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見過之後，有意無意的，他總能聽來些關於她的消息。這小妮子在城裏是有點名聲，可這名聲卻是臭名，畫得好，卻畫難成，一副仕女圖，拖上三卻是常事。他前些天他還聽這紡織局裏的吳員外說，這薑家二小姐是怎麽硬是將他那三娘的一副好好的仕女圖，活活磨成三胎孕婦圖，。

    周鴻宇握拳抵在唇邊清咳，止住笑意，道：“薑家二小姐的名聲在下自然知道，可是城裏這麽多人求都求補來一副，薑小姐是怎麽想著要給我畫一副？”

    薑茂欣笑道：“這不是見周公子上次幫過我大哥，卻一直沒曾表示過感謝，心中有愧，便想趁這機會彌補一下，再說了……”薑茂欣眼眸一轉，道：“周公子也該娶親了罷，拿這畫像去說媒，那家姑娘不歡喜？”

    “是麽？”周鴻宇鎖眉，在心裏思索半晌，終於明白了什麽。他又氣又笑，道：“嗬，原來是這麽回事兒！沒想到我爹竟然將這主意打到這頭上去了。”

    周鴻宇這麽說，薑茂欣卻不明白了：“周公子這是什麽意思。”

    周鴻宇扔下手裏的紙筆，兩手抱在胸前，身體往後一靠，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道：“我爹是是不是請你讓薑家二小姐給我畫像，好給城裏的媒婆們拿去說親？”

    “是麽？”薑茂欣了然，道：“周大人並未曾跟我說起。”

    周鴻宇這下蹙眉了，拱手道：“我還以為我爹將主意打到你那邊去，要你也幫著我說媒，原來是我錯怪了！”

    薑茂欣便順著話頭問道：“周公子已經定了婚事？”

    “不是，”周鴻宇搖搖頭，卻又一頓，歎了口氣，同薑茂欣埋怨起來：“但也快了，我隻要一回家去，我爹便要我看別家姑娘的畫像。可把我給嚇壞了，不然我能上這兒藏著麽？”說罷他指了指麵前的桌子案台。

    “嗬，瞧您這話說的，我這兒還成什麽爛地方了？”話音剛落，紅夭扭著腰，端了麵案幾，一款一款地從門外進來。“我這兒若是爛地方，爺您看不上眼，那您便走就是了，莫在薑姑娘麵前這般說，將薑姑娘給說走了，十七爺回頭可不找我的麻煩？”

    “不是，”周鴻宇便道：“不是，是好地方，簡直是避風港！”

    紅夭咯咯笑笑，也不再難為周鴻宇宙，將那案幾上的茶壺取下，點火煎茶，又挑了隻鳳梨，給薑茂欣遞過去，道：“薑小姐您來怎麽也沒人同我說一聲？弄得我將薑小姐虧待了，十七爺回來，可不又找我麻煩？”

    薑茂欣聽紅夭話裏話外十七爺長十七爺短，夾槍帶棒的，莫名覺得刺耳，便沒接紅夭遞來的蔬果，起身道：“多謝紅夭姑娘款待，但我該走了。”

    “走？走這麽早做什麽？十七爺還沒回來呢？你特意來找鴻宇，卻不見十七爺，也不怕他心裏吃味兒？”紅夭笑著說道，一隻軟若無骨的手伸了過來，將她的手腕握住，兩指抵在了她的命門處，她想掙開，卻發現自己手臂一陣酸麻，動彈不得。薑茂欣看著紅夭一張一合的紅唇，猛然想到她的手指挑胭脂，在她唇上摩擦時的觸感。

    紅夭繼續笑道：“坐下再說說話罷，確當是給周公子出主意了。”

    薑茂欣默默坐下，紅夭便鬆了手。紅夭說一放，薑茂欣便覺得自己手臂上凝固住的血液再次流動了起來，她小幅度的動了動手指，行動自如，沒有絲毫的不適。

    紅夭帶笑地再將那鳳梨遞了過來，薑茂欣接了，紅夭便道：“周爺，您倒是說呀，薑小姐難得在這兒，你還不快說，好讓薑小姐給您參謀。”

    周鴻宇苦笑，道：“參謀什麽呀！”

    紅夭便對薑茂欣說道：“周公子麵子薄，是不好意思說，那我便替你說好了。吳縣令家的三小姐，魏巡撫家的二小姐，王侍郎家的七小姐，周公子的喜好還真是一成不變呀，個個都是有才有貌，出生名門。若薑小姐您是周爺，您會選誰？哦，對了！”紅夭突然一頓，道：“薑家不還有個二小姐麽？也沒定親事，周公子怎麽沒把注意打哪兒去了？”

    周鴻宇便道：“盡拿我打趣，我打哪門子的主意？”

    紅夭道：“也是，周公子自然補會將主意打到薑家小姐身上去，畢竟求仁得仁，周公子不求財，求的是貴，我這樣的看不上眼，薑家姑娘這樣的，也看不上眼了。”說道這裏，她轉過臉，正對想向薑茂欣，薑茂欣也撇過眼去，正撞見紅夭在看她。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水汽濃重，說不出情緒。但薑茂欣卻覺得她是在幫她的。

    薑茂欣微頓，道：“若是我，自然選自己喜歡的人了。”

    紅夭聽罷咯咯笑了起來，略顯諷刺地說道：“沒想到薑小姐這麽重情誼，也難怪同十七爺走到一同去了，也不知道周公子是重感情，還是重聲名了。”

    紅夭說完，周鴻宇微微變了臉色。紅夭沒有說錯，她說的沒一個字正是他心中所想，正是他再清楚不過的。他不會，也不可能娶一個商人之女。他的婚事是他們周家的婚事，這是一把梯子，也是一條鎖鏈，幫助他們周家再往上爬，讓他們周家用同權貴綁縛在一起，永遠不會墜落。

    然而即便如此，他心裏便不知怎麽的，覺得不怎麽好受了，為的隻是這話當著薑茂欣的麵戳破了。周鴻宇道：“我的婚事，我自有打算。”

    薑茂欣看著周鴻宇平靜的表情，明白對於周鴻宇來說，她的妹妹並沒有給他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可能是從未留心，可能是早已忘卻，總之是無關輕重，也不足掛齒。

    薑茂欣不由鬆了口氣，是她想多了，想到所有人前麵去了，於是杞人憂天了一番。她起身給周鴻宇遞了請帖，道：“一時閑聊，竟然將正事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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