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歐陽家族繼承人的實力也從中看出一部分。平時的歐陽予似乎隻是個花花公子，可是遇到變故卻沉著冷靜從容不迫，如果蘇牧雲有意成為他的對手，我真替他擔心。

    心情不由黯淡下來，刻意不去想蘇牧雲，可是隱隱的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些什麽事情。

    “他是歐陽企業的繼承人，出了意外，你就是粉身碎骨也擔當不起。”他掃了眼我的胳膊，“別想著自己救了少爺一命就能飛上枝頭做鳳凰，歐陽家少奶奶的位置，你還坐不起。”

    “好在我從沒看一眼那個位置。”黯淡的心裏閃過一絲氣憤，一口氣喝下溫熱的粥，壓下心頭的不悅，也冷淡的說道，“即使是阿貓阿狗，我也會那樣做，你不用多慮我的動機。”

    “那是最好，有自知之明的人，在少爺身邊才能待的久一點。”他拿過我手裏的碗，退出門外。

    看著門被他帶上，心裏滿是失望——歐陽予身邊都是這樣疑心病重的人嗎？雖然一心護著他，卻不知道他們在不知不覺間禁錮住他。

    胳膊的紗布在除夕的那天終於摘除，小臂一用力還是有些疼。歐陽予找了最好的外科醫生，用了最好的藥膏，如果不仔細看，已經看不出這裏曾經有一個兩寸長的刀疤。

    除夕夜，原本以為歐陽予不會在這棟大房子裏出現。聽林媽說，每年的除夕，都是歐陽大家族聚會的時間。一兩百人，按照輩分分成四桌，說是聚會，其實是開會。

    年夜飯剛吃過，李媽就招呼杜遠放煙花。

    杜遠也在這裏過年，因為他沒有親人。李媽悄悄的告訴我，杜遠原來是會笑的，他的姐姐曾愛慕著歐陽予，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服用安眠藥自殺了，從那以後，再也沒看見他笑過。

    煙花都是一樣的絢爛美麗，可是煙花下，卻再看不見讓自己悸動的那個少年。默默的退到假山的一角，又開始無休無止的想念。

    他現在好嗎？他們現在好嗎？那張四人桌上，少了一個人，會不會孤單？雖然不在一起了，但依舊想他們快樂，一直以來，是我介入了他的家庭，失去了屬於自己的父母，分享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親情。

    抬著頭，看著夜空，星星在煙花的襯托下，越來越黯淡。

    一股淡淡的酒味飄到鼻中，接著，熟悉的慵懶聲音帶著一分醉意傳到我的耳中：“小女仆是想家了嗎？”

    歐陽予？他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轉過臉，稀疏的竹子下，站著他頎長的身影。

    他的臉在明暗不定的光線下，隻看見一雙眼睛，比煙花還燦爛，亮晶晶的閃著奇異的光。

    “幹嘛那副吃驚的表情？”他笑著往這邊走來，人還未到，酒味就迎麵撲來。

    “你……你怎麽在這裏。”對酒精太過敏感，我屏住呼吸，問道。

    “因為很無聊。”他身上帶著酒味，可是眼睛卻異常明亮。

    “不用陪家人過年嗎？”往看煙花出了神的林媽身邊移了幾步，拽拽她的衣袖，示意歐陽予回來了。

    “家人？”他眼底似乎滑過一抹冷笑。

    “少爺，你回來了啊。”林媽轉過頭，看見陰影下的歐陽予，慌忙迎了上去，“怎麽又喝這麽多酒？和老爺又鬧矛盾了？大過年的，別惹他們不高興了……”

    林媽絮絮叨叨的說著，她是歐陽予母親的鄉下好友，也是他的奶媽，從小看著他長大，所以在這裏，是最不懼怕他的一個人，也是最疼愛他的人。

    “沒什麽，”歐陽予唇邊掛著笑，看了我一眼說道，“做點什麽湯水給我。”

    “嗯。”被他身上的酒味熏得頭腦發脹，接到命令忙往房間走去。

    “少爺，老爺是為你好，你就別倔強了。從小到大，你沒有聽過他一次話……”

    “從小就被他強製性的教育，學不該那個年紀學習的東西，他把我當成兒子過嗎？”

    “那是因為你是歐陽家的孩子啊。”

    “如果有選擇，我死也不會來到他們家。”

    客廳裏傳來歐陽予和林媽的對話。他今天似乎喝多了，平時不會說出這些話，今天一股腦的都倒了出來。

    “老爺不是在你十八歲以後就沒管過你嗎，少爺，聽林媽……”

    “那是因為他沒能力管我。”歐陽予冷冷的打斷林媽的話，“十八年的歲月被他捏在手裏，我已經很後悔了。再被他操控著，我會成為廢人。”

    “可是……”

    “沒有可是，十八年，他隻是把我當成機器和工具，為了讓我成為合格歐陽家族的繼承人，不斷強加訓練，絲毫沒有在意過我的感情。”

    “那也是為你好，歐陽家族幾支血脈，如果你沒能力，就會被他們踩在腳下……”

    “我已經有能力做好繼承人這個角色，他為什麽要我聯姻？一群眼光短淺的老古董，隻知道聯姻，不知道自己去吃掉他們！”一聲清脆的瓷器落地聲音，歐陽予的聲音帶著薄怒。

    我煲著湯，聽著客廳的動靜，心裏突然湧上一股同情。

    “少爺……自從你十八歲之後，在外玩的太厲害，老爺也是擔心你收不住心，找個賢惠又能幫助你事業的少奶奶，是好事……總比外麵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好……”林媽的聲音也低了下來。

    “我自己的事情，我有分寸，用不著他們去教我……我今天和他們挑明了，g.p半年內收購到自己的名下，去他見鬼的聯姻，g.p總裁的女兒，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想利用那些老古董成為少奶奶，隻怕是癡心妄想。”

    “老爺和其他叔公手中的權力如果加在一起，恐怕……”

    “是他們把我推上今天的位置，現在想讓我乖乖從範，才是做夢。”歐陽予的聲音更加冷，帶著一絲殘忍，說道。

    “少爺，我隻是擔心你剛接手公司，很多事情還是要忍忍。”

    “我已經忍很久了，十幾年了，媽媽怎麽被他們逼瘋的，我還記得。林媽你也不會忘記吧？那些痛苦，我會從現在開始加倍奉還……”

    歐陽予的聲音越來越陰冷，我關上火，端起湯走了出去。

    “小風，湯好了嗎？”林媽原來一臉的陰鬱和緊張，看見我走出來，立刻迎上來，勉強笑道，“我來吧，你先去休息。”

    “嗯。”我聞到歐陽予身上的酒味，就想離的遠遠的。所以毫不推辭的將湯放在桌子上，急忙轉身往樓上走去。

    “小風，”歐陽予突然喊道，“蘇牧雲想見你。”

    蘇牧雲？我的腳步不由的停住，看向他。

    “他雖然不知道你現在的位置，但是，應該知道你在我這裏。”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磁盤，遞給我，“否則不會把這個東西給我。”

    遲疑了幾秒，走到他的麵前，拿過那磁盤，一言不發的往樓上走去。

    “如果可能，我也想你能見他一麵。”歐陽予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他淡淡的說道，“我現在需要他，所以他和晴雪訂婚，我不想中間出現任何紕漏。”

    “和晴雪訂婚，不想中間出現任何紕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疑惑的轉過頭，看著他。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安排你們見麵。”歐陽予明明有些醉意，可是眼眸卻明亮異常。

    “我想一下。”原本應該幹脆的拒絕，可是聽到他剛才和林媽的對話，隱隱的希望蘇牧雲可以幫助他。

    他一直在幫助著我，如果可以盡自己能力回報他的話，我也會不遺餘力。

    可是不想讓自己有種淪為工具的感覺，而且要見的人是蘇牧雲……

    將磁碟插入電腦中，裏麵隻有一個文檔，寫著泰戈爾的詩和簡短的幾句話——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無法抵擋這股想念，卻還得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你放在心裏；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無法抵擋這股想念，卻還得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你放在心裏，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對愛你的人掘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渠。

    如你所說，那封情書是我寫的，如果你能看到這段相同的文字，希望你能回來，用什麽樣的身份都可以，隻要你願意。

    拿出磁盤，極輕的歎了口氣，用什麽樣的身份都可以，他已經要和歐陽晴雪訂婚了，我們之間的距離隔著璟姨，不管用什麽身份也回不到當初。

    “你有十天的時間考慮要不要見他。”歐陽予走進書房，靠在書櫥上，雙手插在褲兜裏，“十天後，即使想見麵，恐怕他也沒有時間——因為元宵要訂婚。”

    “你很需要蘇牧雲？”站起身，問道。

    “我隻是擔心他成為我的絆腳石。”歐陽予很直接的說道，“讓他懷疑你在我這裏的唯一好處，是能牽絆住他的心。如果你能見他一麵，他對我而言，應該沒有很大的威脅。”

    “我知道了。”看著他明亮的雙眼，點點頭說道。

    “我去泡個澡，晚上給我說故事吧。”他突然笑了，春花爛漫般的臉龐一掃陰鬱，恢複了平時的燦爛。

    默默的看著他走出書房，突然覺得有些孤單起來。

    眼前的少年幹淨俊美，隻是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絲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深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