,生生世世都要會變成天煞孤星,克夫克子,妻離子散,不得善終啊!”

    “我沒忘。可這和殺死贏湛有什麽關係?”

    “沒有解不開的詛咒,也沒有永世的秘密。”

    吳言老道壓低了聲音,兩隻方向各異的眼珠子緩慢的向我所在的位置移動到同一直線上,凝重道:“要想解開詛咒,就需要係上紅線的一方親手殺死被係上紅線的一方。”

    我魂不守舍的走出踏雲觀,一襲墨色的身影便從一顆百年青鬆上躍下,闖入我的視線。

    “上麵風景很好?”

    “樹頂上可以看見觀,觀裏有你。”

    贏湛平淡說的著,似乎不知肉麻為何物。

    “方才那個道士與夫人說了些什麽?”贏湛墨色的瞳仁宛若深不見底的黑洞,肆意的侵占著我的視線。

    “恩……他是我的…師父!”

    我決定忘記吳言老道告訴我的關於解開詛咒的辦法,若要我殺了他,還不如讓我殺了自己。

    “為夫怎不知,夫人還有一個師父?”

    “說來話長,反正我們有三世師徒緣分就對了。還有,拜師之後,有很多好處,喏~夫君且看!”

    我故作高深的從背後掏出一隻黃銅製成的雕刻螺紋的羅盤,和兩隻不停在掌心中打轉的活眼珠。

    “活眼羅盤?”贏湛準確無誤的說出了這件法器的名稱。

    所謂的活眼羅盤,就是將吳言老道的那兩隻上可窺天,下可探地的眼珠子挖出,放在特製的羅盤上,之後眼珠便會在羅盤中旋轉,最後停頓在固定的位置。

    而這雙眼珠停頓的方位,左眼為經,右眼為緯,對應了地圖上的經緯度,就能鎖定贏湛肉身藏匿的具體地點。

    贏湛並不理解經緯度的概念,我花了好一番唇舌才說明白。

    他按照我的話,在羅盤上輕輕吐出一口氣,感受到贏湛氣息的兩隻眼珠,幽幽的懸空而起無聲的八字形旋轉起來。

    等到眼珠落定,我打開手機地圖輸坐標,立刻鎖定了秦嶺西南麵一處叫做牙溝的斷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