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昭說罷，眾人都詫異的看著他。

    活人做靶這種事隻發生在蠻族之地，祁國曆來就沒有過這樣的事。

    沒想到楚元昭會同意，楚元暉忙道：“臣隻是講臣的見聞，還請皇上三思。”

    楚元昭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看著楚元暉，“此番你去南越，越人箭法如何？”

    楚元暉如實道：“越人箭法高超。”

    “和我祁人比呢？”

    “這……”楚元暉猶豫了一下，“論箭術，的確不在祁人之下，可我大祁兵種齊備絕非南越可以抗衡。”

    “朕隻問箭術。”楚元昭望著遠處的靶子，“倘若對戰雙方僅有弓箭手，兵力相同誰會取勝？”

    “皇上說的隻是假設。”

    “戰場之上，任何狀況都可能會發生。”楚元昭一語點破，“兩軍弓手對陣，敗的極有可能是我方。”

    楚元昭的意思楚元暉是認同的，他便沒在多說什麽。

    頓了頓楚元昭又道：“朕還記得，我祁軍將領曾被狄人劫持，當時埋伏在外的弓箭手正是因為心中緊張，那一箭在刺中狄人的同時也錯手將我軍將領刺中。說到底，不是我祁人箭術不精，而是過於緊張，如果換做越人，那位將領便是得救了。”

    楚元昭說得那件事，楚元暉和雲棠都是知道的，他們不得不承認，楚元昭說得沒錯。

    一直侯在一旁的馬夫長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會把事情變成這個樣子，皇上喜歡清靜，其他人都遠遠的侯著，這會兒陪在皇上身邊的都是王公貴胄，被當作靶子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既然皇上已經決定了，他立刻主動道：“奴才去叫幾個侍衛過來。”

    馬夫長說完就走，卻被楚元暉喚住，“慢著。”

    馬夫長連忙回頭請示，“王爺？”

    “越人以活人做靶，用的都是最下等的賤民或是被判了斬刑的罪人，而且他們在練習的時候從不顧及箭靶的死活，所以才被我祁人所不齒。如果我們突然找侍衛來做箭靶，他們必然心生異念甚至比我們更緊張，到時萬一出了事，一定會傳言我大祁也是視人命如草芥的蠻人。”

    “那怎麽辦，這麽說就是不比了？”雲棠不禁問出。

    “皇上金口，怎能說算就算了。”這個時候，一直不動聲色等待機會的杜纖容突然開口。

    雲棠忙問：“表妹可有好辦法？”

    “咱們這裏不是有個忠心為主的丫頭麽？”杜纖容笑了笑看向雲苓，“為了皇上，你可以隻身去撲王爺的馬，是不是也可以為皇上當一回箭靶呢？”

    話一說完，幾人都不約而同的望向雲苓。

    剛才那些不過是玩笑話，誰想打岔過去了還又被重新提了起來。而且讓一個女子做箭靶，這也是第一次聽說。

    這個杜纖容還是不想放過她，被當成人肉靶子，雲苓怎麽會不怕。

    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而杜纖容卻咄咄逼人，“怎麽了，你不願意嗎？你是覺得皇上的箭術不精，還是你不願為皇上做事？”

    “奴婢沒有！”即便雲苓心裏怕，被杜纖容這麽說，又多了幾分氣憤。她不能過分頂撞，那眼神卻充滿了不服氣。

    這時雲棠也出來打圓場，“你不用勉強的，姑娘家膽子小很正常，”這兒不是還有馬夫長。”

    馬夫長雖然方才有些怕，可是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堂堂七尺漢子怎麽能讓一個姑娘去當箭靶，於是立刻道：“是啊，奴才願為皇上做箭靶。”

    “讓我來！”眾人為雲苓開脫的時候，她竟然自己站出來，微揚起頭望著楚元昭，“奴婢願為皇上做箭靶！”

    一眾人紛紛錯愕的看著雲苓，她卻神情坦然。

    剛才她看過楚元昭的箭法，功底之深絕非一般人可比。既然他肯接受以活人做靶，這個向來自信的男人必然有著十足的把握。而且她正好趁這個機會，向他表達她的忠心，這樣她才能為自己能更好的留在他身邊增加籌碼。

    “小丫頭，你真是不知深淺呐！”楚元暉歎著氣搖搖頭，“本王勸你還是莫要逞強。”

    “回王爺，奴婢沒有逞強，奴婢是自願的。”

    “好。”說話的是楚元昭，他注視著雲苓，神色依舊平靜，“你去。”

    雲苓才要走，隻聽馬夫長道：“奴才去把箭靶都換成厚一些的，初次嚐試還是保險一些的好。”

    楚元昭並沒有阻攔，當雲苓雙手將箭靶舉在胸前時，他卻並未握弓。

    “皇上？”馬夫長提醒了一句。

    楚元昭沒有理會，卻轉向另外兩個男人，“你們的箭靶呢？”

    楚元暉與雲棠皆是一愣，說好了一起比試，總不能隻有一個箭靶吧。

    楚元昭卻不緊不慢，“朕的箭靶是個女子，你們也與朕一樣，今天倒是巧了。”說罷眼神掃過雲榛和杜纖容。

    雲榛和杜纖容都是一驚，尤其是杜纖容，她明明是想害雲苓，卻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如果她拒絕，那麽方才她問雲苓的話便會打她的臉。

    她忍不住悄悄用手肘碰了下雲榛，可雲榛有什麽辦法，都是她這個好表妹挑起來的！她身份再高貴，頭上還有天子，楚元昭的話她是無法拒絕的。

    “是，臣女遵命，為皇上試箭臣女毫無怨言。”心裏再怕，雲榛表麵上也裝得平靜自然，她絕不能在他麵前丟了臉麵。

    見雲榛這麽說，杜纖容咬了咬牙隻得道：“臣女遵命。”

    即使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她還不忘了楚元暉，“臣女就給王爺做箭靶吧。”

    他們三個箭術相差無幾，給誰做箭靶還不是一樣，雲榛沒說什麽，站到雲棠那邊。

    三個女子每人手握一個箭靶，雙手紛紛向前平舉，讓箭靶距離自己足夠遠。

    雲苓看著楚元昭從馬夫長手裏接過弓箭，一顆心還是懸了起來。

    就像雲棠所說，刀槍無眼，楚元昭箭術再精，就沒有失手的時候嗎？

    如果他的力道稍稍大了些，那支箭極有可能穿過箭靶，那麽她……

    雲苓不敢在往下想，她遠遠的望著楚元昭。

    第一次她這樣明目張膽的直視著他，他的表情嚴肅眼神冷峻，仿佛他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死活。

    這樣，她的心裏反倒覺得輕鬆了一點。

    不在乎，是不是他就可以毫無雜念，更冷靜的去射這一箭？

    箭靶後麵，杜纖容狠狠的瞪了雲苓一眼。

    那個丫頭死也就罷了，可她是什麽身份，萬一真的出了事，豈不是可惜了她這杜家嫡小姐的身份。她是逆著父親的意思偏要跑到這來，而這裏又沒人看到，獵亭兵營每年都偶有意外發生，他們隻須一句“誤傷”，便不會再有人管她的死活。

    都是這個死丫頭，竟然連累她，想想她就更加痛恨雲苓。

    心裏怕著，她隻得把賭注都壓在楚元暉身上，她相信他。

    三個人一起舉起手中弓箭。

    和平時練習和比試時不同，這次的箭靶都是活生生的人，狀況不同難免會緊張。

    所以三個人誰也沒輕舉妄動，遲遲沒有放箭。

    越是等待就越是難熬，即便有過等死的經曆，雲苓還是覺得難熬。

    她不知道那支箭什麽時候會射過來，也不知道那支箭會射到哪裏，而等得久了，她的胳膊也覺得酸了，忍不住動了動。

    這一動，連她自己都覺得危險，她盡力控製自己，讓自己冷靜。

    楚元昭穩穩的握著弓，確認過後，拉弦的手一鬆，箭搜的飛了出去。

    利箭離開弓弦的那一刻，雲苓嚇得心中一抖，那支箭帶著風聲直直的射向自己。

    她幾乎沒有去想的工夫，刷的側過頭閉上眼睛。

    雙手感覺到一震，雲苓這才慢慢睜開眼睛。

    感覺到自己沒事，她才回過頭，眼前看到的一幕，讓她脊背發涼。

    利箭的箭頭完全刺入箭靶，箭靶背後露出半寸箭頭，指向她心口的方向。

    不管怎樣，這一箭她總算是沒事。

    “奴才看看。”待三人紛紛出箭，馬夫長跑了過來。

    方才，他就覺得這一場比試，楚元昭贏定了。

    其他兩人的箭靶，一個雲大將軍的嫡女，另一個是杜太傅家的寶貝千金，他們兩個人一定會有所顧慮。

    隻有楚元昭的箭靶是個丫頭，雖然也曾是雲家小姐，可她的身份早已是宮中侍婢，她的死活是沒有人去關心的。

    馬夫長自然先跑到雲苓跟前，他看到她手裏的箭靶被利箭正中把心，不由滿意的點頭，“一箭致命，好！”

    再看旁邊杜纖容的箭靶，箭頭尚沒有完全刺入，這若是在實戰當中，根本無法將敵人一箭致命，馬夫長很可惜的搖了搖頭。

    而雲棠因為自己的箭靶是他的妹妹，嫡夫人的寶貝女兒，心中顧慮太多，以至力道太小，箭尖還未射入箭靶便掉到地上。

    結果一目了然，和馬夫長推測的一樣，“此番比試，皇上取勝！”

    楚元暉不由拍掌，“皇上的箭術，臣真是服了！”

    而楚元昭卻默不作聲，臉上絲毫沒有取勝後的喜悅。

    “箭術也比試過了，不知皇上還有什麽安排？”楚元暉這次倒是主動。

    每次來獵亭，楚元昭總會誌滿意得，而現在他卻突然覺得少了些興致，“時候也不早了，朕先回去沐浴更衣，晚些在白鹿台為你設宴接風。”

    男人闊步走在前麵，雲苓見了，連忙朝幾人行了禮，快追了幾步跟了上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