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與李盛喂了一粒葡萄的姑娘，又盤腿坐在了貴妃椅旁。她是心裏滿是歡喜。紅夭並沒有說李盛為什麽又叫她們進來了，但她覺得或許是為了她吧，為她破了例。

    姑娘將那粒葡萄又遞到了李盛唇邊，這時周鴻宇卻過來了，對李盛道：“你這又是何必？心裏有不痛快，說出來便是了。”

    李盛卻是一笑，取了一杯香茗遞到周鴻宇手裏，硬要他也喝上一杯，道：“怎麽會有不痛快，喝酒解千愁。”

    周鴻宇見李盛這個樣子，也心虛了，便自己勸慰自己，李盛不過是一時的不快，今晚胡鬧過了便好，趁這個機會徹底斷了念想也好。於是將酒推了，道：“你自己喝便是了，我不陪你鬧。”說罷便出去，叮囑酒樓的人稍微看著點，他若是鬧便由他去，但別過了火。

    李盛便將遞給周鴻宇的那杯酒喝盡了，那酒灌入喉嚨裏，也說不出什麽滋味，甜津津的，下了肚卻又莫明泛上來一股苦味。

    姑娘又遞來了一杯，將嘴唇貼在他的耳廓上，輕輕呼著熱氣，軟而無力，嬌氣道：“爺，再喝一杯吧。”

    李盛感覺手臂上貼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那東西依附在他的身上，有意無意的蠕動，他回頭去看她的臉，她的臉是生硬的白，唇是鮮紅，覆著深厚的朱砂。她的指尖也是紅豔的，上麵塗了蔻丹，紅豔豔的舉著杯盞，像一排帶著血的牙。

    夜又深了些。

    李盛起身，收緊了鬆開的腰帶，取了椅上的坎肩披上，背對著那些姑娘道：“出去罷。”

    姑娘們收了琴弦，那位姑娘跟著眾人退了出來，但卻錯愕得很。她還是不解，為什麽他會叫她們走？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還讓人走。這時另一位姑娘拿了一把挫子，挑起她那五根殷紅的手指，道：“還是十七爺好伺候，可是男人嘛，怎麽能不行？”

    從那日以後，薑茂欣就沒再見過李盛了。

    喜慶城是一座小城，城裏人來人往，抬頭不見低頭見，轉個角，總是能碰上的。可李盛卻不是，他似乎是消失了，無論是衙門口的麵攤，還是薑記布莊，他都沒有來過。又或者是來過，但卻沒次都和薑茂欣錯過。薑茂欣大概猜到，如果真想去見他，那麽上迎春樓去便是，他保管在那裏的，但薑茂欣卻去不了。

    她也是個姑娘，這種到妓院找人的事，她抹不下麵子。她也不是他的什麽人，能光明正大的去捉人回家。薑茂欣覺得或許是李盛膩了。他說過，他幫她是為了找樂子，那看來他現在樂得很，又或許是找著別的人取樂了。

    她甚至開始覺得周鴻宇的話沒錯，他們壓根不是一路人，而她卻上了心。

    除些之外，薑記的生意也有不小的麻煩。這些天，天氣轉暖，春暖花開。城裏愛俏的姑娘們，已經開始換下冬日裏厚重的棉衣，穿上輕薄羅襦，正是買新布料來做衣服的時候。可薑記布莊的生意卻並沒有徹底從薑茂財入獄的打擊中恢複過來，與之前的門庭若市相比，還是冷清不少。

    這日薑茂欣布莊查賬。剛好薑茂財去了鄰城，布莊裏隻有周掌櫃和幾名小夥計。周掌櫃給薑茂欣取了賬本，又備好香茶。薑茂欣一翻閱，便發現賬本上這段時間布莊的發貨量和收入都對不上號，明明隻發了城北何家吳家等四十二家的貨，卻連城西城南還有城中金六十家的金額。

    薑茂欣便問周掌櫃：“周掌櫃，您看看財冊這一欄是怎麽回事？”

    周掌櫃接過去一看，解釋道：“這事正準備跟小姐說的。今年也是邪性了。不知道怎麽回事，棉花難收得很。往年這個時候，別說十兩銀子了，就算是五兩一戶，也能收到不少棉花。可今年到鄉下一問，都說沒有了，被人收去了！我開始還不信，就得是這些農戶在跟我抬價。最後我報價報到了十五兩，依然說沒有，那這就是真沒有了！”

    薑茂欣便問：“這事我哥知不知道？”

    周掌櫃道：“大少爺是知道的，他現在也在想辦法，看能不能從其他布商手裏再買些回來。所以這幾天特意去鄰城，想碰碰遠氣，但價格上，這樣收來的肯定會高上不少。但這也沒別的辦法。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咱們開莊的，總不能沒有布。”

    薑茂欣心想此事有古怪，正想問周掌櫃呂家那邊是否也有這樣的問題。這時門外來了小廝，說外頭有位爺找小姐。

    薑茂欣想不出這時候有誰會找自己，便問：“那人長什麽模樣？”小廝便道：“穿了灰袍子，個高，臉白。”薑茂欣想了會也沒想出會是誰，便先請人進來。

    來人是一青衣青年，衣著考究，上來便跟薑茂欣遞了張名帖，開門見山說：“薑小姐，這是我們主子的名貼，他在福來茶樓定了雅間，想跟薑小姐見上一麵，不知薑小姐肯不肯賞這個臉？”

    薑茂欣將名貼接過來一看，名貼上用濃墨寫著呂斐然的大名。

    薑茂欣一怔，沒想到她沒找他算賬，而呂斐然卻自己找上門了。

    薑茂欣一笑，道：“你主子是找我的，還是找我哥的，你可弄清楚了。到時候別來錯了人，讓你主子怪罪。”

    那青年道：“回薑小姐的話，我們主子請的是薑家大小姐。”

    周掌櫃好奇，也湊過去瞧了那名貼一眼，見上麵寫的是呂斐然的名字，臉色頓時一變，道：“是他？小姐您可千萬別去。那小子心狠手辣，誰知道他又會用什麽手段？您去了就是中了他的圈套！”

    那青年便道：“我們主子知道小姐會有這樣的顧慮，特意選的是在露台上的雅閣，光明敞亮，小姐不必有後顧之憂。”

    薑茂欣卻將那名貼在手裏正反相換，玩了一會兒，道：“我倒也想去會會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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