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抬起來！”守城的官兵看見高明，立刻下令。

    高明也不遮擋，直接看著對方，時不時的抹著臉。

    官兵見是個少年模樣的人，看著他手裏推車上的棺木，“打開！”

    高明故作不解，“為什麽？”

    那官兵冷著臉，“所有出城的人都要例行檢查。”

    “能不能不打開？”高明和官兵打商量。

    “嗯？”士兵臉一沉。

    高明一臉帶些孩子氣的鄭重，“我妹妹染了急症，身上出滿了疹子，妹妹她最在意自己的容貌，自從得病一直蒙著臉，連我也不讓瞧，還請幾位大哥讓妹妹安心去吧！”

    “人都死了，哪那麽多毛病！”官兵不滿高明的拒絕，“趕緊打開，否則按罪處置！”

    “官兵大哥，我求求你，我不是壞人，我隻是答應妹妹的心願，還求各位大哥開恩！”

    “不行！”官兵絲毫不講情麵，“你不打開，那我們來！”

    雲苓躺在棺木裏麵，心中無比緊張。

    她聽著官兵靠近的腳步聲，心突突的快要挑出來。

    高明跑過來，一把抱住棺木，“不行！你們誰也不許碰我妹妹！”

    官兵瞪著高明，“誰要碰一個死人，滾一邊去，別耽誤老子檢查！”

    高明根本不聽官兵的話，像抱著一件自己最珍愛的東西，說什麽也不撒手。

    官兵一下子火了，刷的拔出佩刀，“大膽刁民，膽敢阻礙老子查辦公務！”說著舉刀過來。

    一旁的屠夫見了，連忙過來，擋在高明前麵，擺著手，“大人手下留情。”

    官兵不爽的看著他，“你也是來搗亂的？”

    屠夫連忙朝官兵作了個揖，“小人不敢，小人就是個殺豬的。”

    “那你跟著攙和什麽，一邊去！”

    屠夫賠笑著，“俗話說，人死入土為安，這娃子的妹妹才入了棺，又要開棺，確實有些不妥啊。”

    “有什麽不妥！”官兵朝屠夫大吼一聲，“你沒看見所有出城的人都要接受檢查嗎？”

    這時候，帶孩子的大嬸也站出來，“這孩子我見過，他們兄妹倆都在城北的蜀香居做工，不會是什麽賊人。”

    官兵不屑，“我們都是拿著俸祿辦事，你隨便一句話，我們就要信嗎？”

    “我說的是真的啊！”她一掃身後的人，“我們都是本本分分的普通百姓，難道你們看不出來嗎？”

    “哪個賊人也不會把‘賊’字寫在臉上！”那官兵一指大嬸身後，“說不定就有反賊藏在這些人中間！”

    官兵的這句話，立刻引來了眾人的不滿，礙於這些官兵手中的兵刃，也隻是敢怒不敢言。

    官兵重新轉向高明，“快點，要麽打開，要麽讓開！”

    在祁國，人死之後入棺後再開棺被視作不吉，其他人看著官兵的咄咄逼人，不由嘖舌，何況，他們已經耗了不少時間。

    有人等不及了，指著那棺木，“那麽小的一口棺木最多裝個女娃娃，哪能裝什麽賊人，這都看不出來嗎？”

    眼看著天都黑了，眾人陸續急躁起來，就算真的能夠開棺檢查，不知道還要耽擱多久，人們不由抱怨，“你們天天在這擋著不叫人過，倒是查出過賊人沒？現在和一個娃子耍威風是什麽本事？”

    “是啊，說不定現在賊人早就趁亂跑了！”

    堵在城門處的人都按捺不住脾氣，此起彼伏的抱怨起來。

    官兵見狀立刻急了，朝人群喊著，“大膽，你們早造反嗎！”

    高明心裏卻暗暗高興，他就是要把事情鬧大，於是也跟著眾人一起和官兵們理論。

    一陣腳步聲傳來，官兵們的臉色立刻變了。

    他們朝來人恭敬的行禮，“屬下參見少將軍。”

    果然，雲棠來了。

    高明暗暗高興的同時，想著自己的說辭。

    “怎麽回事？”雲棠向兩人詢問。

    “回少將軍，屬下奉命再次盤查，他們竟公然反抗，不許我們檢查！”說著其中一個官兵轉身一指高明，“就是他！”

    雲棠跟則轉過身，他看著高明，才要說話，卻聽高明先一步開口，“大人，我隻想送妹妹回家，這些人竟然橫加阻攔，還要拆了我妹妹的棺木！”

    雲棠看著高明，又看了眼車上的棺木，似乎明白了什麽，“小兄弟，你誤會了，他們並非想拆令妹的棺木，他們隻是例行檢查。”

    “檢查？”高明不服氣，“若是大人家裏死了人，也能讓人撬開棺木檢查嗎？”

    “大膽！”一旁的官兵立刻舉起刀對準高明，“你知道自己跟誰說話呢嗎？”

    在高明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雲棠的眉間微微一動，可他不得不承認，這小兄弟說的不錯，死者為大，誰也不會去驚動一個已故之人的。

    想著，雲棠揮手示意手下退下。

    他正要說什麽，高明突然挺直了腰杆，“大人明鑒，我和妹妹都是良民，大人不信可以去問華嚴寺的崇文師父，妹妹的棺木還是崇文師父給的！”

    雲棠的眼神微微一動。

    崇文師父……

    想到她，雲棠的心中重重一歎。

    事情若是與她有關，那自然是真的，再沒有要問的必要。

    沉默片刻，雲棠突然下令，“讓他們過去。”

    棺木的雲苓緊張的心一下子鬆了下來，她無暇思考為什麽雲棠聽到崇文師父就會放他們離開，她隻想能快些離開。

    高明並沒有感恩戴德的樣子，就連對雲棠的那一聲道謝，也帶著他就應該放他們離開的理直氣壯。

    正當他重新推著車向前走去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高明才不管來者是誰，不敢耽擱，加快了腳步。

    雲棠看見，來人正是父親雲戈，“父親？”

    雲戈一臉凝重，直接問：“你可知道了城東北方的事？”

    “是，孩兒也是才得到消息。”

    “我的手下已經趕赴那邊，正好你在這裏，隨我一同過去。”

    “我也得到消息，城西這邊有廢帝的反賊出現，不如我與父親分頭行動為好。”

    雲戈略作思量，點頭，“也好。”

    說著，打馬就要離開。

    轉身的瞬間，雲戈瞥見了正推著車急急出城的高明。

    “站住！”眉間一動，雲戈下意識的大吼一聲。

    官兵們得了命令，立刻橫槍在高明的麵前。

    高明聽出是雲戈的聲音，心中一緊，表麵上卻故作毫不知情的怒視著攔他的人，“你們幹什麽？”

    雲戈打量棺木，“那是什麽？”

    雲棠答道：“是那少年的妹妹。”

    “妹妹？”雲戈朝那邊瞧著。

    “是啊，他妹妹染病而死，作為兄長他送妹妹回家下葬。”

    “可曾檢查過？”

    “是。”

    “開棺查過嗎？”

    雲棠沒想到父親會這樣問，可在父親麵前從來不說謊話的他這次也是實話實說，“不曾開棺。”

    “我是怎麽吩咐過的！”雲戈不滿，“立刻開棺檢查！”

    “父親！”雲棠猶豫，“這樣做是不是……”

    雲戈明白他的意思，卻堅持，“習俗歸習俗，要是放走了賊人，不止你我擔責，大祁可能會陷入危機，你懂嗎？”

    雲棠也知道雲戈說的對，可他……

    不等雲棠回答，雲戈已經下令，“立刻開棺，檢查！”

    棺木裏的雲苓心快要跳出來，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暴露身份，就無比緊張。

    她一遍遍的告誡自己不要怕，千萬別發出什麽動靜，到時候被雲戈發現，她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怎麽辦？怎麽辦？

    漆黑的棺木中，雲苓沒有辦法與高明商議，隻能焦灼的問著自己。

    高明一下子跳到棺木前，雙手保住棺木，“你們誰也別想碰我妹妹！”

    雲戈不屑一顧，“無知小兒，再敢反抗本將軍的命令，格殺勿論！”

    “父親！”雲棠略顯焦急，“市井小民，父親無需與他動氣。”

    “他也配！”雲戈冷聲，“立刻去查，再有人抗命，就地處決！”

    雲棠明白父親的脾氣，為了保那少年不死，他隻好道：“是，我來處理。”

    他轉過身看著高明，“我明白的你的心情，也知道開棺對令妹不尊，但你要明白這是無奈之舉，每一個經過這裏的人都要無一例外的接受檢查，目的隻是為了確保我大祁安定。”

    高明不聽，“我才不管你們的事，我隻要我妹妹身後不會受到羞辱！”

    雲棠不由歎了口氣，他身後的雲戈立刻道：“雲棠，不要和這種人講道理，別再耽擱，快點檢查！他再廢話，不用客氣！”

    高明瞪著雲戈，一臉的不服氣，雲棠暗暗歎了口氣，終是開口，“我答應你，他們不會碰你妹妹，檢查過之後馬上放你們離開。”

    “不行！”高朗反抗，緊緊的抱在棺木上，“你們別過來！”

    可他的反抗，那些人根本不放在眼裏。

    雲棠露出些歉意，一咬牙，朝官兵使眼色，那些官兵立刻把高明架了起來。

    “放開我！你們這幫做官的，放開我！不許碰我妹妹！”任憑高朗怎麽喊叫也無濟於事。

    怕那些官兵粗手粗腳，雲棠親自過去檢查。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雲苓的每一根神經都繃緊，直到感覺到有人觸到棺蓋，她緊張的閉上眼睛。

    開棺之前，雲棠禁不住看了一眼高明，“得罪。”

    雲棠的動作很輕，仿佛裏麵是熟睡的人，他生怕驚動了她的好夢。

    他均勻的用力，棺蓋與棺木間立刻露出一條縫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