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薑茂欣一隻耳朵進了，另一隻耳朵就出，壓根沒放在心裏，打好了主意不耍小性子了，明天還是去找他，被他笑話便被他笑話，總比再見不著人強。

    第二日薑茂財去給薑太夫人請安。

    到了薑太夫人屋外，正準備叩門進去，卻聽著薑太夫人說到自己的名兒，頓時腳一僵，愣在了門外。門邊候著的小廝要進去通報，薑茂財又也不讓，就這麽在門外立著。

    “他心難得定，這毛病從小就有，做什麽都心猿意馬，一不留神，就能被勾了魂，所以最怕有人拿東西來勾他，一勾，保險就跟人去了。

    “他也是命不好，若是個二兒子，三兒子，幺兒子，整日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別人也沒什麽可說的，頂多在背後罵一句不爭氣，也就算了。可偏偏他又是長子，這一家老小可是把他指望著，他能怎麽辦？咱們薑家又能怎麽辦？”

    冬梅聽到這兒，心裏也是一歎。她雖是太夫人身邊的人，但太夫人年事已高，日子是一日一日掰著過的，可她就不一樣了，後頭的日子可長了，若真都指著大少爺了，那也是眼睜睜看著他變賣家產，跟著他潦倒不堪。冬梅便道：“所以太夫人是想跟呂家結親家，日後好有人仰仗。”

    “正是。”

    冬梅便在心中暗暗無奈，縱然是太夫人，也有想不清楚的地方，心裏急了，便投錯了藥。這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若真有這日，誰知道呂家會不會出手相，難保不落井下石。但冬梅想歸這麽想，嘴上還是讚同道：“還是太夫人想得周到。”

    薑太夫人卻道：“我呀，我想得不周到！”

    “太夫人怎麽這麽說？”

    “我卻想錯了！”

    薑太夫人眼望香台，道，“人隻要還有骨氣，那便能成器。我原以為薑茂財沒有，但沒想到我是看錯了。他不肯將薑茂欣嫁過去，我心裏其實高興得很！你聽見他說的了，他不白便宜他們。他也不怕他們的，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薑茂財在屋外聽到這裏，撥腳便往外走，小廝叫他也沒應，冬梅卻聞聲出來了，問剛剛誰在外麵，小廝便說是大少爺，薑太夫人在屋裏聽了，便說：“是他也好，這話本就是說給他聽的。”

    薑茂財徑直去了後院，親自張羅了人，將呂家的聘禮全部送了回去。送還了聘禮薑茂財便上布莊去，路上一連碰上好幾個時常同他在迎春樓喝酒的渾子，纏上他要他再去喝，“喲，這不是薑大少爺麽？府上有喜事呀！同我們再喝幾杯吧！”

    薑茂財也不搭理，一心要往賬房裏去。那幾個渾子放不過他，薑大少爺不去，到時候他們攛掇誰替他們付賬呢？於是又跟薑茂財說：“我聽說迎春樓可來了好幾個漂亮姑娘，個個嫩得能掐出了水，你同我一起去，我保準把最俏的讓給你，行不行？”

    薑茂財拗不過，便說：“不喝不喝，喝酒誤事。”

    渾子們像聽了笑話，笑薑茂財道：“喲，薑大少爺能有什麽事可誤的？您閑著沒事找這心操？甩手掌櫃當得才過癮！”

    這些話若擱在往日，薑茂財聽了不知又會有多大火，腳一跳便為了點麵皮子同他們再去迎春樓鬼混。但今兒薑茂財卻真轉了性兒，聽見了也像是沒聽到，頭也不回往布莊裏去。

    周掌櫃見了薑茂財倒是吃了一驚，今天真是奇了，大小姐破天荒沒見來，大少爺卻破天荒來了。周掌櫃忙招呼夥計搬了靠椅腳墊，又奉了香茶，然後問：“大少爺今日來是為何事。”

    薑茂財好些日子沒來，也好些日子沒查賬，日日在迎春樓喝酒取樂，生意上的事生疏了些，一時竟然想不起該做些什麽，便曲了手指頭扣著自己的腦門，想了半晌才想起來第一件事該查賬，對掌櫃說：“你將賬本取來給我瞧。”

    掌櫃的心裏嘀咕這是哪兒的心血來潮，將這幾日的賬本取了來。掌櫃的也聽說了薑茂欣的婚事，心裏好奇得很，畢竟今後店裏再聽誰的，還得看這回大小姐會不會出嫁了。

    掌櫃便問薑茂財：“大少爺，我聽說咱們薑家要有大喜事了！”

    薑茂財便道：“看不出你消息也靈通。”

    掌櫃道：“這麽好的消息，當然聽說了。”

    薑茂財撇了嘴，道：“但你消息錯了，薑家沒這個喜事。”

    薑茂財從賬本裏抬了眼，似乎想到了什麽，對掌櫃的說道：“你莫同外麵人說家裏的閑話，這是我們自家事，有人問起了也莫要說。”

    薑茂財其實是怕有人問了，會把他在迎春樓挨打的事也連帶出來，所以要掌櫃的不要多嘴。掌櫃的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便也不再多問，又給薑茂財添了茶，到一邊忙手頭的事去。

    薑茂財嘩嘩翻了幾頁，沒算幾行，也沒怎麽算明白，心裏倒惦記迎春樓的好酒好茶了，屁骨頓時坐不住，想起身走，又抹不開這麵子，便又模作樣地糊亂算了幾下，竟算出賬本上的數目全是盈利，每日都有入賬，尾款也幹淨，粗粗一估計，賺得還不少。

    薑茂財怪道：“這店裏竟然還有貨賣！？”

    掌櫃倒被薑茂財問住了，暗歎這少爺過得瀟灑，連店裏有沒有貨都一概不知，沒貨賣他還能吃好喝好麽？掌櫃道：“還有貨，但這回真不多了，頂多再撐上五六天，便隻有絲綢賣了。”

    薑茂財一聽，終於抓著一個他能大展拳腳的地方了，心裏暗喜，要好好說說薑茂欣這丫頭怎麽辦不好事！薑茂財咳了一聲，問道：“茂欣這丫頭呢？這都快晌午了，怎麽還沒見她來？”

    掌櫃的也奇怪，道：“按理說，這會兒小姐也該來了的。”

    這早薑茂欣沒去布莊，而是去了趟迎春樓。

    迎春樓門口的小夥計將作男子打扮的薑茂欣認了出來，一樂。這薑家人真有意思得很，他們還正打著賭，賭薑家大少爺今天能鬧什麽笑話，沒想到薑大少爺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卻把薑家大小姐給盼來了。

    小夥計見薑茂欣進來，便伸手攔，衝薑茂欣手心朝上，笑著說道：“呀薑小姐，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您知道您今兒這麽一來，可讓我賠了不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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