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片刻，她才回過神，“請問皇上，想吃什麽？”

    楚元昭似是心不在焉，“隨意。”

    不大一會兒工夫，雲苓就端上來三碟小菜，這些都是他平時喜歡的。

    楚元昭沒有說話，拿起筷子默默的吃著。

    他的心情似乎很糟，沒有吃下多少便放下筷子，她試探道：“不合皇上的口味麽？”

    他未置可否，片刻之後問她：“你會下棋麽？”

    雲苓擺好了棋盤，不由打量了男人一眼，他想做什麽，她也隻好奉陪。

    從前，她都是看著他同別人下棋，時間久了耳濡目染了些，也向他學了一些，對他的棋路略有了解，所以此時下起棋來並不吃力，倒是他，略顯心不在焉。

    一顆一顆的棋子落在棋盤上，雲苓竟漸漸占了上風，偷偷看了男人一眼，她將本該落在某處的棋子換了個位置。

    勝負已然分出，雲苓謙虛的低下頭，“臣甘拜下風。”

    男人麵無表情的看著棋盤上雲苓的棋子，“和朕下棋，很累吧？”

    “嗯？”雲苓抬眸，從他的眼中讀懂了他的意思，心中倏地一緊。

    “你以為朕會這麽容易輸麽？”她故意相讓，又讓得隱晦，怎會逃過他的眼睛。

    雲苓連忙解釋，“臣不敢。”

    “那就好好的陪朕再下一盤。”

    看著他深沉得足以令她淪陷的目光，她點頭。

    棋逢對手才覺得有意思，這一盤，楚元昭比剛才認真了許多，雲苓也不敢走神。

    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一陣困意襲來，雲苓忍不住鼻子發酸睜不開眼睛。

    麵前是尊貴的帝王，她連忙別過頭，趁他落子的時候，用手捂著半張臉，無聲無息的打了個哈欠。

    困意再濃，雲苓還是強打著精神，直到棋盤上滿滿都是兩人的棋子。這一盤下來，兩人竟未分出勝負。

    “與朕下棋，就這般無趣麽？”

    頭頂上傳來男人清冷的聲音，雲苓微征，連忙抬頭。

    她以為他是因為她的那個哈欠而惱了，可他目光淡然，平靜的看著她。

    “皇上贖罪，臣昨晚連夜整理藥方，並非對皇上不敬！”

    他越是平淡，就越令人害怕，雖然她很想也很珍惜和他一起的時光，可她真的是累了。

    他沒有說話，在她的擔心中緩緩起身，朝外麵而去。

    他要走了麽？就這麽走了麽？

    想到這一點，她連忙跟著站起來，跟在他身後。

    當他即將走出大門的時候，她在他背後停下，恭恭敬敬的低下頭，“恭送皇上。”

    腳步聲突然停下，疑惑之時，她抬眸的時候，他恰好轉過身。

    目光交匯，雲苓心中微微一緊，“皇上還有什麽吩咐？”

    她等來的，不是他的回答。

    下一刻，她無比驚訝，她麵前的男人，唇邊竟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她大睜著眼睛，瞳眸裏是男人的笑顏，還沒等她回過神，他已經轉身，腳步輕捷，走入夜色中。

    她就站在打開的門前，任憑夜風吹拂起衣擺，癡癡的望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尋不見他的影子。

    他臨別時的笑容令她意外，她不懂那笑容裏的含義，卻看得出，他比來時心情好了一些。

    隻剩下她一個人，一股失落伏在心頭，桌子上的棋局，她竟不舍得收。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來見她，更不知下一次再見他是何時。

    ……

    令她驚訝的是，第二天晚上，她再次見到了楚元昭。

    她目視他進門，和昨晚一樣坐在相同的位置，提著相同的要求。

    她深感意外，滿腹狐疑，也隻得依照他的要求為他做了飯菜。

    今晚，他吃的比昨日多一些。

    她以為他又是來和她下棋，正準備去拿棋盤，他卻起身走到窗邊，“今晚月色皎潔，星辰燦爛，倒是難得。”

    雲苓也隨他而來，前幾日一直陰雲密布，許久沒見過這麽美妙的夜晚了。

    過去他們能常常一起在這樣的夜晚看星星看月亮，現在竟成了奢求。

    她站在他的身側，悄悄的側過頭，目光從他的肩頭慢慢上移，落在他完美的側顏上。

    月光撒在他的身上，他看起上去朦朧如仙，雖然他就站在她的身邊，她卻覺得那樣不真實。

    她的心一下子軟了，她隻想就這麽看著他，再也不想從他的身邊離開。

    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心緒。

    “那邊的星星好大，也好亮。”

    雲苓收起記憶，看著他的眼睛，順著他的視線望向夜空。

    那邊有一顆很亮的星，比其他星星還要亮還要大，一下子吸引了男人的目光。

    雲苓仰頭觀望了一陣，笑道：“那裏有七顆星，自然要亮一些，看上去也大一些。”

    “七顆星？”男人疑惑，“可是北鬥七星？”

    她搖搖頭，“那是昴宿，西宮白虎七宿的第四宿，和北鬥相似，也是有七顆星星。”

    原來如此，男人這才慢慢點頭。

    雲苓為他解釋，“《尚書》有雲：日短星昴，以正仲冬，說得就是如果日落之時看到昴宿出現在中天，便知是冬至到了。”

    男人聽著，突然側過頭，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雲苓，“你會觀天象？”

    雲苓收回目光，謙虛一笑，“臣不才，隻懂皮毛。”

    他的眼神卻不曾離開，看著她，仿佛再看一個陌生人。

    他從不喜歡去了解一個女人，但這個女人，已經開始引起他的好奇，她究竟還有多少，是他不了解的。

    身邊突然沒了動靜，雲苓不由朝他望過去，卻發現他也正在望著她。

    那深邃的目光中有審視，有疑惑，她卻沒有去糾結，而是裝作不知，自然的對他一笑，再次看向夜空。

    ……

    一連三晚，他都出現在太醫局，仿佛他們有約在先。

    看著他輕車熟路般的進來，她不用他多說，自覺的下去為他準備晚膳。

    一連三餐，她準備了不同的菜肴，每一道菜，他都覺得可口。

    他今天的心情看來不錯，吃下的飯菜也多了一些，三小碟菜幾乎沒有剩下什麽，還開她的玩笑，“你的手藝，可以去禦膳局了。”

    可雲苓自知，太醫局食材有限，她做的這些不過粗茶淡飯，連葷腥都少，怎麽和禦膳局相比。

    感覺到他的那句玩笑開得心不在焉，她覺得，他有心事。

    看著他放下筷子，她忍不住問：“這麽晚了，皇上不去哪位主子宮裏麽？”

    每次楚元昭從太醫局離開，都已是入夜。聽說，汪修儀和胡婕妤她們都等至深夜派人去請過楚元昭，但他隻是留在昱宸宮，哪裏也沒有去。

    可身為帝王，後宮妃妾眾多，他怎可不聞不問，。

    他用她備好的帕子輕拭唇角，聽到她的話，他刷的抬眸，“你在趕朕走？”

    目光銳利得讓她一愣，她知道這次是自己多嘴了，“臣不敢！”

    可她忍不住問：“皇上肯賞臉，是臣之幸，可向來沒有帝王到太醫局用膳的先例，而且臣的身份是個……是個男人，這樣下去，皇上不擔心會招來流言嗎？”

    他又看了看她，目光才緩和了些，看上去似是不願回答，卻令她意外的開了口，“朕和她們一起，不安心。”

    他毫無掩飾，她卻不懂，“敢問皇上，為什麽這樣講？”

    宮中哪個女人不是挖心掏肺的向他證明自己對他的愛慕和忠誠，那種眾星捧月的感受有何不安，又為何不安？

    他眸光深沉，甚至有些凝重，“朕知道，她們在朕麵前百依百順，個個都是賢德的女人，都有為妃為後的才德和胸襟，朕卻不知，在朕看不見的地方，她們竟比舉刀的男人心更狠。明明是朕無比信任的人，竟是心思縝密凶手。”

    他語氣平淡，她聽得出，他已經在忍耐，她也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皇上指的，可是徐氏？”

    他並未回答，仿佛他根本不屑於提起那個陰毒的女人，那個女人表麵上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模樣也算討喜，平時不聲不響不爭不驕，更是莊妃嘴裏的好妹妹，可正是她，一個飽讀詩書的女子，竟然會設計出那樣周密的計謀，嫁禍給宮中最德高望重的兩位女子，還差一點害死了他的孩子。

    如果不是太後有言在先，他早已下旨將那個女人裁決。

    雲苓安慰，“徐氏已經伏法，皇上就別再為此煩惱了。”

    “少了一個徐氏，不知是不是還有王氏李氏也像徐氏一樣，在朕麵前溫柔端莊，朕一轉身，她們就換了一張臉。”他眉間動了動，眼中多了絲無奈，“朕是一國之君，豈能被這些瑣事牽扯。”

    “皇上說得是，不過這次還好有皇後娘娘一眼便識破了徐氏的計謀，皇後娘娘處置得當立下大功，理應得到嘉獎才是。”雲苓故意說著違心的話。

    楚元昭沒有回應，看著雲苓，似是在琢磨著她的話，默不作聲。

    他的目光漸漸變了，對她似乎總是帶著打量，讓她疑惑，“皇上？”

    她試探了問他，他依舊沉默，當她開始感到有些不自在時，再次聽到他的聲音。

    “你，喜歡朕嗎？”

    他的目光籠罩在她的臉上，短短一句話讓她驟然一驚，心不由自主的突突的跳了起來。

    她喉嚨發緊，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好端端的，他為什麽突然問她這個？難道是他看出了什麽，還是她哪裏泄露了自己的心思？（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