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品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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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蟈蟈再叫。”

    錢中華笑著,解開了盧雯迪的疑惑。

    石大千聽到這聲蟈蟈的叫聲,眉頭一皺:“罪過罪過,差點把它們兩個給忘了。”

    習衛國抬頭看去,隻見石大千正伸手去摘梧桐樹樹杈下懸掛的兩個小竹籠,竹籠隻有巴掌大小,裏麵各自放著兩隻黑色的蟈蟈。

    “老石,好蟈蟈啊。”

    錢中華看到兩隻蟈蟈,不免發出一聲驚歎。

    籠子裏兩個蟈蟈,有名的大鐵蟈蟈,這種蟈蟈的學名應該叫“鐵皮蟈蟈”。主要生長在北京郊外的山區,又以西山為主。

    老北京人,玩蟲十分盛行,看錢中華跟石大千的樣子,這二位也算骨灰級的玩家了。

    盧雯迪從小在美國出生長大,對鳴蟲沒怎麽接觸過,但這東方藝術作品,比如書畫中,卻是經常能夠見到,但活體還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剛剛沒有聽出是蟈蟈的叫聲。

    習衛國看向兩隻蟈蟈,其中一隻的個頭絕對是極品,兩隻翅膀寬而長,極品中的極品。

    錢中華也發現了那隻膀子翅,眼神中放出異樣的光彩,開口說道:“老石,這是個頭大的可是極品。”

    “這是前些日子,我去西山抓的。”

    石大千說完,不自覺的搖搖頭,苦澀道:“可惜啊可惜。”

    習衛國跟盧雯迪對視一眼,然後看向石大千,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麽。

    “可惜什麽?”錢中華問了一句。

    “可惜,從來沒開口叫過。”石大千搖著頭道。

    “蟈蟈不是都會叫嗎?”盧雯迪雖然沒有玩過鳴蟲,卻也知道昆蟲這種求偶的技巧,按理說隻要是雄性的蟈蟈,都能叫。

    “人也有不好說話的,何況是蟲。”

    習衛國開口說道,“蟈蟈從孵化到成蟲,要做土裏經過六次脫殼,有些成蟲翅膀有問題,窮其一生也都會開口……”

    “習兄弟也玩蟲?”錢中華笑著問了一句,剛剛聽習衛國的話,似乎他也是不折不扣的玩家。

    “小時候經常跟爺爺捉,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入秋後也自己“分”些來玩。”

    習衛國很簡單的說道,話中一個“分”字,出口,錢中華就知道他玩蟲上的造詣不淺。

    鳴蟲不光有自然生長的,而且也可以人工養殖,也就是從蟲卵養到成蟲。

    所謂“分”其實培育的意思,北京培育鳴蟲,不叫“養”而叫“分”,而專業分蟲的養殖者工具為直腔的大瓦罐來培育蟲卵,所以稱之為“罐家”。

    分蟲的意義在於,更改鳴蟲成蟲的時間,所以人們才能在冬天聽到蟈蟈、紮嘴這類夏季鳴蟲蟲,以及蛐蛐、油葫蘆這種秋季鳴蟲的聲音。

    千萬別小看冬天聽到夏、秋的聲音,再沒有留聲機、收音機、電視機等這些現代產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人們都是通過這種方式在冬天聆聽夏、秋的聲音。

    這種冬日聽夏、聽秋的雅興,也隻有我國古人能夠享受、懂得享受。

    盧雯迪點點頭,然後看向那隻不會名叫的極品鐵蟈蟈,也舉得有些可惜,要說這隻蟈蟈比那隻在叫的可要大了不少,而且聽錢中華說,這隻才是極品,可惜不能聽其鳴!

    “老石,你沒試試點藥?”錢中華說道。

    “點藥?”盧雯迪不明白,這點藥又是怎麽回事。

    “本叫是鳴蟲原始的叫聲,還有一種人為改變發聲的辦法,叫‘粘藥’或者‘點藥’……”

    錢中華跟盧雯迪介紹起了欣賞蟲鳴的兩種不同的方法,也就是“本叫”和“點藥”兩種。

    本叫當然天然蟲鳴,這很容易理解。

    蟈蟈、紮嘴、蛐蛐、油葫蘆、棒兒頭等幾種常見的鳴蟲,其發聲原理是通過翅膀震動方式發出各種悅耳的鳴叫。

    點藥,便是將一種合成物質也就是所謂的‘藥’粘在蟲翅上,進而改變鳴蟲所發之音色。

    說道點藥,鳴蟲玩家肯定會給你講述這樣一個故事。

    錢中華就娓娓道來說起了這個傳說,相傳,清朝乾隆皇帝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鳴蟲大玩家。

    有次,朝臣進貢了一隻金翅蛐蛐,乾隆皇帝甚是喜愛,專門拍了一名小太監飼養這隻蛐蛐。

    小太監時常把這隻金翅蛐蛐籠,懸在皇宮中的鬆枝下。

    一日,那金翅蛐蛐的鳴聲突然大變,聲音蒼老悅耳,甚是好聽。

    乾隆皇帝聞聲而來,湊近一看,才發現金翅蛐蛐翅膀上粘著一滴鬆脂,鬆脂硬化後,使得蛐蛐改變了鳴叫方式。

    自此,也就有了施用於鳴蟲身上的點藥之法。

    習衛國聽了錢中華的講述,不自覺的點點頭,這個傳說,流傳很廣。

    不過,習衛國知道,點藥的發明是在清末,跟清中期的乾隆爺離得很遠。

    可惜的是,因為沒有文字記載,發明點藥技術的人也就無法考證,所以也沒有人能說出點藥的發明者是誰。

    點藥的目的很簡單,讓發聲不好的鳴蟲發聲更加動聽,甚至將不能發生的鳴蟲用點藥的方式讓其發聲。

    所以,錢中華才問石大千,有沒有給這隻沒開叫的蟈蟈點藥。

    “你老錢想到的,我也想到了。”石大千說完,輕輕搖搖頭,一臉苦澀道:“點過,可惜沒用。”

    “點的不對。”

    習衛國一直在觀察那隻大鐵蟈蟈,翅膀上明顯有點過“藥物”的痕跡。

    錢中華三人看向習衛國,石大千眼神有些不悅,因為之前是他親自點藥,如今被個年輕人說點藥位置不對,他自然不高興。

    “習兄弟,石老不光書畫造詣高,玩蟲可是一把好手,點藥的功夫更是沒的說,你說他點的不對,這老頭肯定不高興。”

    錢中華笑著對習衛國說道,意思是告訴他,這蟈蟈十有八九是石大千自己點的藥,別說錯話鬧矛盾。

    “位置上有問題。”

    習衛國沒多想,如此一隻極品鐵蟈蟈,不聽它叫兩聲,於心不甘。

    “錢老,看來你這位小忘年交,也會點藥。”石大千明著是跟錢中華說話,實則是在問習衛國。

    “跟我爺爺學過一點點。”

    習衛國倒也不客氣,抬眼笑著問,“有藥嗎?”

    “有”

    石大千點點頭,從衣兜內取出一個小鐵盒放在桌上。

    真是玩家,隨身帶著點藥的工具!

    習衛國笑了笑,打開鐵盒,裏麵有兩種顏色不同的藥膏,一紅、一綠。

    藥膏的配置很簡單,紅藥由鬆香、蜂蠟、朱砂組成。

    綠藥則是由鬆香、蜂蠟、銅砂組成。

    與此同時,鐵盒內還有一根繡花針,以及一個打火機。

    石大千不抽煙,而且很討厭有人在身邊抽煙,所以鐵盒的打火機隻是點藥的必備工具。

    “我試試怎麽樣?”習衛國笑著問了一句。

    “你會點藥?”石大千問了一句,語氣中有些輕視,算不上蔑視,他隻是覺得一個年輕人不該會這手藝。

    “跟我爺爺學過一點。”

    “習兄弟,你可小心,這老頭喜歡蟲,不比喜歡書畫遜色多少,你別給他點壞了。”

    錢中華開了個小玩笑,不過這點藥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技術活,藥物用量多了,可能無法弄掉,也就沒有辦法進行第二次點藥。

    “應該沒問題!”

    習衛國說完,已然動手從籠子中取出了那隻極品大鐵蟈蟈。

    盧雯迪一時之間產生的濃厚的興趣,一來是見識下點藥的過程,二來也想看看,這點藥是否跟錢中華說的那樣神奇。

    錢中華跟石大千也凝神看向習衛國。

    習衛國先是掏出香煙,在石大千眼皮子底下點燃。

    “……”石大千搖了搖頭,剛要說話,發現習衛國另外一隻手拿起了鐵盒內的繡花針,並且將針尖在煙頭上燙了數秒鍾。

    感覺溫度差不多的時候,習衛國將針尖放入朱砂配置紅藥膏內。

    凝固的藥膏順速融化在繡花針上,感覺藥量差不多了,習衛國迅速將裹滿藥膏的繡花針拿起,迅速放在左手蟈蟈翅尖上。

    液化的藥膏順著針尖,掉落在了蟈蟈的翅尖上,迅速凝固。

    一氣嗬成的點藥過程,並沒有迎來喝彩,因為在錢中華跟石大千兩個老玩家看來,習衛國犯了一個點藥的大忌。

    “胡鬧,你怎麽把藥點在了翅尖上……”石大千開口說道,早知道叫不該讓他胡來。

    “算了,反正你的蟈蟈也不會叫。”錢中華笑著說了一句,原本習衛國跟石大千這一老一少就不太投脾氣,別讓兩個人爆發語言衝突,壞了品茗的雅興。

    “唉!”石大千歎了口氣,這把年紀,也不至於對個年輕人動氣,本就指望著他能讓那隻蟈蟈開叫。

    盧雯迪看向習衛國,見他將蟈蟈放回到小竹籠後,開口說道:“你好像搞砸了。”

    “有嘛?”

    習衛國淡然一笑,小聲道:“最起碼我抽了一根煙?”

    “……”盧雯迪眼睛抽了一下,新想這家夥不會是為了抽根煙點藥的!

    “喝茶。”習衛國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清香撲鼻,如果這個時候那隻極品大鐵蟈蟈能叫兩聲,這氛圍就更加完美了。

    “吱拉……吱拉……”

    就在此時,一陣雄渾的鳴叫突然傳來,錢中華跟石大千以及盧雯迪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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