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昭頓住腳步，回身望著雲苓。

    她看著他麵無表情的臉又沉下來幾分，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卻聽他淡淡道：“朕知道了。”

    目送他離開，雲苓呼了口氣，他不在，她倒還可以輕鬆些。

    楚元昭才離開不就，外麵就傳來腳步聲。

    “高太醫？”雲苓看著來人，略顯驚訝，“高太醫來得不巧，皇上剛剛出去了。”

    高朗搖搖頭，“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雲苓疑惑，“早些時候不是才換過藥？”

    高朗放下藥箱，“我正要去太後那邊，碰巧遇到皇上，皇上說你的傷口不大好，叫我順路過來瞧瞧。”

    雲苓先是一怔，而後心中一暖，“有勞高太醫。”

    她轉過身去，解開衣領的扣子。

    他看了看她的傷口，“還好，傷口並無大礙，我給你擦些止痛的藥，會覺得舒服些。”

    高朗的藥一向很靈，手法又好，藥才一塗上，疼痛感立刻消失不見了。

    她也再次想起之前自己的懷疑。

    穿好衣服轉過來才要問他，他卻先她一步，“我去見太後了，明早再來給你換藥。”

    話到嘴邊，雲苓也隻好目送他離開。

    天已經黑了，他還沒有回來。

    桌上的飯菜已經熱過兩次，現在又都冷了，雲苓才要端出去再熱，忽然聽見一串腳步聲。

    “羅公公？”雲苓看見羅祥不禁奇怪。

    “雲姑娘。”羅祥走了進來，“皇上讓我來傳個話，皇上還有些事，大概要晚些回來。”

    看到雲苓手裏端的盤子，羅祥又道：“皇上已經用過晚膳了。”

    夜漸漸深了，雲苓坐在窗子旁邊，遙望著天上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並非滿月，就好像她自己，有了殘缺。

    摸摸傷口已經不疼了，可是胡才人和陸更衣的居高臨下的氣焰還猶在眼前。

    平時有楚元昭在身邊，她尚可安穩，今日她不過才出去了一會兒工夫，就受到了那樣的奚落與懲罰。

    她終於明白卉姑姑的話，若要在這後宮之中生存，如果沒有地位，那就必須要靠手段。

    她自問不是會耍手段的人，那麽，地位呢？

    郭芙依的話猶在耳邊。

    如果她真的做了他的妃妾，處境是不是就會好一些？

    同時，她也想起雲戈的話，母親之所以不能進雲家的門正是因為身份地位，若是她有個身份高貴的女兒，她的遺願是不是就有了轉機？

    男人好看的一張臉，浮現在他眼前。

    他們雖有過親密關係，可她早已想的清楚，富貴人家的少爺還會有幾個通房丫頭，何況是地位尊貴的帝王。

    她求他留她在他身邊，隻是為了能活下去，她自知尊卑有別，從不敢對他有非分之想。

    更何況，她心裏的那個人，並非是他。

    在很久很久以前，當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便將救她性命的男人裝進心裏。

    隻是，他不屬凡塵，她並非完璧，她隻好把那份愛慕深深埋在心底。

    來到京都之後遭遇的一切，幾乎令她生無可戀，如果還有什麽念想，那便是母親的遺願。

    夜已經很深了，她看著外麵一片冷清，禁不住打了個哈欠。

    自從她來到昱宸宮，楚元昭每晚都宿在這裏，他不回來，她不敢睡。

    托著腮看著他空蕩蕩的禦榻，她突然覺得有些不適應。

    一連打了幾個哈欠，頭被支在手上，好幾次困得不行差一點磕在桌子上。

    ……

    雲苓揉了揉眼睛，從桌子上爬起來。

    她揉著酸痛的肩背，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下意識的望向他的禦榻，發現上麵依舊空無一人。

    這一夜，他都沒有回來。

    想起他出門之前她對他說的話，她才意識到，他該是去了胡才人那裏。

    她洗了把臉，把早膳準備好，聽見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這裏來的，依舊是羅祥。

    她朝羅祥身後瞧著，“羅公公，皇上呢？”

    羅祥還算客氣，“皇上命我來取朝服。”

    雲苓一怔，轉身去把已經準備好的朝服交給羅祥。

    這一夜，胡才人一定將楚元昭伺候的很好，他才想在她那裏多留一會兒吧。

    ……

    下了朝，楚元昭才回到昱宸宮。

    雲苓乖巧的將泡好的茶遞了上去。

    她看著他，他的眉間帶著幾分疲憊之色，像是這一夜沒有睡好。

    都說他不近女色，這一夜卻這樣不加節製。

    他隻抿了兩口茶，就把杯子交給雲苓，“朕還有些事，你先下去吧。”

    出了房間，雲苓想了想，轉身去了太醫局。

    “雲姑娘？”高朗看見雲苓，略顯詫異，“可是姑娘的傷口出了什麽問題？”

    雲苓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不是我。”

    “哦？那是？”

    她看著他身後的藥櫃，目光在上麵掃著。

    他看著她，覺得奇怪，“雲姑娘何事？”

    她從懷裏取出一張字條，交到他的手裏，“奴婢來和高太醫求這些？”

    高朗接過字條，看見上麵依次寫著：製附子、茯苓、半夏、木香、牛膝、補骨脂。

    看過之後他眉梢一挑，探尋的看著雲苓，“雲姑娘要這些做什麽？”

    她看著他的表情，顯然，高朗是懂這個方子的。

    她一個姑娘家來向他求這些藥材，略有些難為情，隻好低下聲，“奴婢是為皇上取一些。”

    他打量著她，似乎懂了她的意思，含蓄的笑了。

    她看得出，他大概是誤會她了，她才想解釋，他已經起身去配藥。

    高朗把配好的藥材拿到她麵前，叮囑道：“小心傷口。”

    雲苓一怔，刷的看向他。

    他的眼中透著促狹之色，她立刻明白，他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不是……”一個“我”字還沒說出口，她的話突然頓在嘴裏。

    她看著他的眼睛，突然回憶起那個神秘人。

    她曾借著月色仔細瞧過那人的眼睛，雖然他與高朗有幾分像，可是那人的目光卻更為清澈，而高朗的眼中總有一絲玩味在裏麵。

    如果他不是太醫，脫下這一身朝服，更像個公子哥。

    也許，他真的不是在和她裝傻，那個神秘人也許另有他人。

    ……

    楚元昭將寫好的信交給何錚，已經接近午膳時間。

    見何錚離開，雲苓走了進來，“皇上，午膳都備好了。”

    男人坐在桌邊，看著上麵其中一隻碗裏的湯，眉頭一挑，“這是什麽？”

    雲苓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是奴婢給皇上補身的。”

    唐修聽了，也不由側頭過去瞧著。

    看上去，碗裏麵是山藥糯米粥，顏色頗有些深，想是加了紅糖和胡椒粉。

    仔細聞著，還有些淡淡的藥材的氣味。

    楚元昭看了這湯，狐疑的看了雲苓一眼，“補身？”

    “是啊。”雲苓點點頭，想到有些話自己不好說得太明，隻道：“皇上操勞一夜，當然要補一補身子。”

    他點點頭，取過湯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她瞧著他，隻見他的眉間微微蹙起，擱下湯匙抬眸瞧著她，“這湯叫什麽？”

    既然他問題，她也隻好如實回答，“這是補益湯。”

    “補益湯？”他不解的看著她，“為什麽要做這個？”

    “皇上補身子，當然要喝這個。”她說的理直氣壯。

    胡姑姑教她規矩的時候，也給了她一本書冊。

    那本書上寫著，大婚之夜後，要給皇上做些補腎益氣的湯。

    當時看著，她還覺得有些難為情，卻沒想到現在竟然還用的上。

    幸好她還記得一些那上麵的內容，憑著印象做了這道湯給他。

    “給朕補身，難道不該做些安神的湯麽？”

    “安神？”這次換做雲苓不解，“隻是安神怎麽可以？”

    “那要如何？”他看著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問她：“你以為朕昨夜在做什麽？”

    她頓時一愣。

    她沒想到，他竟會問得這樣直白，那種事，她怎麽好直說。

    她的臉微微有些泛紅，小聲道：“皇上昨夜不是去了胡才人那裏麽？”

    他啞然失笑，“你說什麽？”

    聽出他語氣驟然的轉變，她才抬起頭。

    他眼中的無奈讓她漸漸對自己的猜測產生懷疑，試探道：“難道……不是麽？”

    這時，一旁的唐修突然開口，“皇上昨夜一直在與夏大人部署北境之事，直至天明才去上朝。”

    “啊？”雲苓目瞪口呆。

    當她反應過來，一張小臉頓時羞得通紅。

    ……

    昨夜一夜未眠，早朝之後又一直再忙北境的事，用過午膳，楚元昭打算去小憩一會兒。

    雲苓為楚元昭寬衣之後，才要離開，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稍一用力，她便被他帶到身前。

    “皇上？”她驚訝的抬頭望著他。

    他俯身瞧著她，薄唇輕啟，“你懂的倒是不少。”

    她先是一怔，明白他指的是午膳的事，臉一紅，埋下頭去。

    “誰教給你的？”

    他還記得那晚在佛堂，她在他身下生疏又窘迫的樣子，這樣的她，如何會知道這些。

    她暗暗皺眉，這種事，叫她怎麽解釋。

    突然，頭頂上傳來他的聲音，“也是你的那位先生教你的麽？”

    她聽的出他的聲音驟然冷了下去，語氣中帶著質問。

    “不……”她連忙搖頭，“不是的！”

    她以為他還要再說什麽，卻遲遲聽不到他的聲音。

    她壯著膽子慢慢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目光。

    他正凝眸望著她。

    那樣的眼神令她無法直視，當她再次準備低下頭的時候，忽聽他道：“沒有睡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