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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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茂欣認得這小夥計,上回她女扮男裝來,也是這人在門口攔著他要賞銀的,瞧這樣子應該從薑茂財那要了不少銀子,薑茂欣看著便有氣了,手裏的扇子骨往那小夥計手心上頭一敲,道:“賠什麽?”

    小夥計疼得齜牙咧嘴,忙收了手,他在樓裏幹了不少日子,眼觀六跟,耳聽八方,學來了不少,知道薑家似乎跟樓上那位十七爺關係匪淺,而十七爺又是紅夭姑娘的貴客,這麽沾親帶故地一算,薑小姐簡直就是他地親姑奶奶呀!

    小夥計忍著疼跟薑茂欣點頭哈腰,將薑茂欣迎進去,道:“小的這不是跟您說笑著麽?我們正盼著薑少爺來,沒想到您卻來了!這次您來是吃飯還是聽曲的?喝酒還是用茶,要不要叫幾個姑娘來,樓裏又來了好幾位親姑娘呢!您要不要瞧瞧?”

    “不了,”薑茂欣止住小夥計喋喋不休的嘴,道:“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的?”小夥計便問:“找誰呢?”

    “找……”

    薑茂欣還沒來得及答話,卻聽見上頭卻傳來一聲嬌笑——“呀,這不是薑小姐麽?”

    薑茂欣聞聲揚臉看,紅夭穿著身翠綠紗衣,沒骨頭似地在扶手上倚著,一雙丹鳳眼從上往下將她瞧著,“薑小姐您來找誰呀?”

    薑茂欣道:“來找十七爺。”

    紅夭道:“是麽,上來罷。”

    薑茂欣上了樓,被帶著進了紅夭的屋裏。紅夭屋裏有一股脂粉味,極其濃重,就連桌上燃著的香爐也壓不過那香氣,這香氣讓薑茂欣心一涼——李盛身上除了晚風,便是這脂粉的香了。

    紅夭坐在銅鏡前頭描眉,先勾了眉形,她眉生得淺,但形狀卻極好,沒一根亂毛,像兩條柳葉,就是看著單薄了些,眼窩子也平淺,從額間下來,除了一小節鼻梁骨,便沒再有其他突起的地方。但好就好在這炭數粉上色,一掃眉上便深顯了不少,連帶著一雙鳳眼也有神了起來。

    薑茂欣站在紅夭身後看著她,以往雖然也見過的,但總是匆匆一撇,沒能細看,這次她第一次離得這麽近,又看得這麽認真。

    紅夭有一張討男人喜歡的臉,非要說起來哪裏出色,也說不上來,隻覺得這她生得嬌俏,骨架小,又膚如凝脂,不說話便覺得嘴甜,不起舞便覺得身軟。

    薑茂欣看著看著,有些出神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隻覺得那鏡子裏的兩個人影,一時她變得清晰,一時她變得清晰,交錯到了一塊去,難舍難分了起來。

    突然的,薑茂欣的眼對上了鏡子裏的眼,紅夭也在看著她。那眼神在她身上隻是一掃而過,卻讓她像定住了一般。

    紅夭眼波又變了,笑笑地看著鏡子裏的她,說:“薑小姐瞧什麽呢?若不是因為您也是一女子,我還以為您這是愛上我了。”

    薑茂欣忙移開了眼,她看向紅夭琳琅的桌子,桌上放著的全是胭脂水粉之類的物件,用漂亮的瓷瓶子裝著,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子。這些東西她也有的,隻是她不怎麽常用,全放在了櫃子裏,專門將位子謄了出來放賬本書冊。薑茂欣心裏覺得好笑,怪自己的確沒個姑娘家該有的樣子,穿黑靴的腳尖往回收了收。

    紅夭見薑茂欣沒說話,又笑了笑,道:“薑小姐怎麽不說話,您不是來找人的麽?難道是找我的?”

    “不,我是來找十七爺的。”

    紅夭抬了頭,鏡子裏的臉有些意外,“十七爺?您找他,怎麽找著我這兒來了。”

    “十七爺常往紅夭姑娘這兒來。”薑茂欣道。

    “那倒也是。”紅夭玩味地笑了,道:“薑小姐怎麽不坐?”她指了麵鋪了紅絨墊子的靠椅。

    薑茂欣道:“不留了。”

    “問完便要走?”紅夭道:“也是,您這樣的大家閨秀,進我這屋子都算給了我麵子,我怎好意思讓您再坐坐呢?”

    薑茂欣坐下了,紅夭便笑,道:“薑小姐心好,難怪這麽討人的喜歡,十七爺喜歡就算了,還能把呂爺也給迷著。”說到那個人的姓,紅夭覺得自己牙酸得很。

    薑茂欣道:“紅夭姑娘別開我的玩笑了,那樁婚事早就推了。”

    “是麽?”紅夭語氣卻變了,對她似乎有些不滿,“您昨日,可不是這麽說的。”

    薑茂欣沉默,半晌道:“原來十七爺什麽都同您說。”

    紅夭用小拇指殼從瓷碗裏挑了些胭脂,抹在了唇上,道:“有些事,可不一定要用說的。”

    “什麽意思?”

    紅夭道:“沒什麽意思,隻是羨慕您這樣的大小姐罷了。”紅夭已經化好的妝,一張臉白如銀盤,兩頰掃過胭脂,唇上的鮮紅還在往外滲出,猛地看過去,像是戲台上的人。紅夭取了紅坎肩披上,一步三晃地回了身,居高臨下地看著薑茂欣,卻看上去可憐。

    “大小姐多好,要什麽有什麽,就算是沒有的,也多的是人上趕著送。喜歡誰了,便能嫁給誰,娶的那人心裏還不知多歡喜。還不夠好麽?若這都不算好,那我還真不知道什麽是好了。”

    薑茂欣卻不說話,看著紅夭像唱戲的人一樣飄到她眼前,紅夭伸了一隻手,像蝴蝶的羽翅一樣,點在她的唇上。指腹也是柔軟的,在她的唇瓣上抹了開來,她似乎嚐到了胭脂的甜味,甜過頭了,卻讓人頭重腳輕。

    紅夭收了手,看著薑茂欣唇上的紅,道:“也難怪了……”

    “難怪什麽?”薑茂欣問。

    紅夭卻沒說話,轉過身去,又在鏡邊坐下,一瞬不瞬地看著銅鏡裏的人影,突然對薑茂欣說道:“你想找他?可他如果走了呢?你再怎麽找?”

    “他……他已經走了麽?”

    紅夭將手指上幾顆碩大的戒指褪了,戒指一隻接著一隻地落進銀盤裏,一陣叮當響,“他是不得了的人物,怎麽會在這小地方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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