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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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茂欣道:“藥鋪吳大夫。”

    劉奉喜見事情的發展已經全然脫離了他預設的軌道,隻得派人將吳大夫請來,吳大夫被請到堂上,跪下行禮,道:“正是在下。”

    劉奉喜便問:“你可是薑姑娘的人證?”

    “正是。”吳大夫在廳下行了禮,然後抬眼打量招上來的幾位掌棍衙役,不過半晌,便伸手指向其中一五大三粗的壯漢,道:“稟縣太爺大人,這位壯士幾日之前曾在在下名下的藥鋪裏買過一包毛藍綠草籽籽殼。”

    “什麽……”衙門口看戲的群眾們不由發出一聲聲欣喜的驚歎。真是沒想到,原來薑記染缸裏的毒,不是薑家少爺放的,而是一名與薑家無仇無怨的衙役。而這衙門裏竟然出了內鬼,實在難以想象這衙門的水有多汙穢,真是說的戲沒有真戲過癮!

    眾人正在嘖嘖驚歎之時,李盛開口了,他拍手嗬嗬一笑,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劉大人,我覺得您很有一些事情要交待一下,不然難以服眾呀。”

    劉奉喜隻覺得冷汗像瀑布一樣從背後往下湧,他又急又氣,滿肚子的恨,念著自己收了呂斐然不少好處,又是白玉如意,又是鎏金書簡,吃進去的東西沒有吐出來的道理,這爛攤子他再怎麽也得給個交待,便苦苦掙紮道:“你說得倒是義正言辭,可我怎麽就是不信。藥鋪人來人往,每日見的人數都數不過來,你也一把年紀了,我爹在你這歲數,連拉屎都要人拿著盆子在床邊伺候,你居然還能把幾日前,誰買了幾味藥記得清清楚楚?”

    吳大夫臉色有些難看,顫顫微微地從懷裏摸出一本冊子,給劉奉喜呈上,道:“老夫雖然年紀大,但眼還沒瞎,心也沒死,我三歲背的醫書,到現在依然記得清清楚楚,每日出診診的病人,從未有過紕漏,記著一兩個顯眼得病人,並非是難事,更何況,這位壯漢,已經把他的身份寫在臉上了。”

    劉奉喜胡亂翻冊子的手一頓,愕然道:“什麽意思?”

    吳大夫指著那位壯士的臉,道:“這位壯士臉上的紅斑,正是中了毛藍綠草籽籽殼的毒素。”

    庭上一片愕然,那壯漢更是驚慌失措。他並不清楚這藥草的藥性,隻是問過衙門仵作哪種藥草能立馬讓人起紅疹子,仵作說這一種有此功效,他便去買了。至於到底多大毒素,會不會死人,他並不清楚。

    壯漢隻覺得渾身一陣瘙癢,難受得像是有一千隻蠶趴在他的背上,肩上,腰上,像吞噬蠶葉一樣吞噬著自己的肉體。壯漢以為自己命不久矣,猛地在庭上跪下,嗚嗚哭了起來。

    劉奉喜慌忙連敲驚堂木,“安靜安靜!”

    好不容易眾人安靜下來,劉奉喜又道:“一麵之詞,一麵之詞,你說這是中的毛藍綠毒,誰知道你是不是在誆人?”說罷又將衙門仵作叫上來,跟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再診這大漢是什麽毛病。

    仵作心虛得腿軟,這幾日衙門裏發生的那點破事他都看在眼裏,知道自己是在助紂為虐,幫著劉奉喜在害人。仵作顫顫巍巍給壯漢搭了脈搏,眉頭一蹙,根據脈象,應該不是中毒,而是換得了水痘。

    那仵作正要說話,吳大夫卻開口道:“大夫管的是活人的事兒,仵作管的是死人的活兒。這兩道兒,井水不犯河水,劉大人讓一個仵作診活人,這是讓屠夫繡花!”

    劉奉喜麵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終於繃不住了,從椅子上起來,想休庭往後躲。這時李盛也站了起來,攔住劉奉喜,臉色一沉,冷聲道:“劉大人,唱戲唱個幾日便夠了,再這麽拖下去也沒意思,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劉大人為何遲遲不肯斷案,莫非……劉大人有什麽難言之隱?”

    劉奉喜連連擺手,敷衍道:“此案,此案漏洞重重,漏洞重重,不能這麽輕易斷案。”

    “也是,”李盛手一鬆,抱在胸前,冷聲道:“還是劉大人心係百姓,一眼便看出來這案子疑點重重,的確值得深究。”

    “是是……”劉奉喜病急亂投醫,真以為李盛在附和自己的話,沒想到李盛馬上話頭一轉,道:“劉大人,您說這投毒陷害的人竟然是衙門裏的衙役,跟薑家無冤無仇,平白無故的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必定是他背後有人,可是這人到底是何方神,真是好奇的很。”

    說這話時,李盛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劉奉喜,他的眼眸略深,有經過邊塞狂暴風暴的殘酷和冷然,就這麽直勾勾地,望進劉奉喜的眼睛裏。

    劉奉喜慌了,肥短的手指可憐兮兮地捂著自己的額頭。

    他覺得自己的腦門上滲著的汗水,黏在上麵滑溜溜地像呂斐然送給他的白玉如意。而口中往外冒一股澀味,又像極了呂斐然送給他的鎏金書簡。這些東西一個接著一個的在他眼皮子前麵浮現。都是他的,可這又都不再是他的了。劉奉喜終於垂下手,東西到底沒有烏紗帽值錢,烏紗帽到底沒有命值錢。他總算琢磨出這得道理,轉身回到庭上,又做回自己的官位上。

    薑茂欣看著劉奉喜用肥短的手指夾了跟令,看向在地上打哆嗦的壯漢衙役,道:“收監牛大壯!”又歎了口長氣,道:“薑茂官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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