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因果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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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蓑衣客和我們一樣在殘棺和飛燼之中走來走去,他們用鎬不斷地翻找。

    黑獸繞場一圈後,又蹬腿一躍騰空起,直至落在高台頂上。

    它散慢地伏趴在地,將那隻讓我感覺心驚膽戰的骨灰罐置在它鋒銳的爪掌下,然後威嚴地瞪視台下的炎火修羅場,淡然而冷漠。

    漣泓如月光的雙瞳靜默而冷淡。

    我從順滑的獸背上翻落著地,側靠它的前肢,俯窺底下依舊被焚烤的天地萬物,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為什麽要給我來看這些幻相?”

    黑獸從胸腔中迸出一串輕微的震顫,我想那是換了種表達方式的譏笑。

    “愚蠢,可曾見過幻相裏取出實物的?”

    喂喂,姑娘我就是一位普通學生罷了,除了看過家裏的幾本奇怪雜書外,哪裏去獲得什麽幻相啦鬼術啦等等所謂“常識”?

    我怒揪一把獸毛表示對它這種惡劣態度的反抗。

    “這些是被隱藏在時間罅隙的過去。吾能通過你來到這裏,隻是說明它們本是存在與你有關。”

    黑獸嘖了下舌,懶洋洋地噴出一股溫熱的氣息。它微側頭頸,雙瞳顯一絲沉重的疲憊。

    “就不能直接跟我說為什麽嗎?”

    這家夥大概隻想願意的進行回答。我覺它就像被傳說中的神靈一樣,有著知而不言的高深莫測。

    可我真嫌煩了,剛才一幕幕血腥恐怖的畫麵透支了我所有的情緒和精力。像長時間看一部各種刺激橋段接連不斷的電影,這會兒隻想閉上眼喘口氣兒。

    “帶我回去好不好?好累啊。”抱住碩大的獸頭,我忍不住撒了個嬌又莫名想笑。

    煤瓜想討吃的時候就愛抓住我的頭各種撓來撓去,想不到有一天我竟得跟它使上一樣的招數。

    “柳妙,還不明白嗎?剛才所看到的一切,是南城家在過去經曆的一部分殘像。”黑獸平靜地說,“吾帶你過來隻是行使吾之職責。若有朝一日,你能憶起遺失在時間罅隙中的過去,就能更正你混亂的命運。”

    混亂的命運?被它神神叨叨說得完全摸不著頭腦。

    “若你心甘情願困於南城九傾布下的迷障內,就當吾沒有帶你來這一遭。”它淡淡地籲口氣,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獸頭朝向我,雙瞳裏一掠而過些許隱晦的神情。

    看不清也抓不住,即恢複成一片冷淡的清明。

    我想了想,從兜裏掏出那袋撕開了的妙鮮包,殷勤地伸到它嘴邊。

    “吃嗎?吃完了我們就回去好不好,煤瓜?”

    黑獸無語地瞪我數秒,然後伸舌把整袋妙鮮包都吞進了嘴裏。

    切,不就是一隻愛吃貓糧的貓咪嘛,沒事裝什麽大神?!我樂滋滋地繼續抱緊它的脖子。

    黑獸閉著眼品嚐幾口妙鮮包後,睜開暗瞳凝望漸呈平息的火場。

    蓑衣客們在餘火中移行,手裏拎著滿載而歸的骨灰瓷罐。

    “緩解血咒的影響,平息咒主的怒氣。”黑獸立起身來將頭頸彎下,將暗晦成天色的雙瞳伸至我的跟前。

    “柳妙,可否知你自己身上的血咒來源於何方?那可是個血煞殺孽咒。”

    我怔住,不知道它怎麽會說起這個。明淨的獸瞳上顯現出自己的映像。臉色蒼灰如死屍,一雙枯枝般的手正緊張地摟住這隻黑獸。

    “煤瓜,帶我來看這些是不是想告訴我,百年前就是我殺了南城九傾?不過我隻想告訴你,你肯定搞錯了。”

    沮喪地撥開它充滿探究意味的凝望,轉頭環顧四周逐漸在虛空的天地造物。

    “不知道你所說的時間罅隙是怎麽回事,但南城家的一切肯定與我沒有關係。就算我可能跟過去那個和南城九傾有些瓜葛的丌官小姐相像。但我知道自己真的跟她沒關係。到底要怎麽說,你才能明白?”我碎碎念地跟它抱怨。

    “如果會遇上這麽些爛事,全是因為南城九傾將我錯認為丌官小姐。那你幫我找他回來吧,我得跟他說清楚。”

    黑色的神靈忡怔了,用探究的目光瞪視我良久,然後陷入沉默。

    我指向從這座圓台頂上懸浮,直至在天際畫出一個明亮圈影的八卦圖。

    “煤瓜,你一定知道那是什麽吧?”

    “百年前返塵卦完成之初的樣子。”黑獸蜷起身體,輕輕地圈住我。

    “所以說先前那一幕幕是不是就是返塵封最初啟用時的景象?”

    滿心希望它回答“不是”。

    無論如何,我都不想看到南城九傾曾經扮演過一個屠殺者的身份。

    “是的。”

    黑獸卻回答。它在漫天火星紛揚的紫瑩夜光下,昂起高貴漂亮的頭顱,然後倨傲地俯視著我充滿遺憾的臉。

    “柳妙,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吾就不再強求,送你回去罷了。”

    說完,它揮起一隻前肢有力地拍向台麵,似是一個決定的手勢。

    “且等著,因果皆有報。”

    隨著這一句接一句的口舌交接,這方乾坤正迅速褪色幻變直至消隱,光怪陸離的影像飛快地從雙眼裏坍塌,像是被突然抽去支撐塊的積木。

    我感覺自己的雙眼承受不住這種飛快的光影變幻,連忙將它們緊緊地閉起。

    “煤瓜,你說的因果是指什麽?”

    我靜靜地等待答案,可直到眼睛睜開還是沒有得到,伸手向它摸去,卻隻抓到一把清涼潮濕的葉。

    夜魅般莫測的黑獸不知所蹤,天地萬物已煥然一新。

    藍天之上嬌陽當空,頰邊吹拂裹挾著封門村氣息的微風,而自己蜷身在廢院前的槐樹下,懷裏抱著正在扒拉一袋妙鮮包的人形煤瓜。他舒服地劈開雙腿跨坐在我身上,早上花苓給他穿的匡威板鞋剩下一隻還趿在左腳上。

    怎麽又變了回來?我一頭黑線。

    “嗷嗚?”見我愣愣地看著他,煤瓜扯著尖細的嗓音,無比歡快地朝我吼了一句。

    我不由笑開,溫柔地摸摸他滿是泥的手爪。茂盛的槐樹葉在耳邊簌簌作響,乍聽清晰,像夜夢裏的蟲子爬,似近還遠,抓心撓肺的迷離。

    夢死得生,夢生得死。

    我想自己或許是,重生了。當然,也有可能是被像神靈一樣的黑獸放置進了另一處幻相中,但我並不在乎。

    將剛才炎火屠戮的夢境扔到腦後,就像扔掉一條被神靈封印的毒蛇,我趕快拖起人形煤瓜飛快地奔回熱熱鬧鬧的片場。

    那才是我柳妙該存在的地方,至於時間罅隙裏的過去神馬的,絕對跟本姑娘沒有一根毛的關係!

    以為自己在幻境裏待了老半天,沒想到跑過去才發現是劇組午休分飯盒的時候。

    正擠在一堆工作人員之中,心不在焉地扒飯吃的王維成見我就衝了過去,然後張嘴教訓:“找你老半天了,去哪裏了?帶著個孩子就別到處亂走,你看這地方到處是廢樓,很容易倒塌。而且也不幹淨,你懂的。”

    雖然口氣不在好,我心裏卻有些甜,感覺他終於把我當個朋友了,說話不再那麽生分。

    “來吃飯吧,幫你們倆個都拿了……”王維成意識到自己說話衝了,馬上不好意思起來,惴惴地伸過手來又上意識上他是拿不到我的,就轉向去拉煤瓜。

    煤瓜這吃貨聽人話可能都還一知半解,唯獨對“吃飯”兩個字腦門兒賊清。他支起耳朵,立馬扔開手裏的貓糧袋,衝王維成熱情地撲了過去。

    突然被同性熱烈抱住的王維成:“……”

    我抹了一把冷汗,隻能嗬嗬:“麻煩你帶他先去吃吧,我去看看白越花苓他們。”

    王維成知道我跟白越熟,就點了頭:“也好,去跟白先生說說話吧。他今天看起來,呃,狀態很不好。”

    我知道他嘴裏“狀態很不好”是什麽意思,黑線都要從額上嘩嘩地流下來了。

    擠進片場,裏麵沒幾個人守著。現在是吃飯時間,大家都找自己相熟的人湊一塊兒填肚子,到處是說說笑笑的很是熱鬧。

    我轉了一圈沒找到花苓和白越,隻能掏出手機給花苓發了個短信。

    “我們在上次發現吊屍的地方。”花苓立即回信。

    我無語,這個吃飯的地方倒真是“別有風味”啊。

    按著記憶裏的路線順利地摸了過去,我卻發現那三棵槐樹對角生長的奇怪影像已經消失了,那地方隻是堆著一大片瓦啊磚啊的,還有幾棵半死不活的樹圍在著。

    花苓和穿著戲服的楊紀正蹲在那裏,湊著腦袋嘀嘀咕咕。

    “你沒事吧?”我走過去,先跟臉色有些青灰的楊紀打招呼。

    “不行,下午大概還能撐過去,傍晚的鏡頭鐵定是挨不過去了。我得回去盡快回去休息。”楊紀耿直地回我。

    我撫額,實在頭疼。一天都扛不過去,怎麽能熬到把這電影拍完再“死”?

    花苓也一臉木然的樣子,看來這個問題是難以解決。

    “那怎麽辦?這電影才拍也一半不到,後麵全是男主的戲啊?!”我哀嚎。

    “隻能讓白越提早‘死’。”楊紀摸著腦袋,咂咂嘴巴又來一餿主意,“後天有一場需要吊亞威的戲,就弄點事故掉讓我下來直接摔死算了!”

    我啞然,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沒開玩笑吧,這樣也行?”

    “行!”花苓和楊紀斬釘截鐵地點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