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的結局是沐影的勝利。

    但這並不意味著沐痕要就地等死。

    沐影雙手背在身後，挺胸走向沐痕。

    沐痕翻起身立刻驅動惡魔之力反擊。

    化作尖刺的惡魔之力暴風雨般襲向沐影，而他隻是伸出一根手指，以極快的速度擋開所有攻擊，宛如瞬間長了數千條手臂。

    高速移動的手影在沐影麵前，形成了一道絕對防禦的壁壘。

    “明明是個魔法師，竟然還有這樣的身體能力！”眼看惡魔之力不斷被消減，沐痕忍不住吐槽道。

    沐影冷笑著答道：“莫非你把我和那些隻要一個詛咒就能奪走生命的垃圾混為一談？小畜生，你還沒出生前我和你爸爸可是屠魔勇士的候補，身體是接受過女神力量祝福的，這點武技算不了什麽，還有——”

    呲啦！

    沐影一把扯住襲向他的惡魔之力，就像扯斷綢子一樣撕碎。

    惡魔之力斷開的瞬間，便如同沙子一般碎裂，隨後消散在空氣中。

    “——我既不是魔法師，也不是屠魔勇者，是個科研工作者！”

    沐痕想起那謎之聲說起的女神之子。

    原來沐影之所以這麽強不僅僅是魔力驚人，還接受了女神的祝福。

    竟然會想和這樣的怪物打架，沐痕有點佩服自己，或許無奈或許悲傷，那是種說不清的感情。

    無論他想出什麽招式，無論惡魔之力化作尖刺，還是化為拳頭，甚至形成數十道足以燒穿天空城的能量光束，全部都被沐影化解。

    眼前這個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就是這麽強。

    讓人絕望的天空城之王。

    沐痕突然覺得這樣也好。

    如果沐影不是這麽強大，不是這麽讓人絕望，特也不甘心被一個瘋子消滅。

    他算算時間，估摸著艾米已經離開了天空城。

    是啊。

    這不也完成了自己最開始的目的嗎？

    艾米安全了——

    可是——

    好想和艾米在一起！

    自欺欺人不過是掩飾不甘的借口與幻象。

    當確認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清關時。

    沐痕現在隻想著狠狠揍沐影，哪怕毫無用處，甚至粉身碎骨！

    “你這樣繼續下去，身體還撐得住嗎？”沐影隻用一根手指就擋住沐痕裹著惡魔之力的拳頭。

    黑色的火焰還散發著足以烤化金屬的高溫。

    沐痕低頭看了看。

    他這才發下，隨著惡魔之力不斷減少，被惡魔之力包裹的身體正慢慢變回原本的樣子，消失的痛苦重新回到身體，躥遍全身。

    “呃——！”肋骨斷裂的疼痛再次襲來，重新經曆一次那樣的痛苦簡直要了沐痕的命，疼得他連眼睛都睜不開，連沐影走到麵前都不清楚。

    等到被沐影踩住腦袋時，沐痕疼得連動動不了。

    “算你小子命大，消耗到這種程度的惡魔之力取來也沒用，等到再積攢、成熟一些的時候，我再殺了你。”

    沐影把沐痕踢翻，讓他仰麵躺著。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有必要再去次森特把你妹妹們也抓來，如果實驗體增加到三人，我想遲早能探明惡魔之力的奧秘究竟是什麽。”

    語畢，沐影緩緩漂浮起來。

    恍惚中，沐痕看到淡藍色的魔力裹住自己，隨後一陣溫暖傳遍全身。

    能感受到骨頭在移動，肌肉重新長好的瘙癢漸漸取代了之前的灼痛。

    最後一縷惡魔之力消散時，沐影已經替他治好了所有的傷。

    如他所言，的確饒了沐痕一命。

    “這次你就好好反省一下，背叛需要的力量可不是一蹴而成。人固然要一腔熱血，但丟了命可劃不來。”

    沐痕垂著腦袋，身體的痛楚雖然消失，但心裏卻空蕩蕩。

    傷好後沐影就放了他，丟下一句“我去接真理，你別到處亂跑”，便消失在沐痕麵前。

    地震越來越嚴重，在完全解體之前，沐痕發現已經有至少三分之一天空城已經徹底分離。

    看著腳下數不盡的漆黑裂痕，他估計最多不過五分鍾剩下的天空城也會全部毀滅。

    心好痛。

    看著一切毀滅沐痕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他敗了，輸掉的不僅僅是尊嚴，還有許多非常重要的東西。

    這裏曾經生活過的痕跡，和萬真他們共同度過的校園生活；和艾米約會過的商業街；還有那個隻屬於兩人的“小家”，就這這樣粉碎，最後掉進海裏。

    就像從沒存在過一樣。

    “沐……”

    握住艾米替他帶上的吊墜，裏麵是艾米和他的照片。

    他永遠也見不到她了，隻要沐影還活著，他永遠也不會獲得自由——

    “……痕”

    隱約中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沐痕還以為是幻聽，但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一頭閃亮的金發突然闖進他的視線。

    艾米穿著上次約會時的小裙子，豁然站在他麵前。

    “艾米？”他忍不住叫她，用力揉眼睛，揉得火辣辣疼才肯挪開手。

    少女含著淚，小聲低吟著他的名字，沒有消失。

    不是幻覺——

    是貨真價實的艾米！

    “沐痕！！”還不等沐痕張開手臂，少女就撲進他懷裏。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柔軟，甚至沐痕摟住艾米時，撫摸她頭發的觸感都是那麽讓人懷念。

    可是——

    “你為什麽在這！為什麽回來！”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明明愛人就在麵前，沐痕卻像心髒被火烤一般焦躁！

    “我……”

    “誰讓你回來的！萬真他們呢？！”

    “已經……走了……”

    “已經走了？！”沐痕氣得牙癢癢！

    為了讓她逃命，他差點死在沐影手裏，可這丫頭卻——

    他想狠狠推開艾米。

    眼前這個女人簡直不知好歹，甚至沐痕恨不得當場就抽她一耳光。

    但是做不到。

    他做不到！

    這世上，怎會有痛打愛人的男人呢？

    “為什麽要回來啊……”

    以為一輩子再也沒機會這樣擁抱，現在沐痕恨不得永遠這樣抱著艾米。

    “我不是說了讓你等我的嗎！”

    他把鼻子伸進艾米的頭發裏，他想永遠沉浸在艾米身邊。

    “因為……”少女的小手輕輕摟住沐痕，“……這是對撒謊的懲罰。沐痕你對我撒了謊，那我……我也要對你撒謊……”

    “你怎麽這麽傻！”

    艾米哭了，淚水流到沐痕的脖子上，涼颼颼的。

    她用盡全力抱住沐痕，就像沐痕用力抱住她一樣。

    “會相信你永遠無法實現的誓言我能不傻嗎？求你了沐痕，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和你分開！”

    沐痕何嚐不這樣想。

    可是不行啊，艾米——

    唯獨讓她死去這個結局，沐痕拚死也不允許它出現！

    他知道沐影是不可能讓艾米待在他身邊的。

    他明白弱小的他沒辦法保護艾米不受沐影的傷害。

    他何嚐不想緊緊抱著艾米兩首相依。

    “對不起，艾米。”沐痕並攏食指和中指，輕輕沿少女的脊椎劃過。

    少女突然瞪大眼睛，含淚的紅眸裏閃爍過驚恐的目光。

    “你、你做了什麽！沐痕你對我……“艾米突然失聲一般說不出話。

    發現自己不能說話，少女絕望地哭喊起來。

    隨後連哭聲也變成咿咿啊啊的呻吟聲時，徹底癱在沐痕懷裏。

    沐痕抱起艾米，最後含住她粉嫩的嘴唇。

    “艾米，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說，“我愛你所以你必須好好活下去。”

    抱著少女，少年飛過崩潰的街道，飛過曾經一同居住的公寓，那裏現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飛過曾經約會過的商業街，那裏已經脫離天空城，正墜向地麵。

    當飛到萬曉雪的學校時，展覽用的傳送艙橫躺在斷裂的操場邊。

    蛋形艙的艙門敞開，正前方橫七豎八，躺了十幾具屍體，想必他們死前一定想著要鑽進去，逃離天空城。

    沐痕放下艾米，把傳送艙扶正，又將艾米抱進座位，係好安全帶。

    艾米驅動魔力想要擺脫沐痕的控製，但隻是稍稍掙脫一點，隻能拚命搖頭抗議。

    淚水就像兩條小溪，她哭得不成樣子。

    看到這一幕，沐痕差點就沒忍住撲過去抱住她。

    不行！

    忙移開視線，冷靜下來，沐痕從旁邊的急救箱裏取出兩個采血器。

    像針管一樣的采血器是為了緊急情況下能夠確定血型而準備的。

    隻要接上封存血液的收集管，就能儲存三百毫升血液。

    “完全密封的話，大概能儲存一周，兩管的話，應該至少一周不會餓肚子了。”

    噗呲！

    沐痕把采血器插進左臂，鮮紅的血液立刻湧進收集管。

    待兩管收集完畢，他小心翼翼把血裝進保鮮盒裏，放到艾米手中。

    “這樣就行了。”握住艾米的小手，跪在她麵前的沐痕忍不住眼睛泛酸。

    最後親吻她的額頭，少年不再看少女一眼，起身離開了傳送艙。

    他聽見身後少女拚命掙紮的聲音，身體用力想要掙開安全帶的摩擦聲，想要掙脫沐痕魔法控製的“嗚嗚”聲。

    趕在眼淚出來前，沐痕用力揉著眼睛直接跨出傳送艙，狠狠關上艙門。

    隔著艙門他輕吻傳送艙，最後打開艙門外的控製盤。

    慶幸自己偶爾聽了聽課，操作設置完成後，傳送艙發出金屬收縮的脆鳴聲。

    推進器開始啟動，傳送艙開始調整平衡，做離地前的最後準備。

    藍紫色的尾焰從籃球大小變成噴湧的火柱。

    沐痕覺得它是那麽耀眼，不得不眯著眼睛才能看它。

    可就在這時——

    “爸爸！他果然在這！”霧由真理突然出現在沐痕身後，“想跑！沒那麽容易！”

    少女抬起化作利刃的右臂一揮，一道劍氣猛衝向逃生艙。

    來不及用魔力抵消，沐痕自己衝過去用身體擋住了這一擊。

    呲！

    劍氣在沐痕胸口留下了“丿”型傷痕，傷口傳來一陣冰冷的痛楚。

    無視受傷的沐痕，霧由真理打算再來一記，沐影卻摁住了她。

    “爸爸？！”少女疑惑地回頭，沐影已經抬起凝結了大量魔力的拳頭。

    他說：“真理，你還是太天真，要教訓你這不聽話的哥哥一定不能留情麵，不要想著打壞傳送艙，要試著把那些幹擾你哥哥的垃圾從這個世界抹除才行啊！”

    “沐影！”沐痕咆哮出聲。

    他猛撲向揮拳的沐影——

    一瞬間，沐痕的耳邊斥滿各種聲音。

    隱約中，他似乎聽見了艾米的呼喚聲，隨即——

    魔法的轟鳴聲，沐影的咆哮聲，傳送艙發動機的悲鳴聲。

    以及——

    噗呲——唧！

    身體被貫穿的聲音。

    沐痕的腹部被沐影的拳頭打穿了。

    他用身體擋住了沐影轟向艾米的拳頭。

    “你小子瘋了嗎！不要命了！”沐影驚叫出聲，語氣裏竟然有一分擔憂。

    他想抽出拳頭，扭動手臂時，沐痕的血噴了他一身。

    那個不可一世的天空城之王，此刻竟嚇得眉毛一抽一抽。

    “絕不會——讓你——動艾米一下！！！”

    “瘋了！這小子瘋了！真理，毀了那傳送艙！”

    “誰都別想碰艾米一下！！”

    “嗚哇！！”

    小女仆一聲慘叫，趕在她揮劍前，化為利刃的左臂已經被好幾豎黑色能量纏住，身體也被同樣的能量綁成龜甲縛。

    “你個小畜生，我一定要殺了那吸血鬼！放開我！放開我！！！”

    噗呲！噗呲！

    沐影想抽出手臂，但隻要一用力，沐痕體內就擠出大量鮮血。

    同時沐痕卻收緊腹肌，還用空出來的手死死抓住沐影，讓他氣急敗壞又不敢又太大動作，隻好一個勁怒罵。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

    漸漸沐痕聽不到那些罵聲，他隻覺得身體好冷。

    啊——

    意識就要消失。

    沐痕雙腿一軟，險些跪倒。

    但為了防止沐影和霧由真理襲擊艾米，他用力咬爛舌頭，恨不得咬斷來保持清醒。

    直到沐痕從沐影那和他一樣的藍色眼瞳裏，看見艾米的傳送艙飛進雲層裏的倒影，才鬆手。

    總算——

    逃掉了。

    為了讓沐影徹底放棄追殺艾米的打算，沐痕身體被貫穿後堅持了整整一分鍾。少年不僅失血過多，凝聚在沐影拳頭上的魔力已經把內髒燒壞。

    畢竟一個吸血鬼，哪裏比得上惡魔之力的實驗體。

    沐影哪裏還顧得上追殺艾米利亞呢？

    “你說得對，叔叔。”沐痕用最後一絲力氣吐出幾個字，遊離的聲音讓他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聲音。

    “閉嘴！”沐影罵了一句，但已經沒有那麽怒氣衝衝，正拚命替沐痕止血。

    “人類和惡魔總是非常任性，我這混血兒可是雙倍任性啊……”

    “我讓你閉嘴！”

    哢噠——

    意識中斷了。

    “嗚啊！！！”沐痕猛地坐起身，發現自己並沒有在天空城。

    餐廳裏，他身旁是占卜婆婆還有店員。

    老板呢？

    哦，他睡在旁邊。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茫然摸著自己的腹部，仿佛那貫穿的傷痛就在昨天。

    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鑽進懷裏，沐痕低頭一看，原來是涅諾瓦。

    “大哥哥！”小丫頭哭得很厲害，眼睛腫腫的，小臉蛋都哭紅了。

    “怎麽了？我是不是昏迷了？我昏迷了多久？”

    涅諾瓦搖搖頭，掙脫沐痕的手，摟住他的脖子。

    “歡迎回來。”她顫抖著說。

    沐痕還是很茫然，但感受著懷裏這份柔軟，他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讓你擔心了，”他輕輕拍拍幼女的後背，“總覺得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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