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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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圈的工作沒有朝九晚五一說,葉從洲忙到晚上十點才下班。他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個小公寓,寸土寸金的豐城,簽約時的房租還是他賣掉家裏的電器才墊上的。
剛到家,就接到賀彥的電話。
“你不是缺錢嗎?跑去帶童星,你多少年才能還完債?”
賀彥剛剛得知葉從洲寧願去跟童星都不願做自己的助理,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就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葉從洲走到陽台,單手收衣服,電話那邊賀彥語氣不善,他也不想多說,“用不了多少年,不用你操心。”
賀彥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兩圈,氣極了卻又有些無奈,“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想通?就算不把我當好人,當個朋友總行吧?”
葉從洲早上出門忘了關陽台的窗戶,晾著的褲子有一條褲腿勾到窗戶外麵,他抬手去扯。看到遠處高樓外牆巨幅的led廣告屏。此時已是深夜,電子屏上飄著一顆顆小小的紅色愛心,為明天要上映的一部電影做宣傳。
他的手停了下來。
很久以前,賀彥曾用這個廣告屏向他告白。中間飄著一片樹葉的占滿整個屏幕的紅色愛心亮了整整一天。
賀彥這個人,喜歡弄一些花裏胡哨的東西表達感情,有幾分是為了表達愛意,有幾分是自己的表演人格在作祟,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葉從洲關了窗戶,收回視線,低聲開口:“我們做不了朋友。”
說完不等對麵回複,直接掛了電話。
賀彥拿著手機,腦殼幾乎要冒煙。
葉從洲背靠陽台,十月份的晚風帶著涼意,吹在後背讓人不自覺打冷顫。他今天拒絕做賀彥的助理,應該是將自己推向另一條完全未知的路。他不知道這個決定會導致什麽後果,能不能挽回一些事情。
以前賀彥總說他這個人太容易心軟,人一旦心軟,就很容易犯錯。其實他自己更清楚,除了心軟之外,他還有些遲鈍,即便是比別人多活了幾年,也不敢說就比別人強。幾個月前他重新醒過來後,沒有足夠多的時間去籌劃,順勢就走到了今天。他不是一個脫胎換骨擁有完美計劃的報複者,如今他仍舊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或者說他也不算是個報複者,隻是為人子女該擔起的責任,他上輩子沒有做到,這次無論怎樣都該給父親一個交待。
至於賀彥,這些日子忙著重新融入這個時代,忙著工作,葉從洲一直避免自己去想起他。就如同之前獨自住在別墅裏時,每每想起賀彥,葉從洲都會按住腹部的舊疤,傷疤早就好了,可該疼的時候,還是會疼。
可賀彥偏偏要往他跟前湊,並且一點兒都不知道,他現在所表露出的哪怕隻有一丁點的善意,對葉從洲來說,都是莫大的諷刺。
你知道一個人本質會有多麽冰冷無情,就不會再懵懂無知的去感知他表皮上的溫度。
周末,葉從洲按約定好的時間去李如佳的家中接她。
李如佳因為今年三月份在一檔節目中跳了一支孔雀舞而受到關注,華星考察一段時間後就簽下了她,後來又上了幾檔節目,雖然與目前幾位拍電視劇出身的童星不能比,但也算是在觀眾麵前混了個臉熟。
今天葉從洲要帶李如佳去給一個兒童洗手液拍廣告。之前因為李如佳經紀人離職,這個廣告的拍攝時間已經往後推了兩次,商家給出的最後期限就是這個周末。
葉從洲到達李如佳的家裏,她媽媽已經抱著孩子坐在客廳裏等。
葉從洲走到母女倆旁邊,輕輕拍了拍小姑娘,“怎麽了?”
李媽媽道:“沒事兒,還沒睡醒呢。我們直接坐車過去,到了再叫醒她。”
通告中安排的拍攝內容是女孩先在戶外遊玩一圈,然後再到室內洗手、吃水果。為了畫麵美觀,拍攝地選在了郊外一個拍攝基地,這裏不僅風景怡人,更主要是配套設施方便,不必到處找地方拉插線板架機器。
葉從洲車駛進停車場,扭頭對李媽媽道:“把佳佳叫醒吧,吃點東西化個妝,上午就要拍了。”
李媽媽柔聲叫女兒,可李如佳隻小聲的哼唧,再多叫兩句,竟蹬著腿哭了起來。
葉從洲:“怎麽了這是?”
李媽媽這才為難地看著葉從洲:“她今天早晨突然發燒了,我想著吃點藥睡一覺能好點呢。”
副駕駛坐的是華星的化妝師原原,聞言急道:“那現在呢?還在燒?”
“……嗯。”
原原沒憋住,一個髒字蹦了出去。-->>
她在這行幹了許多年,各種掉鏈子的事見多了,但都是成人,真要耽誤事就直接罵過去。李如佳一個小孩,能說她什麽?
原原伸手過去摸摸李如佳的額頭,氣道:“我說你也真是心大,孩子都燒成這樣了,吃點藥頂什麽用?”
三個人正在說話,廣告商那邊的人已經過來敲車窗了。
“我們都準備到位了,孩子呢?”
“原原,麻煩你去攔輛出租車。佳佳現在得去醫院,小孩子不能燒這麽久。”葉從洲從車裏出來,對那人道:“孩子發燒了,今天拍不了。我去和你們張經理談。”
原原將母女倆送上車後也往棚內跑。
張經理正吹胡子瞪眼:“我拜托你們靠點譜!這都第幾次了,啊?我們從產品剛研發的時候請的代言人,現在馬上就該封裝了,代言人包裝還沒法印,耽誤一天就是幾十萬的成本往裏砸,要不是覺得這小姑娘現在有些知名度,我們費這個勁幹嘛?”
上一次和張經理談延後時間,也是葉從洲去談的,當時張經理話說得十分絕對,這周末要是再拍不成,直接取消合作,還要賠償延遲費。所以現在即便葉從洲再怎麽抱歉,也於事無補。
張經理:“反正我們話已經擱這了,今天要是拍不成,咱們就法庭上見吧。”
葉從洲連忙道:“要不這樣,我們換一個人來拍。華星還有兩個童星,我現在跟他們的經紀人聯係,爭取盡快確定一個。”
張經理煩躁地揮手:“你先聯係吧。”
廣告包裝馬上就要印,對於商家來說,賠錢沒有多大用處,主要是找到代言人把廣告拍了。
葉從洲和原原一人負責一個,打完電話後兩人走到旁邊商量。
原原:“楊敏曦可以,她最近沒有工作安排,經紀人一聽還挺樂意。”
葉從洲剛才給另一個童星白亦詩的經紀人打電話,得知白亦詩今天正在拍戲。
原原見葉從洲表情嚴肅,小聲道:“要不就用楊敏曦?她的知名度低了點,我們可以減少一些廣告費做補償。”
葉從洲搖頭,“這樣不好。廠商缺這點錢?本來讓人家三等四等就很不合適了,現在還要換一個廣告效果打折扣的代言人,人家未必肯答應。”
原原:“那怎麽辦呀?”
葉從洲想了想,“白亦詩就在附近拍戲,我現在去找她的經紀人談談,看能不能空出半天時間過來拍廣告。”
“這也不行吧。”原原阻止道,“白亦詩的身價可比李如佳高,四十萬請不來她。”
葉從洲沒時間細講,叮囑道:“你去安撫一下張經理,我很快回來。”
白亦詩的大部分工作都由父母做主,經紀人梅姐隻是負責幫她把把關,所以拍戲現場,梅姐基本不會過來。但今天白亦詩的搭檔不是一般人,她父母心裏沒底,才把梅姐也請了過來。葉從洲這才有機會直接和梅姐麵談。
剛才在電話裏葉從洲已經把情況都說明了,現在為了盡快敲定,他直接道:“梅姐,我知道白亦詩身價比李如佳高,廣告商那邊我違約在先,不能再加價。所以差額的這十幾萬,我可以個人墊付給白亦詩。”
“你?”梅姐有些吃驚,“你一個助理,這可不是小錢。”
葉從洲在寧陽的房子前不久賣了出去,買家已經將房款打給他,他原本打算下個月就把錢還給老關,但今天遇著這事,他隻能先把錢用了。
葉從洲倒不是要充冤大頭,事情發生的突然,他得先想辦法解決,李如佳違約,要按合同支付一筆違約金,不至於這十幾萬都讓他墊了。另一方麵,葉從洲知道明年他的收入肯定能翻上幾番,再過幾年,十幾萬對他來說更不算什麽,所以潛意識裏,並不怎麽看重這些錢。
葉從洲:“我身上有點存款,先墊著,回頭再去跟公司要。”
“那洗手液之前找過白亦詩,我調查過,是個國產老廠家,質量靠譜,隻是當時白亦詩正在拍戲就沒接。”梅姐也笑了笑,“咱們是同事,這點小忙我能幫肯定幫。但是今天實在是不湊巧,白亦詩今天的戲太重要了,否則我也不會過來盯著。”
葉從洲聽完很失望,扭頭看了一眼攝影棚,腦子飛速轉著還有哪個童星可以用。
梅姐往左前方一指,“你看看那是誰,今天白亦詩要和他演一場戲,你就是給一百萬,她父母都不會同意。”
葉從洲順著梅姐的手指看過去,看清那人的同時瞬間僵在原地。
賀名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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