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公？”雲苓觀察著他的表情。

    唐修的臉色還算好，“淩大人，奴才是來請大人再做一份紅豆糕的。”

    “公公？”雲苓略顯吃驚的看著唐修，昨日楚元昭的態度她記得清清楚楚，她在做同樣一份過去，豈不是自討苦吃、

    唐修搖頭，“大人不必擔心，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

    “是啊，是皇上親自交代的。”

    雲苓猶疑，“皇上他不是……”

    唐修一笑，“大人放心，大人盡管做來就是。”說完，又補了句，“看來大人的方子當真管用。”

    “公公？”

    唐修一語讓雲苓摸不著頭，再想問什麽，他已經離開，她也隻得答應，“是。”

    ……

    雲苓才把做好的紅豆糕裝起來，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前。

    她看著來人略顯不解，卻還是恭敬行禮，“參見豫東王。”

    “免禮。”楚元昊慢慢走進來。

    “王爺有何吩咐？”

    “你的手藝不錯。”

    “嗯？”雲苓揚起頭。

    楚元昊在她麵前停下，“本王是說那些紅豆糕。”

    雲苓會意，“粗茶淡飯，多謝王爺謬讚。”

    “此言差矣。”他搖頭，“本王認為好得很，本王想讓你再做一份給本王送去。”

    “王爺？”雲苓詫異。

    “你不必怕，皇兄是皇兄，本王是本王，皇兄不喜歡的東西，本王不一定不喜歡，相反，本王喜歡的很。”

    “是，臣遵旨。”雲苓表麵平靜，“隻是臣有一事不明。”

    “但說無妨。”

    “臣不善烹飪，自問做出的飯食難登大雅之堂，更不敢比宮中禦膳局，可是王爺，為何偏愛這紅豆糕？”

    “為何偏愛這紅豆糕？”楚元昊重複著雲苓的問題，唇邊慢慢映出一個笑容，“因為做紅豆糕的人。”

    雲苓心中一動，“不知能讓王爺這般深情的人，是誰呢？”

    “一位……朋友。”他猶豫了一下，這樣形容，“她做的紅豆糕味道極好，本王吃多少次也不膩。”

    她陪著笑，“是什麽人有這樣好的手藝，能讓王爺吃過之後念念不忘？”

    他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些，像是在想著什麽，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她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再問：“臣也偏愛紅豆糕，若是有幸，臣很想向王爺所說的那位朋友請教呢。”

    他的目光越來越黯淡，唇角的笑也多了些苦澀，“她……她已經不在了。”

    他竟還記得她，這幾句話，讓她心中感激，也隻是感激。

    她連忙低下頭，“是臣魯莽，還請王爺恕罪！”

    他並沒有要責怪她的意思，輕輕搖頭，望著遠方，“本王時常覺得，她並沒有離開，隻是去了某個地方，某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她隻是想安安靜靜沒人打擾。”

    她忍住心痛，抬頭看著他，“也許，就像王爺說的，她並沒有真的離開呢？”

    他收回視線，凝視著她。

    她依舊淡淡，“有王爺這樣惦記她，說不定許久之後，她真的會回來。”

    他看她的眼神漸漸多了層深意，“本王也在想，也許，她真的沒死。”

    男人眸子裏的光突然變得銳利，看著雲苓。

    雲苓被他看得不自然，那探尋的眼神，令她暗暗心慌，“王爺？”

    “你知道嗎？”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你做的這些紅豆糕，和她做的一模一樣！”

    雲苓緊張的回望著他，聽他一字一句的說著，“這糕點的外觀、味道、口感……都如出一轍，世上竟有這麽巧合的事！”

    她的心倏地一痛，她安排好了一切去到昱宸宮去吸引楚元昭，說出這樣一番話的，卻是另外一個男人。

    麵對他的逼視，她正在想該如何向他解釋，他的眼神突然變了。

    “怎麽可能？”他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眉眼，“怎麽可能呢！”

    他的聲音裏滿是無奈，唇瓣輕動，道出一句低得連她都聽不太清的話：你怎麽可能是她……

    “王爺？”她試探的喚了他一句，他才漸漸回過神。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自嘲一笑，“罷了，你快去給皇兄送去吧。”

    “是。”雲苓才要離開，忽又停下。

    “怎麽？”他看出她似乎有話要說。

    “不瞞王爺，淳妃娘娘昨日命臣為皇上醫治，臣見皇上並非急症便以食療為主，皇上似乎並不喜歡臣做的紅豆糕，而今天又讓唐公公來傳話再做一份，臣擔心……”

    “你不必擔心。”他悵然，“皇兄他並非不喜歡。”

    雲苓倏地抬眸，“還請王爺明示。”

    他隻是搖頭，“本王方才對你說過的話，不要在皇兄麵前提起半句，你便不會有事。”

    話隻說到這裏，楚元昊雙手一背，“記得本王的紅豆糕。”

    說罷，隻留下一個背影。

    雲苓想著他的話，卻不敢耽擱，提了糕點離開。

    ……

    “臣參見皇上。”雲苓朝著座上的男人，雙手將紅豆糕奉上。

    唐修看到雲苓，麵露一絲喜色，連忙接了過來，打開送到主子麵前。

    香氣漫進鼻中，楚元昭的視線從書冊上移開，落在糕點上。

    唐修推了推盤子，“皇上嚐嚐看，還是昨天的烹製方法。”

    男人捏起一塊，拿在手裏瞧著，雲苓則看著拿著糕點的男人。

    突然，男人抬頭看向雲苓，“你說，紅豆對朕有百利？”

    “是。”她應聲。

    他又問：“你也說，這紅豆或蒸或煮，做飯做湯，無一不可。”

    “是。”

    “那你為何偏偏選了紅豆糕？”

    她冷靜回答：“臣聽聞皇上國事繁忙，常常廢寢忘食，所以臣做了這紅豆糕，皇上隻需要騰出一隻手就好。”

    唐修也是才知道雲苓選擇做紅豆糕的原因，不禁點頭，“淩大人有心了。”

    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楚元昭又問：“這樣的做法，是你獨創的，還是師從他人。”

    雲苓不緊不慢，“臣身為醫者，除了配藥，也要會些烹調，紅豆糕做法簡單，不用向他人請教。”

    男人的表情依舊毫無波瀾，再問：“為何要把紅豆糕做成這樣？”

    這一次，雲苓穩住心神，緩緩開口，“紅豆糕晶瑩剔透，裏麵的每一顆紅豆餡料都清晰可見，就像人心，沒有欺瞞。”

    他的眼神瞬間變了，一旁的唐修蒼老的臉頰也微微抽動。

    他不再問她，拿起一塊，慢慢的送入口中。

    雲苓悄悄打量著麵前的男人，隻見他抬眸望向她，薄唇輕啟，“賞。”

    一切來的太突然，昨日她還因為這紅豆糕差一點激怒了他，今日卻因為同樣一盤紅豆糕而得了封賞。

    在唐修眼神的提醒下，她才回神，“臣謝皇上恩典。”

    隻是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麽讓他突然有所改變，忍不住心中疑問，“臣敢問皇上，為何突然對紅豆糕感興趣了？”

    他才平和的眼神一下子寒涼，她猛然想起楚元昊的提醒，“臣多嘴，請皇上恕罪！”

    他果然還是那個喜怒無常的冷峻帝王。

    唐修見了，連忙替雲苓說話，“不知不怪，念在淩大人的紅豆糕得皇上滿意，皇上就別怪罪淩大人了。”

    趁著楚元昭沒有回應，唐修連忙朝雲苓使眼色讓她下去。

    心裏有再多話，她也隻能照唐修的意思去做。

    她心有不甘的望了男人一眼，退了下去。

    看著雲苓出了門，唐修感歎著望向楚元昭，“這紅豆糕簡直和苓姑娘做的一模一樣啊！”

    楚元昭也不得不承認，禦膳局做同樣的兩道菜，味道或許有詫異，可這紅豆糕吃起來就好像是一個人做的。

    唐修越說越激動，“還有淩大人方才的那番話，皇上，那分明就是……”

    看著主子的神色，唐修不忍心再說下去。

    楚元昭剛才問過的每一個問題，都問過曾經的她。

    她喜歡做紅豆糕，一開始隻是喜歡吃而已，她烹飪的手藝，是來自她的母親，而她之所以喜歡紅豆糕，就是因為紅豆糕心思透明，沒有欺瞞。

    聽著雲苓方才的答案，他有那麽一瞬間似乎覺得，是她回來了。

    但現實很清楚，這個叫淩雲的太醫雖然與她的名字相互顛倒，卻是個男人，而且容貌也絲毫不同，他頓時覺得自己可笑。

    她已經隨著那場大火消失了，過去這麽久，他也該忘記她了。

    ……

    雲苓還想著楚元昭反常的舉動和唐修若有深意的話，迎麵走來了一個人幾乎沒有看到。

    直到兩人幾乎擦身，雲苓才回過神，“王大人。”

    王太醫三十多歲，個子中等略微發福，在雲苓做太醫之前，除了太醫局首座的高朗，他還能和賀太醫平分秋色，現在來了個淩太醫，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尤其雲苓進宮之初就斷了他的財路，他心中對雲苓十分怨恨。

    至少，他還算宮中老人，在雲苓麵前，他還可以賣弄一下輩分，可是看到迎麵而來的雲苓不但沒有向他行禮，甚至連看也沒有看他，頓時來了氣。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雲苓，“你近來可是宮裏的紅人，不僅治好了淳妃娘娘的病，皇上和豫東王也都讓你前去，我們這些老太醫隻怕過不了多久就該告老還鄉去了。”

    雲苓聽得出王大人話裏的吃味，她也知道他暗地裏做過的事，表麵上，她還是要穩住對方，不能讓對方看出端倪，“大人哪裏話，我才到太醫局，資曆尚淺，許多事還需請教王大人與各位大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