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兒一驚，腳下像是被什麽東西絆住了，全身都跟著繃緊。

    聲音是從後麵傳來的，她壯著膽子回過頭，隻看到黑暗中似是有個人影，看不清楚來人是誰。

    郭芙依和另外兩個丫頭也停下來瞧著，隻聽見暗處的人又叫了一聲，“蘆兒……”

    雲苓故意讓自己的聲音低沉而顫抖，與深夜的風交織在一起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蘆兒的手幾乎在抖，她從挽住郭芙依變成了死死抓住她的手，聲音在顫栗，“什……什麽人？”

    一行四人揪心的朝暗處瞧著，另外兩個丫頭也心中發毛，打燈的時候手也在抖，讓幾人的影子微微晃動。

    這一晃讓蘆兒更加心虛，她一刻也不想留在這。

    還是身為主子的郭芙依更冷靜一些，她朝暗處問著，“你是誰，有話就出來說。”

    “是我呀……”雲苓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慘，幾乎帶著哭腔，悲戚得近乎慎人，“你不記得我了嗎，蘆兒……”

    一瞬間，蘆兒整個寒毛都豎了起來，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身子一歪，驚恐的往後退了一步。

    “誒？”郭芙依看著嚇得不輕的蘆兒，忍不住怒道：“誰這麽大膽，敢在宮中裝神弄鬼，再不出來，我就喊侍衛過來了！”

    雲苓才不怕郭芙依那幾句唬人的話，相反，她聽得出郭芙依的聲音裏也帶著害怕，在奴才們麵前，她不得不硬裝，這裏比方才更僻靜，侍衛要來也要等一陣子了。

    “是我啊……”雲苓開始朝她們走過去，一邊走一邊重複著，“是我啊，是我啊……”

    重複的話像魔咒一樣環繞在蘆兒的耳邊，蘆兒的呼吸開始變得紊亂，朝郭芙依身後躲了過去。

    “想起我了嗎，蘆兒？……”雲苓終於出現在丫頭的燈光下，她學著芹兒的聲調，“是我啊，我是芹兒啊！”

    從看到那身宮衣的一刻，蘆兒就明白了，聽到雲苓自稱“芹兒”的時候，她忍不住“啊”的驚叫出聲。

    郭芙依也真真嚇得不輕，難道是芹兒的魂魄來找她們尋仇來了。

    她反過來也抓起蘆兒的手，主仆兩個一邊往後退著，一邊盯著雲苓，希望她別過來。

    打燈的兩個丫頭見主子嚇成這樣也跟著慌了，小跑著跟在主子身邊直往後退。

    “別跑啊，蘆兒，你不是喜歡跟著我嗎？”雲苓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了頓挫，“你來呀，來呀！”

    “啊——”蘆兒拚命的搖著腦袋，“你別過來，別過來啊！你快走，快走！”

    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郭芙依最為清楚，就算害芹兒的是蘆兒，她怎麽能脫得了幹係。心中一慌，她拉起蘆兒就逃，“快走啊！”

    雲苓豈能放過她們，抬腳就追了上去。那主仆兩個哪裏是雲苓的對手，沒逃出幾步就被雲苓追了上來。

    雲苓一把拉住蘆兒腰間的裙帶，蘆兒連魂兒都嚇飛了，渾身僵住一般，腳也不停使喚，怎麽也跑不動了。

    她不想回身，可雲苓死死的抓住她的裙帶，用力一拽，硬生生的把她揪了過來。

    蘆兒轉過來，嚇得五官幾乎扭曲了。對麵的雲苓臉色慘白，眼圈烏青，唇色猩紅，比她想象中的厲鬼還要可怕萬分。

    她連話都忘了說，大睜著眼睛，腿間一熱，竟然嚇得尿了褲子。

    雲苓才不管別的你，雙手將她揪了過來，厲聲質問，“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麽害我！”

    蘆兒早就做好了打死不認的準備，為了主子，她願意豁出這條命，可是麵對厲鬼，她幾乎已經神誌不清，“我不想的……我不想啊！”

    雲苓更為確定，即使不想，她還是做了。於是問下去，“你害的我好慘，你知道水有多冷嗎，你知道我有多疼嗎？你也嚐嚐這個滋味好不好，好不好？”

    “你饒了我……饒了我吧……”蘆兒哭哭啼啼的求饒，“不是我……不是我想害你，我沒辦法，你放過我，我給你燒香，給你超度，求你……求你放過我！”

    雲苓眼睛一瞪，露出銳利的光，“你親手把我推下水，還不承認嗎？”突然，雲苓抓起她的一條胳膊，“你看啊，這是被我抓破的！你別想抵賴，給我償命來吧！ ”

    早在瑤華宮，蘆兒給她倒茶的時候，她就看到她手上的傷，很明顯是廝打後的傷痕，除了和芹兒，沒有和其他人的可能。

    被雲苓抓起的那隻手劇烈的抖著，蘆兒早就被嚇得沒了模樣，開始語無倫次，“不，不……饒了我……”

    不等她說完，雲苓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眸中一狠，“去死吧！”

    旁邊的郭芙依和兩個丫頭全身已經癱軟，倚在牆根全身顫抖著，看到蘆兒被掐住脖子，驚得倒吸著涼氣，三個人蜷縮在一起。

    蘆兒的手在半空中無力的抓著，聽到主子的動靜，才想起來求救，“主子，救……救我……”

    “主子？”雲苓故意放緩了語氣重複著蘆兒的話，慢慢的轉過頭，看著瑟瑟發抖的郭芙依，“郭婕妤？”

    突然一陣涼風襲來，雲苓梳得並不牢固的頭發隨時散亂開來，隨著夜風揚起，鬼魅一般的站在郭芙依麵前。

    郭芙依被這樣的雲苓和她陰森的眼神嚇得尖叫了一聲，情急之下，普通一聲給雲苓跪了下來，“芹兒姑娘，是我們對不起你，你放了我們，我們定然好好料理你的後事，善待你的家人，你相信我，我好歹是位婕妤，說話算話的！”

    雲苓才不理會這些，“你是蘆兒的主子？”

    “是，是……”郭芙依連連連頭，“蘆兒與我情同姐妹，求你高抬貴手放了她，也放過我吧！”

    “那一定是你指使她害我的，對嗎！”這句話，出乎郭芙依的預料，而雲苓說得十分肯定。

    郭芙依一下子麵如土色，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你……是你！”雲苓一手鬆開已經快要斷氣的蘆兒，轉過身，一步一步的直逼牆根處的郭芙依。

    郭芙依身邊的兩個丫頭早已嚇得丟了魂兒，這時候看著雲苓過來，手一抖丟下手裏的燈籠撒腿就跑，邊跑邊驚呼，“鬧鬼啦！”

    留下郭芙依一個人，想退卻不知道還能退到哪裏。

    “賤人，你敢害我，我先要了你的命！”雲苓不由分說，掐住了郭芙依的脖子，“你也嚐嚐喘不上氣是什麽滋味。”

    紅唇一張一合，眼神鋒利無比，郭芙依嚇得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著，無論雙手怎麽去掰雲苓的手都無濟於事。

    “不，不是我……”郭芙依有氣無力的掙紮著，吃力的搖著頭。

    雲苓傾向她，幾乎貼著她的臉，“那就下來陪我吧！”

    那張被她精心描繪過的猙獰麵容讓郭芙依幾近崩潰，雲苓趁機急迫了指尖的囊袋。

    那是裏麵裝的是她早就準備好的鹿血。

    脖子處突然傳來的一陣濕意和涼意，令郭芙依一驚，下一刻，她聞到了一陣腥鹹。

    她掙紮著，用手抹了一下脖子處，月光下，指上的那抹猩紅讓她近乎絕望。

    她怕死啊！

    此時此刻，郭芙依的眼中終於透出絕望，雲苓也故意在這個時候加大了手上的力氣。

    “不是我！”突然，郭芙依拚盡全力透過喉嚨的縫隙喊出了聲，“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

    雲苓假意不為所動，“凶手，你活不過今晚的！”

    “真的不是我，是皇後，是皇後啊！”見雲苓還不肯鬆手，她哭哭啼啼著，“是皇後逼我這麽做的，是她逼我的啊！我發誓！”

    “皇後要我的命做什麽？”雲苓輕蔑一語。

    “我沒有要冒犯你，可也隻能說是你的命不好，皇後要殺不是你，是淩大人！你和她換了衣裳，才被蘆兒認錯，誤將你退下水。都是我們的錯，芹兒姑娘就算你要報仇，也該去找皇後呀，我向你懺悔，我願為你****吃齋念佛，讓你的家人過上好日子，求你，求你放過我吧……”

    說到這裏，郭芙依已經哭花了妝，哭散了頭發。

    雲苓這才微微鬆了些勁兒，手卻沒有離開郭芙依的脖子，“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是，是，芹兒姑娘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雲苓能夠看見有明顯的火光。

    想必是那兩個丫頭鬧出的動靜太大，驚動了這附近的侍衛。

    雲苓壓低了聲音，附在郭芙依耳邊，“把你方才說的那番話，原原本本的說給皇上，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否則，你們一個都別想活！”

    郭芙依先是一愣，在雲苓的眼神掃過來之前如搗蒜般的點著頭，“是，是，我一定照做，一定照做！”

    眼看著侍衛們越來越近，雲苓不再耽擱，她留給郭芙依一個陰狠的眼神，在黑暗中閃身離開。

    身後，地上被丫頭丟掉的兩盞燈還在燃燒著，火光中，郭芙依無力的順著牆壁滑了下去，癱坐在地的她全身隻剩下機械的顫抖和無聲的抽噎，眼睛就像一雙黑洞，早已沒了往日的光澤。

    ……

    洗淨了妝容，換回了衣裳，雲苓還是那個清淡如水的女醫。

    早上起來，她走出房間，站在寬闊的院子裏，望著天空，隻等從楚元昭那裏傳來的消息。

    突然，她看見韓成略顯急促的朝她跑了過來，表情也有些凝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