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宇道：“薑姑娘這意思，是要拂我的好意？”

    薑茂欣道：“不敢，周公子今天與我說這番話，是講義氣，什麽都不說，看著友人走上歧途，才是小人。但這是我和他的事，我們是不是一條道的，我比您更清楚，所以您不必怛心什麽。周公子請回罷。”說罷薑茂欣扭過頭對家丁道：“關門。”

    周鴻宇從薑家出來，準備乘車回府。馬車途中經過迎春樓，周鴻宇抬頭望了一眼，迎春樓外飄著鮮豔通透的輕紗，歌女倚欄而笑，熱鬧非凡。而樓半露的台子亮著燈，裏麵忽而的閃著人影。李盛就在這間，看來人還沒走。周鴻宇心一動，便讓那車夫停下馬。

    李盛還在雅間裏胡鬧，姑娘已經換了一撥，依然簇擁在他的周圍嬌笑著，身後的管弦聲卻疲了，軟綿而無力，突然的響亮隻讓人心煩。周鴻宇推門進去，李盛對他一笑，揮手將人都打發了，道：“鴻宇，你真樂不思蜀了。”

    “你做什麽走得那麽早？可讓我為難！”

    李盛道：“你不是說了麽？讓我莫再插手她們家的雜事，我便不插手了。”

    李盛本來是想著將人送回來了便打道回府，省得周鴻宇那家夥又揪著這點不放，念叨得他頭痛，於是早早出來，可出來後他又覺得自己地方可去。

    迎春樓是沒意思了，不過是飲酒尋歡，卻並不快樂。可他的王府卻更是無趣了，太多，也太冷清，他不愛呆。所以他又回迎春樓來，反正這晚的晚上的月光也不錯，雖不能跟邊塞比，但也銀銀如水，別有風味。

    周鴻宇在桌邊坐下，搖搖頭道：“朽木不可雕也。”

    李盛問：“你上我這兒來做什麽？”

    周鴻宇道：“我算是明白為什麽你一提起那丫頭便說有趣。”

    “怎的？”

    周鴻宇道：“她是有意思得很！一張利嘴把我堵得啞口無言。”

    李盛哈哈笑起來，說：“說得好，平日你混官場混慣了，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我說不過你，總是我閉嘴的份兒，現在換你吃癟了。”

    周鴻宇便道：“嗬，瞧你高興的，怎麽？以為別人姑娘也歡喜你，心裏美著罷。覺得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無懸念，是吧？我便實話跟你說罷，你也別嫌我說話不好聽。我今晚見過她那些家人，也算是開了眼，就跟城東才菜市場那些賣菜的婆婆們一樣吵架，為一點芝麻大的事兒扯皮拉筋，鬼哭狼嚎。我算是明白是怎麽養出他們大少爺來的。就這樣的家，還能教出什麽樣的好女兒？反正這樣的姑娘我是不敢要的。”

    周鴻宇不屑地輕哼了一聲，見李盛麵色自若，似乎並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心下一橫，便故意說道：“那姑娘隻是麵上看著有趣，其實心裏清楚著，知道你是派得上用場的人，便將你哄著，要是你沒用，你看她還會跟你好？我問過她了，我們她怎麽看你，你猜她怎麽說的？”

    “她怎麽說的？”李盛握著酒杯，低眸聽著。他發現自己是那麽的想知道那丫頭是怎麽想他的，這種感覺有些過於的強烈，讓他心都慌了。

    “她說了，與你不是一路人，你便把心收了罷，不禍害他們，也別讓他們來禍害你！”

    李盛覺得手裏酒杯的溫熱頓時消散，隻留下指間的一片冰涼。他不知道這是一怎樣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可笑的很，滿心期待著，卻在迷霧中猛地撲了個空——失望了。

    他難道真的以為這裏的人和京城裏的就會有不同？他難道真的以為她會有什麽不同？不會的，他們都是人，一脈相承。她也不是一個例外，她並沒有任何不同之處，就和這間房裏的其他姑娘一樣，精明而可笑。眼巴巴的想從他身上撈來一些好處，最後隻發現他身上不僅沒好處，還罪孽深重，無藥可救。

    周鴻宇見李盛麵色微變，嘴上什麽也沒說，眼裏卻滿是淡漠。他有些後悔，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得過了。畢竟這些話全是他為了讓李盛清醒編來的假話。

    周鴻宇正欲開口解釋，卻見李盛突然輕輕一笑，道：“是麽，看來她知道的真不少，我倒給她騙了。”說罷起身到窗外，將正在欄邊送客的紅夭叫了進來，道：“方才的那些姑娘呢？都叫她們進來。”

    紅夭道：“是你將人打發出去的，這會兒她們都上別的屋裏去了，我怎麽給你弄來？”

    李盛便道：“那就再換一些。”

    紅夭道：“換一些？您說得倒是輕巧！迎春樓裏那位姑娘是沒扶持過您的？每來一批新的，便全往您屋裏送了。再是沒有新來的了！”

    李盛道：“沒有新的便沒有新的，衣不如新，人不如舊，舊的更親！”

    紅夭笑道：“您可與別我開這種玩笑，到時候人送往你屋裏去了，你又不樂意將人趕走，傷著姑娘們的心，又得姑奶奶我一個一個的安慰。”

    李盛道：“什麽規矩不規矩，規矩都是人定的，我說變就變了，你隻管將姑娘送進來。”

    紅夭便去叫人，周鴻宇道：“你這是做什麽？”

    李盛笑著倚上貴妃椅，解了衣帶，敞開淡紫色錦袍的前襟。這華服還是從薑記買的，薑茂欣請手給他量的。他甚至還能感覺到那隻手在他的肩，在他的臂，在他的胸口遊走時，像蝴蝶羽翅一般的，輕柔觸感。

    那時她的臉上紅的，外麵有斜下的夕陽，照在她的臉上，讓他覺得她是真誠而不諳世事。可此時他的眼前又出現了這張臉，還是可人得很。但他卻覺得她的眼裏全是譏諷。

    姑娘們湧了進來，將李盛簇擁著，琴弦又響了起來，這次彈的是南方時興小調，軟若無骨，像情人間親昵的低喃。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