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頑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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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中都提到頑主,其實,很多人並不知道什麽是頑主。
頑主是一種京味兒文化,不務正業是有的,不過未必不學無術。
頑主最重要的是把玩兒當成正經事,得玩出花兒,得玩得兢兢業業,這是一種精神狀態和生存狀態,跟家庭出身沒有必然關係。
當然,紈絝子弟可能更容易變成頑主。
上世紀的六七十年代,是頑主最為鼎盛的時期,到了八十年代,隨著改革開放的到來,人們都挖空心搞經濟,頑主們也慢慢走向了衰敗。
“北京頑主”們經曆了大多數人無法經曆的殘酷,也擁有大多數人難以擁有的激情歲月。
周懷德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樣一位頑主。
後來,他參軍,在部隊一呆就是五年,向往有朝一日能夠打仗,堅信能夠這戰鬥中成為英雄,榮升為將軍。
隻是,跟周懷德想的不同的是,國際局勢越來越平穩。
最終,周懷德轉業回到了北京,成為了一名人民警察,機緣巧合下,他喜歡上了收藏。
周懷德雖然說是半路出家,不過他這人異常的聰明,經過為數不多的幾次失敗後,便練就了一副還算說得過去的眼力。
“我說呢,上次氣勢洶洶到店裏要說法,弄了半天年輕時候是個正兒八經的頑主。”
習衛國他們跟周懷德差了十歲,別小看這十歲,周懷德真正經曆過特殊時代,可謂是不折不扣的頑主。
習衛國跟李凱越,比周懷德小了十歲,錯過了最動蕩的歲月,趕上個尾巴。
李凱越不就是麽,十五歲趕上最後一波上山下鄉,去東北帶了一個月,就回了北京,也算半個知青,那是七七年的事情。
“什麽他媽頑主,都是一幫半大孩子,那時候的意識形態扭曲了人性,讓我說還真不如你們這兩個‘玩主’。”
周懷德剛剛聽習衛國兩個人的成長史,知道習衛國十幾歲就在故宮學徒,他那個時候還因為跟別的頑主或者紅衛兵因為“犯照”而打架到頭破血流呢。
“玩主”兩個字,就是周懷德給習衛國跟李凱越的定性。
如果有的選擇,如果可以從頭再來,周懷德也想跟習衛國一樣,十五歲進了博物院的修複廠,玩的都是個各朝各代留下來到老物件兒。
尤其是學到一身真本事後,出來就能在古玩行裏接著玩兒。
而恰恰又是那一身真本事,讓他能夠認出並得到成化雞缸杯這樣的極品瓷器。
高程早知道習衛國是故宮出來的,以前隻是把他當成一個被開除的不上進學員,現在想想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在他看來,從修複到鑒定,習衛國都是行家。
“喝酒……”
習衛國端起酒杯,這地方來了,不喝一杯怎麽行,當然下午還要上班,他不想喝多。
很多朋友,都是在酒桌上認識,當然酒桌上認識的不都是朋友,但這個世界上的朋友,基本都在酒桌上喝過酒。
四個人聊的很開心,這頓飯吃的也是極為投緣。
下午一點,四個人才起身,聊了四個多小時,顯然沒聊夠,不過以後也有的是機會。
當然,不能每次都用雞缸杯喝酒,萬一有個閃失,那可就是暴殘天物了,這一次算是破例。
收拾好四隻雞缸杯,習衛國四個人離開了東來順。
“小越,你送周哥回去,我跟高程回店裏……”
習衛國安排李凱越把周懷德送回家,他雖然沒有喝到東倒西歪,但來的時候沒開車,正好做李凱越的摩托。
高懷德上了車,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看了一眼習衛國手中的錦盒。
“高程,上車。”
見李凱越帶著周懷德走後,習衛國叫上高程,騎車帶著他原路返回。
“衛國,你當我師傅?”高程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開什麽玩笑,我比你大不了幾歲,怎麽當你師傅,再說你姐是高手,跟她學。”習衛國以為高程喝多了,說胡話。
“我姐太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高程沒喝多,他就喝了一杯白酒,他真想跟習衛國學鑒定,學修複,學做舊。
通過上次幾件事情,高程發現,鑒定文物居然可以如此儒雅,他羨慕習衛國,想跟他一樣,成為一個古玩行內的高手,有人請吃飯有人請喝酒……
“那也不行。”習衛國拒絕。
“為什麽?”高程問了一句。
“因為,我從來沒想過收徒弟。”習衛國淡然道。
“噢……”
身後傳來高程的聲音,後視鏡中,習衛國發現高程的臉色有些低沉,笑著道:“我不收徒弟,不過你想學,我肯定教你。”
“太好了。”
高程回頭看向習衛國,“以後我叫你師傅?”
“別,我說了不收徒弟。”習衛國很認真的道:“跟以前一樣,叫我名字就成。”
“不好,顯得不夠尊重……”高程自信想了想,然後笑著對習衛國說道:“幹錯叫你習哥得了?”
“你隨便!”習衛國無所謂。
“行,那我以後就叫你習哥。”高程很開心的說道。
兩個人就這樣回到了古玩街,下車,以前以後走進了古雅齋。
習衛國跟高程兩個人都沒喝多,北方人,尤其是四九城的老爺們,一兩杯白酒如果多了,那就沒臉交朋友了。
進了古雅齋。
習衛國跟高程,坐下來,開始了對古玩的探討。
說客氣了是探討,說白了,就是高程很認真的跟習衛國學習鑒定知識,很係統的學習。
什麽叫係統的學習。
說直接點,就是從曆史開始。
古玩鑒定,離不開曆史知識。
有句話說的好,古玩行的人要比曆史學家還要懂曆史。
習衛國從小,就被父親硬逼著學習紀年表,這對於他以後學習古玩鑒定非常有幫助,它的作用就是告訴你,一個時代的界限,以及不同時期出現的古董之間的界限。
到現在為止,習衛國身上還放著一本手抄的紀年表。
這個表,講述的就是曆朝曆代,每一年發生的大事。
“把這個背會”
習衛國將那本紀年表拿出來,遞給了高程。
“什麽東西?”
高程拿過那本破舊的都有些發黃的日記本,打開一看,第一頁就是手抄的居然是手抄的曆史朝代表。
夏商與西周,東周分兩段。
春秋和戰國,一統秦兩漢。
三分魏蜀吳,二晉前後延。
南北朝並立,隋唐五代傳。
宋元明清後,皇朝至此完。
“朝代表,這個我小學就學過。”高程很自豪的說道。
“往後看。”習衛國說道。
高程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麽,翻開第七頁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弄了半天這是一本曆史年表。
所謂曆史年表,就是將一切有關曆史的資料依時間或年份先後排列。
它們對於了解曆史起著重要的作用。
中國曆史年表記述了中國曆史從先秦時期,也就是秦始皇統一前,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前的朝代變遷。
學古玩,先學曆史。
習衛國就是這樣接受的古玩知識,他毫無保留的交給高程,而且是很係統,非常係統的從頭學起。
高程剛開始並不滿意,甚至覺得習衛國是吹毛求疵。
漸漸的,聽習衛國講述關於曆史跟古玩鑒賞的關係,他才明白,這曆史知識是非學不可的。
想學明白古玩,必須先學通曆史,任誰都無法跨越,那些如同周懷德的野路子,也可以,但無法精通。
高程學的仔細,而且漸漸入迷。
習衛國教的更加仔細,毫無保留,也沒有必要保留。
高雅很偶然的走出來,看到弟弟高程聚精會神的跟習衛國學習古玩鑒賞知識,她的臉上露出一抹從未有過的笑容。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她以為高程是喝多了,但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弟弟如此認真,且十分的用心,高雅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的心情可顯而知。
甚至,這有個客人進門後,高雅都有些想轟那人離開,當然她並沒有那樣做,而是主動過去,小聲的交流著,憑怕耽誤高程的學習。
高雅這位文物店的女經理,做起了習衛國跟高程應該做的接待客人的工作,但她很開心,很滿意。
她從未見過弟弟如此認真的學習家傳的手藝,他好像入了魔一樣的聽習衛國講解最基本的鑒賞知識,高雅不願意任何事情打擾他們兩個。
習衛國看著此時的高程,想起了自己當年在單位的時候,那時候跟老師傅學習,追著人家屁股後頭求教的點點滴滴。
“喝水。”
習衛國沒想到,跟前突然遞來一杯水,茶水。
高雅遞來一杯水,好像東來順的服務員一樣,當然,她是國營文物商店的經理,但她也是一個姐姐,一個家長。
“……?”
習衛國有些愣神,看著高雅,這個強勢到一定程度的女人,此時居然給他遞來一杯水,這感覺真的有些奇妙。
“等我喂你?”
高雅真的很客氣,話雖然有些生硬,但她的態度並不生硬,就好像對待給自己家人授課的私塾先生那樣客氣。
習衛國沒有拒絕,直接接過杯子,鼓咚咚喝了幾口。
教徒弟真的很容易口渴,他很能理解當年老師傅為什麽會惜墨如金,難道就是因為徒弟家裏沒有一位這樣的家長?
“毛巾。”
高雅將一塊白色毛巾遞給習衛國。
太客氣了!
習衛國都有些接受不了了,高雅這服務簡直……太到位了。
如果不是因為高程跟自己學鑒賞,很難想像高雅這樣一個女人,會如此對待任何一個人,這也讓習衛國感受到她對弟弟的愛,希望弟弟能夠學到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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