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有片刻的停滯，然後點點頭，“奴婢以為皇上會回來。”

    他望著她，突然拉著她走到床邊。

    “皇上？”被他牽著，她一臉驚慌，人一下子緊張起來。

    他不理她，直接走到床邊，轉身看著她縮著的身子，淡淡道：“補眠。”

    雲苓一愣，反應過來忙道：“奴婢不敢擾皇上歇息，奴婢回去睡就好。”

    他突然鬆開了她的手。

    她以為他是打算放她回去時，發現他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那樣的眼神，令她不敢再反駁，隻得乖乖在床邊坐下。

    他把手伸向她領口的時候，她立刻想要逃開。怕將他惹惱，隻撤開一點便停了下來。

    他並不惱，隻道：“這樣會不舒服。”

    她平躺在床上。

    昨夜，她的確沒有睡好，這大半天她一直強打著精神，不敢有任何疏忽。

    然而躺在這裏，她卻睡意全無。

    身邊躺著一個男人，叫她怎能踏實睡去。

    才一躺在床上，就立刻閉上眼睛，裝作自己已經睡去。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她還是睡不著。

    突然，身邊傳來他翻身的聲音。

    他忙碌了一夜，想必是困極了，這會兒應該已經睡了。

    她悄悄的睜開眼睛，微微側過頭，果然，他合著雙目麵朝她靜靜的睡著。

    還好，他已經睡了。

    她暗暗舒了口氣，耳邊卻突然傳來他的聲音，“過來。”

    她整個人都是一驚，刷的側過頭，他卻依舊閉著眼睛。

    他在夢囈麽？她心中猜測，卻聽他清晰道：“還要朕再說一邊嗎？”

    她終於確定他並沒有睡，隻得聽話的往他身邊慢慢的挪著。

    她隻是向他靠近了一點點，兩人之間還有一道空隙她便不再動了。

    他沒有再要求她，她也就保持著這樣，而下一刻，他突然伸手攬過她的腰。

    下一刻，她整個人都貼在他的懷裏。

    感覺到他身體傳來的溫度，她的身子緊緊繃著。

    她不知道，他下一步還會再做什麽。

    正當她無比緊張時，耳側再次傳來他的聲音，“往後不要再給朕做那種湯。”

    什麽？

    她琢磨他話裏的意思時，他慢慢睜開眼睛。

    兩個人就這樣頭挨著頭，臉貼著臉，四目相對的躺在一張床上。

    “朕不需要。”他眉梢微微上挑，“你知道的，不是麽？”

    大約是困意，他的聲音略顯低啞，語氣卻帶著提示。

    她頓時想到佛堂那晚。

    前麵幾次，也許還是因為那些熏香，可之後直到天亮，他……

    想到這裏，雲苓的小臉一直紅到了脖子。

    楚元昭看著縮在自己懷裏的女子，唇邊扯出一抹笑意，沉沉的閉上眼睛。

    ……

    也許是真的乏了，雲苓竟然就這樣在他的懷裏睡著了。

    一覺醒來，全身都鬆散了許多。

    突然想起她是在他懷中入眠，她心中一緊，連忙小心的翻過身子。

    床邊已經空無一人，碩大的一張禦榻上，隻有她單薄的身子。

    她翻身起來，才發現天已經暗了。

    梳理好自己，她從內室出來，發現楚元姍來了。

    楚元姍看見雲苓從裏麵出來，眼中頓時劃過片刻驚訝之色，又看了看楚元昭，唇角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楚元姍也隻是瞧了她一眼，便繼續與楚元昭說起，“皇上打算派誰領兵？”

    雲苓明白，他們是在說北境的事。

    楚元昭並未回答，而是反問，“皇姐覺得呢？”

    “依我看來，最好的人選莫過於雲大將軍。”

    楚元昭點點頭，卻道：“隻是雲大將軍臥病在床，怕是無法帶兵出征。”

    楚元姍看著楚元昭，眼神中多了些別的意思，像是在思慮一般，終於還是問出：“雲大將軍病得是不是有些突然？”

    “哦？”楚元昭像是再試探。

    “據我所知，雲大將軍在稱病之前的一天還與阮大人一同喝酒，這不得不讓人懷疑呀。”

    這一次，楚元昭沒有開口。

    想了想，楚元姍道：“我朝之中，最具聲望的便是雲大將軍，雲大將軍為我大祁立下戰功無數，就連皇上奪權也有他的功勞，朝野上下，沒有人敢對雲大將軍不敬。如果說還有誰可以與雲大將軍分庭抗禮，那便是襄王。同樣是戰功赫赫，襄王卻被封為異姓王，世襲王爵，這難免有人會不服。這第一個不服氣的，恐怕就是雲大將軍了。”

    楚元昭雖未表態，但他的樣子，已經是默認了楚元姍所言。

    “北境危機重重，一般的將領都對狄人有所畏懼，雲大將軍自然也要仔細斟酌。何況雲大將軍與襄王曾有過節，如今眼看襄王受難，他豈會輕易相幫，依我看來，這更是一個扳到對手的良機。”楚元姍歎了口氣，發現自己說的過重，忙補了句，“也許這隻是我的猜測，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隻是此時事關國家安危，我真的不希望雲大將軍將個人恩怨放在前麵，那就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片刻之後，楚元昭慢慢道：“朕已經派何錚帶高朗去過將軍府了。”

    “怎麽樣？”楚元姍緊盯著楚元昭。

    他沉聲，“雲戈閉門謝客。”

    “什麽？”楚元姍眼睛一瞪，“何錚他們沒見到雲大將軍？”

    見楚元昭默認，楚元姍想了想，“那……皇上若是親自前往呢？”

    他搖頭，“何錚見不到，朕也不會見到。”

    楚元姍一下子火了，“這分明就是雲戈故意推脫！”

    隻是生氣又有什麽用，楚元姍想想，現在還是好好打算可派誰領兵，“皇上可有合適的人選？”

    見楚元昭不語，楚元姍道：“六弟如何？”

    “六哥？”

    “是啊，六弟才平息了南境之亂，由他北上，該是不成問題。”

    話雖這麽說，可楚元姍心裏也覺得勉強。北境不同南境，狄人都是些凶悍殘忍的蠻人，隻靠一張嘴怕是不行的。

    可是為今之計，朝中人人推脫，能夠可用的，也隻有楚元暉了。

    至少楚元暉手下的並將雖比不得雲大將軍與襄王手下，但也非平庸之輩。

    正說著，唐修忽然進來，“啟稟皇上，雲南王求見。”

    楚元姍眸中一喜，“才說起六弟，六弟就來了。”

    楚元昭卻隻是淡淡，“傳。”

    “臣參見皇上。”楚元暉還是那副樣子，可今日唇邊卻少了往日的笑意。

    楚元姍見了楚元暉，急道：“六弟來的正好，我與皇上正在商議北境退敵之計。”

    楚元暉看了看楚元姍，並沒有接她的話，而是轉向楚元昭，“皇上，臣也有件要事。”

    就連雲苓也隱隱察覺到楚元暉語氣中的凝重，此時的他，和平時那個逍遙自在的風流王爺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

    楚元昭不動聲色，“講。”

    “臣今日剛剛收到南境急報，越人屢次騷擾南境，已有南境百姓遭越人毒手。”

    “什麽！”楚元姍一拍桌子，“狄人造反，越人怎麽也跟著添亂！”

    楚元暉點點頭，“皇姐說的不錯，聽說之前有狄人使臣暗中去往越國，依我看來，這兩件事隻怕是有關聯的。”

    楚元姍也悟到了什麽，“難道是狄人故意讓越人騷擾我南境？”說罷，她桌子上麵的手一攥，“可惡的越人，背信棄義！”

    “皇姐說的是，隻是如今說什麽都沒有用，北境危機，南境絕不可再打亂，所以臣來向請命，即刻返回南境。”

    當楚元昭聽到南境情報時，就明白了楚元暉的來意，顯然，這次是狄國與越過聯手。

    事到如今，也隻有先穩住南境，再另行考慮北境之事。

    於是，他點點頭。

    楚元暉朝楚元昭拱手一拜，“臣就此拜別皇上，即刻啟程。”

    “這可怎麽辦？”看著楚元暉離開，楚元姍連連搖頭，“羌國遠在西境，就算羌國肯出兵也來不及了，何況我還要送信回去。”

    沉默了許久，楚元昭冷靜開口，“朕唯有禦駕親征。”

    “皇上？”楚元姍頓時一愣，“皇上可要三思啊！”

    相比與楚元姍的驚訝和緊張，楚元昭卻平淡的多，“襄王不能死。”

    楚元姍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狄人尚未擊破北境，便是因為襄王。即便襄王吃了敗仗，可他對狄人尚有震懾之氣。

    倘若襄王死，則北境必破。所以，援軍迫在眉睫。

    可她依舊不放心，“皇上真的決定了嗎？”

    楚元昭神色堅定，“卓氏一族對我楚祁有恩，卓氏有難，朕絕不會袖手旁觀。”

    ……

    聽到楚元昭做出禦駕親征的決定時，雲苓的驚訝絕不比楚元姍少。

    行宮遇刺的事仿佛還在眼前，經曆過那樣的事，雲苓想也能想到，麵對更多的狄人該有多危險。

    若是他出了事，那她該怎麽辦？

    先不說胡才人與陸更衣那樣的人，若是她落在狄人手裏，隻怕所受的罪比掖庭要慘千倍萬倍。

    “皇上……”她看著他的背影，小心翼翼的喚著他，“皇上一定到禦駕親征嗎？”

    “是。”

    “可是，這樣太危險了。”

    他慢慢回過身，看著她，不同聲色，隻是看著。

    她不明所以，而半晌之後，她看見他的唇畔突然露出幾分笑意。

    “皇上？”他的反應令她極為不解，大敵當前這樣緊張的局勢中，他竟是如此反常，“皇上笑什麽？”

    他不答，反問，“你在擔心朕？”

    她微微一怔，點了點頭。

    他斂起笑意，凝眸望著她，過了一陣，他慢慢走向她，“朕不會有事。”

    “可奴婢還是怕。”一想到那些蠻人，雲苓就一陣陣心驚。

    “怕什麽？”他語氣輕鬆，“朕是天子，有上天庇佑。”

    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句話竟成了他安慰她的理由。

    “可是……”她才要說什麽，他突然豎起食指擋在她的唇邊。

    “沒有什麽可是，朕定會得勝歸來。”

    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令她寬慰了幾分，可心中的擔心卻無法消除。

    她還要再說什麽，唐公公突然進來，“啟稟皇上，夏大人求見。”

    楚元昭安慰似的看了眼雲苓，隱去臉上的一切表情，“傳。”

    夏振坤一見到楚元昭便深深一拜，“皇上禦駕親征的事，臣已經聽說了，臣請求皇上，準許臣隨軍前往，護皇上周全！”

    夏振坤的年紀比雲戈要大一些，頭發已然花白，也更顯老態。可他眉眼間的精氣神卻依舊還在，那一身筋骨也是旁人比不了的。

    見楚元昭沒有立刻應允，夏振坤提高了聲音，也更鄭重，“臣世代效忠大祁，臣懇請皇上恩準！”

    楚元昭的眼中露出些讚賞，再他打算繼續請求時點了點頭。

    夏振坤仿佛得到莫大的賞賜與榮耀，“謝皇上恩準。”

    戰事絕不可耽擱，楚元昭連夜便部署起出征之事。

    雲苓在一旁瞧著，心中惴惴不安。

    整整一夜，楚元昭都沒有合眼，作為他的婢女，她一直伺候在側。

    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而這一次，她是真的沒了困意。

    ……

    楚元昭一向雷厲風行，出兵的日子轉眼就到了。

    過了今日，他便要北上禦敵，她心中的擔心之感也越來越強烈。

    隻是她沒想到，這樣的時刻，她竟然再次見到了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