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閣損毀嚴重，侍從們隻能一點點的把倒塌的梁木磚瓦搬出去，來來回回數次，才終於清理到雲苓居住的臥房。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住呼吸的看著裏麵的動靜，站在最前麵的幾人則各懷心思。

    即便是在沙場上見慣了風浪的雲戈，此時也眉頭緊鎖。

    杜徽芝則十分平靜，若不是雲戈在這裏，需要她陪著做做樣子，她才不想在一片廢墟跟前等著看那丫頭的屍體。

    她該做的隻是喝喝茶賞賞花，然後靜待一切事情都按照她的計劃進行。

    雲榛的眼中映出期待，一想到從今以後沒有那個丫頭擋路，她的心中就一陣快意。

    楚元昭終於不會被那個該死的女人蒙蔽住雙目了！

    進到裏麵的人突然一陣騷動，外麵的人立刻集中精神齊刷刷的望過去。

    他們先是在某處停住，觀察之後朝同伴揮手，待一群人聚集到一起，圍著那一處搬著挖著。

    看樣子，是找到了什麽。

    雲榛目光一動，心跳也跟著快了幾分。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取一個人的性命。

    進去的人突然發出惋惜的聲音，圍看著地上直皺眉，還有的人歎著別過頭。

    終於，報信的人小跑著出來，“啟稟老爺，在裏麵發現一具屍體。”

    雲戈眉頭一緊，“可是二小姐？”

    侍從搖頭，“屍體已經麵目全非，奴才看不出來是不是二小姐。”

    雲戈不再多問，掀袍徑自進去。

    杜徽芝朝雲榛一使眼色，也跟著進去。

    芳菲閣幾乎已被夷為平地，按照位置還能看出他們所處的地方是雲苓的臥房。

    被侍從清理過的地方，出現了一具屍體。

    依稀能看出這是一具女人的屍體，隻是屍體全身焦黑，已經辨別不出樣貌。

    即使有心裏準備，雲榛看到這樣一幕時，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嚇得腿一軟，向後退了去。

    地上盡是散落的房屋碎屑，她恰好踩在上麵，身子一歪立刻倒了下去。

    “娘娘！”流風和素雪連忙將她扶住。

    雲榛捂著心口，看見杜徽芝轉過頭，“小心些。”

    隻是簡單的三個字，表麵上是關心，卻帶著警告，警告她千萬不要出什麽岔子。

    雲榛心領神會，奴婢讓自己平靜下來。

    在外人看來，母女倆的互動不過是母親對女兒的疼愛，雲榛的樣子，是因為失去妹妹的悲傷。

    雲戈也隻是看了雲榛一眼，俯身去查看屍體。

    他和這個女兒本就生疏，雲苓喬裝打扮一下也許他就認不出了，更何況是眼前這具麵目全非的屍體。

    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所以然。

    突然，他回過頭，看著不遠處的雲榛。

    看到父親掃過來的眼神，雲榛頓時一驚。

    畢竟，這件事是她和母親一手策劃的，視線並沒有告訴父親。

    難道，是父親察覺到了什麽，或者，已經對她產生懷疑。

    隻是這次的事天衣無縫，父親又怎麽會發現她們的計策呢。

    “父親？”想著杜徽芝叮囑過她的話，她小心翼翼的看著雲戈。

    “你，過來！”雲戈的話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她身後的素雪。

    這樣一來，雲苓更為緊張，這件事素雪也有份，而是占了大半。

    雖然緊張，多日的掖庭生活讓素雪看起來比雲榛穩重很多，“老爺？”

    “過來！”雲戈重複了一遍。

    “是。”素雪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一臉疑惑的走到雲戈身邊。

    “你是二小姐的丫頭，是嗎？”

    “是，奴婢是雲妃娘娘賜給二小姐的。”

    “伺候二小姐多久了？”

    “奴婢隨二小姐進宮後被發落至掖庭，直到二小姐生產前不久才重新伺候二小姐。”

    “那便夠了。”雲戈下令，指著地上的屍體，“你來辨認，這是不是二小姐。”

    素雪一怔，讓她去辨認那惡心的東西，隻是想想，她都覺得毛骨悚然。

    可也隻是一瞬間，她便應聲，“是。”

    身為一個忠心的侍女，看到主子發生意外，理應悲痛萬分，她不敢耽擱，硬著頭皮上前。

    素雪到底是怕的，她緊緊攥著拳頭，在那具屍體旁邊蹲了下來。

    濃烈的焦糊味兒嗆得她直皺眉，麵目全非的樣子令她心生恐懼，可她不得不盯著瞧。

    雲戈看著她，心生疑惑。

    這算什麽表情？是，還是不是？

    素雪終是不想再看下去，抬頭看著雲戈，“奴婢……奴婢看不出。”

    這丫頭八成是被這場景嚇傻了，雲戈擺擺手，示意素雪退下去。

    素雪這才喘了口氣，走回來的時候，與雲榛交換了個眼神。

    雲榛也暗自慶幸，父親還沒有發現什麽。

    正想著，外麵的通傳聲驟然響起：

    “皇上駕到！”

    雲戈神色一動，眉間劃過憂慮。

    發生意外的雖然不是他最看重的女兒，卻是當今聖上的寵姬，更是小皇子的生母。

    在他雲府出了事，皇上必然要追究，是天幹失火也就罷了，萬一是哪個不長眼的下人失手做的，他身為雲府之主，必然難道罪責。

    雲榛的眼神也閃過一絲緊張，她握著雙手轉過身，恰好對上杜徽芝的目光。

    顯然，是杜徽芝在故意提醒和安慰她，並睇給她一個眼神：一切依計劃行事。

    “臣參見皇上！”雲戈像平時一樣對楚元昭行禮。

    杜徽芝和雲榛也跟在後麵，和眾人一同朝拜下去。

    雲榛記得杜徽芝叮囑過的事，在楚元昭麵前，她不能露出破綻。

    所以從看到楚元昭的那一刻起，她立刻換做一副無比心痛的表情，哭不出來，她就用提前準備好的藥水浸泡過的手帕擦拭著眼睛。

    眼睛受到刺激，眼淚立刻洶湧而出，任誰看了，都以為是雲榛惋惜她們的姐妹之情。

    隻是楚元昭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反應，沒有理會雲家任何一個人，從他一踏進芳菲閣，遠遠的，目光就落在他們圍住的地方。

    那裏隱約躺著一具屍體，他每走一步，心就揪緊一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唐修正在為他更衣，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去乾坤殿，而是直奔雲府。

    一路馬車疾馳，他一直在為雲苓祈禱，當他看到這樣一幕時，心還是沉了下去。

    堅固的房屋竟然被夷為平地，她一個剛剛生產不到三日的女子如何能逃得出去。

    他直接經過雲戈，來到那具屍體旁邊。

    他慢慢的蹲下來，從頭到腳仔細的觀察著地上的人，而雲榛的目光始終注意著他。

    地上的仿佛不是一具令人作嘔的屍體，而是剛剛發現的一件珍寶，他好像聞不到那嗆人的氣味，目不轉睛的瞧著。

    “不是她！”他的眼神突然一緊。

    聽到楚元昭的話，在場的人無人不驚。

    雲榛更是驚愕不已，攥著帕子的手不受控製的一抖。

    這裏是雲苓的臥房，怎麽可能不是她。

    她好像忘了害怕，看向那具在她看來惡心無比的屍體。

    宮中的這些日子，她委曲求全和雲苓朝夕相處了那麽久，若是能有些蛛絲馬跡，她一定能看得出來，可是這樣麵目全非的一個人，楚元昭為何說的那樣肯定。

    若不是雲苓，那這又是誰？難道是白卉？

    雲戈小心的問道：“恕臣眼拙，敢問皇上，何以見得不是小女雲苓？”

    楚元昭站直了身子，語氣堅定，“她不會死！”

    他目光如炬，他不信她就這麽死了，她躲過那麽多劫難，不會就這麽離開他。

    聽著楚元昭的回答，雲榛攥起的拳頭，指甲刺入掌心。

    屍體就擺在這，他還能否認，他究竟有多在乎那個死丫頭，才能讓原本那樣心靈性慧的一個人自欺欺人到這個地步。

    楚元昭轉向雲戈，“這裏可還有別人？”

    雲戈立刻明白了楚元昭的意思，吩咐下去，“繼續找！”

    芳菲閣毀成這樣，就算真的找到雲苓，也隻怕凶多吉少。

    可是這些話雲戈不敢當著楚元昭的麵說，隻好勸著，“尋遍整個芳菲閣還要等些時候，不如皇上先去前廳歇息，一有消息臣立刻去稟告皇上。”

    楚元昭連眼珠兒也沒錯，“朕就在這等！”

    ……

    皇上親自在這等，侍從們也更賣力。

    在雲府，芳菲閣不算很大，隻能算是雲府裏麵最不起眼的一角，可也足以比一般的府院大得多，如今又一片狼藉，想要尋遍整個院子，需要不小的工夫。

    楚元昭就負手站在這中間，等待侍從們的消息。

    他的目光一直跟在那些尋人的侍從身上，沒有片刻走神。

    雲榛看著楚元昭這樣子，原本的那一點心虛漸漸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心中的恨意更盛，還好她沒有手軟。

    那丫頭若是還活著，一定是她最大的對手。

    但更令她擔心的是，芳菲閣已經清理了近一個時辰，還是就隻有這一具屍體。

    楚元昭的臉色一點點的凝重起來。

    進去的侍從終於出來，“啟稟老爺，芳菲閣已經整整尋過一遍，除了一早發現的人，沒再找到其他人。”

    楚元昭的驟然怔住，同時愣住的還有雲榛。

    素雪說過，防火的時候，芳菲閣裏除了雲苓，還有白卉。

    起火之後，為了防止有人從裏麵逃出來，她更是派了人暗中看守，為什麽現在隻找到一個人！

    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如果這個是雲苓，那麽白卉去哪了？如果這個是白卉那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