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衛國沒想到，教高程鑒定知識，居然會有如此高的待遇。

    高雅簡直是把他當成了家庭教師，沏茶倒水不說，外帶遞毛巾，還允許他在店裏抽煙，當然，習衛國並沒有抽，他一直是個很自律的人。

    下午六點，到了下班的時間。

    習衛國甚至有些戀戀不舍，如果以後都像今天這樣上班，簡直是太享受。

    “嘟嘟嘟……”

    剛剛起身，習衛國腰間的bb機響了。

    低頭一看，漢顯的bb機屏幕上顯示著一行字——老習，革命隊伍需要你！

    “高經理，高程，我有事，先走一步。”打完招呼，習衛國離開了，小越找自己肯定有事。

    高雅跟高程見習衛國走後，才關門後，姐弟兩個一起離開古玩街。

    二人一前一後，上了一輛黑色小轎車。

    這年頭，有車的人不多，會開車的人都少，高雅就是這樣一個擁有車，也會開車的女人。

    高程一路上沒說話，上車之後，還在回憶習衛國對其講授的古玩知識。

    車上了馬路，高雅才問：“入迷了？”

    “什麽？”

    “對古玩鑒定入迷了？”

    “嗯，有點。”高程笑，笑得有些內斂，不在像以往那樣孩子氣的笑容，像極了習衛國臉上常有的那種笑容。

    “以前我教你，你都是能逃就逃。”高雅對高程道。

    “你太強勢，而且當時我不認為學這東西很帥。”高程笑著道。

    “很帥？”高雅笑問了一句。

    “習哥鑒賞古董，修複古董的時候，難道不是很帥？”高程反問了一句。

    “噢……”

    高雅腦海中想起習衛國上手東西的那種從容的樣子，一個白發青年，拿任何古玩的時候，手上幹淨利索，修複東西的時候，那種認真的勁頭，現在想想的確很瀟灑。

    不過高雅並未回答高程的話，而是問道：“你學古玩，不會隻為耍帥？”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跟習衛國那樣。”高程很坦誠的說出了心裏話。

    “他又不是奶油小生，怎麽還把他當成偶像了？”

    “我打賭，沒人比他這鑒賞古玩的時候，更帥。”高程說道。

    “好，隻要你能學到東西就成。”高雅搖搖頭，她做夢都希望弟弟能夠認真學習，他畢竟是家裏這一代裏唯一的男人。

    很快，小轎車駛入了一處五層紅樓林立的大院。

    這地方以前是部隊的機關大院，高雅的奶奶是軍人，而且職位不低，當年解放北平後就沒有離開，建國後更被授予了少將軍銜，是為數不多的女將軍之一。

    相反。

    高雅爺爺當年是琉璃廠古雅齋的繼承人，後來古雅齋合營，他成了國家文物商店的經理。

    高雅的父親本來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參軍，這是老太太的想法，第二個是繼承鑒賞古董的手藝傳承。

    最終，高雅的父親選擇了後者，而且曾經做到了博物院院長的職位。

    不過，特殊年月裏，高雅的父親被扣上一頂帽子，自然也就丟掉了院子的職位。

    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家裏也就沒有了從軍的熱情，高雅兩姐弟從小耳濡目染，走上了古玩路。

    兩姐弟上了樓。

    二層第一戶就是他們一家四口人住的地方。

    這房子，還是當年高雅奶奶分的房子，標準的蘇式建築，比筒子樓強了很多，但房間格局並不算寬敞，三間臥室，一間小客廳。

    客廳內，一套老沙發，一張老式茶幾，和一台蘇聯產的老式黑白電視機。

    事實上，以高雅的經濟實力，她早就想把黑白電視機換成彩電，隻是父親一直舍不得，或許是接觸了一輩子的古董，他成了一個非常念舊的人。

    高程進了客廳，沒有換拖鞋，徑直走到了書櫃前，從裏麵拿出一本《格古要論》。

    他拿著線裝書，一邊翻閱著，一邊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還沒進門，看到從另外一間臥室出來的父親。

    “爸”高程喊了一聲。

    高壽亭穿著一身寬鬆的白色睡衣，花白的頭發，看上去高貴而儒雅。

    低頭看了兒子一眼，高壽亭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就看到高程走進了臥室，坐在寫字台上看起了曹召寫的那本《格古要論》。

    “今天的太陽打西邊升起了？”

    高壽亭笑著搖搖頭，以前兒子回家，肯定跑到房間玩黑白機，打那種叫魂鬥羅的遊戲，今天突然抱著一本古玩鑒賞類的書籍回屋，匪夷所思。

    走到客廳，高壽亭看到女兒高雅正在換拖鞋。

    “閨女，高程這是怎麽了？”高壽亭問了一句，以前不管自己跟女兒如何督促，這小子也沒主動看過古玩書。

    “您兒子有偶像了。”高雅說道。

    “偶像？”高壽亭一臉不解的表情。

    “店裏來了個鑒定師，把您兒子佩服的不得了……”高雅換好拖鞋，坐在了沙發上，很自然的翹起了二郎腿。

    “是小李介紹過去的？”高壽亭問了一句。

    “小李？”

    高雅一時間沒想到父親說的小李是誰，當她想起李國華後，開口說道：“您是說博物院的李國華？”

    “嗯”高壽亭點了點頭。

    “就是他。”高雅說道。

    “叫習衛國？”高壽亭問了一句。

    “爸，您怎麽知道的？”高雅沒想到父親會說出習衛國的名字。

    “單位裏的老同事經常過來，發生什麽好玩的事情，能逃得過我的耳朵。”

    高壽亭坐在沙發上，開口道：“十二年，走遍博物院所有門類小組都沒轉正，這種事印象太深，聽過就忘不了。”

    “走遍所有鑒定小組？”

    高雅一愣，之前她隻知道習衛國這故宮十二年沒轉正，卻不知道他曾經走遍博物院所有鑒定小組。

    “怎麽，你不知道？”高壽亭笑著道。

    高雅搖搖頭，“我隻知道十二年，他都是個學員。”

    “別小看這個年輕人，要不是王華山給他穿小鞋，他早就轉正了。”高壽亭的確是什麽都知道，也知道那年輕人十二年受的委屈。

    “原來是這樣！”高雅點點頭道。

    “說什麽呢，這麽認真。”高雅的母親走了出來。

    金芳，今年五十九歲，一副高挑而精瘦的身材，可以想象年輕時候是個非常漂亮的美女，難怪生出高雅兩姐弟這樣帥氣、漂亮的一對兒女。

    “說咱兒子呢，你看那小子在幹嘛？”高壽亭指了指旁邊開著門的臥室。

    “看書呢，真是破天荒。”

    金芳朝著兒子臥室看了一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後走到客廳，坐在父女兩個對麵的小沙發上，小聲問：“怎麽回事？”

    “店裏來個鑒定師，咱兒子跟人家學東西，入了迷。”高壽亭笑著對妻子道。

    “真的假的？”

    金芳一臉狐疑，“誰那麽大本事，讓你們一個老古董一個小古董用盡各種招式都沒辦法解決的問題，迎刃而解了？”

    “有機會我也想見見那小夥子。”高壽亭說。

    “兒子上進可是好事，不過……”金芳露出一臉欣慰的表情，長出了一口氣，隨即想起什麽，看向了自己的寶貝女兒，督促道：“閨女，你的事兒可得快點解決。”

    “您兒子上進，就想把我給嫁出去，媽，你也太重男輕女了？”高雅半開玩笑的說。

    “多大了，過了年，你都二十九了，有這麽大的姑娘還不結婚的嗎？”金芳越說越著急，“對了，那個孫偉多好，你怎麽就不給人家一點機會。”

    “打住，我跟那人就不是一路人。”高雅擺了擺手，她對孫偉她已經沒了印象，要不是老媽提起來，根本不會想到這麽一個人。

    “人家也是博物院的，說起來你們兩個也有共同語言……”金芳開始嘮叨上了，“女大不中留……”

    “別提博物院，看到那幫所謂的專家就煩。”高雅看似很傲慢的說了一句，“對了爸，王華山前兩天來找我，說讓我去博物院上班。”

    “你肯定沒答應，而且一點麵子都沒給人留。”

    高壽亭太了解自己閨女的個性，她一直耿耿於懷的就是自己被博物院拋棄。

    “我隻想把咱們家祖上的店鋪收回來。”高雅說完，想起了什麽，很認真的跟父親道：“爸，博物院三番五次的來請我，會不會是要請您出山？”

    “我這寶貝閨女，聰明的都有些過頭了！”

    高壽亭露出一臉欣慰的笑容，“這陣子，博物院總是來人，要請我回去，我正在考慮。”

    “早就想到了，要不然博物院的副院長怎麽可能親自出來請我一個文物店經理……”高雅說完，問：“爸，您什麽打算？”

    “沒想好！”高壽亭說。

    “不出三個月，您肯定回去上班。”高雅斷言。

    “你確定？”高壽亭笑著問了一句。

    “確定！”高雅很果斷的回答道，她太了解父親，被迫退下來這麽長時間，巴不得早點出山，遲遲不同意，不過擺擺架子而已。

    “我閨女要是個男孩，還不把天同個窟窿出來。”高壽亭其實也已經想好了要出山。

    “男人能做到的，我照樣能做到，都說女人能頂半邊天，我倒是覺得女人能頂整片天。”高雅的話裏，透著濃濃的自信。

    金芳聽到這裏，接過話茬：“行了，女人就是女人，你的任務就是趕快找個對象。”

    “……！”高雅有些無奈，索性沒接母親的話茬。

    吃過飯，高雅沒睡覺，在屋裏看書到後半夜，完全沒有睡意的她，起身拿了車鑰匙，決定去鬼市逛地攤。

    高雅並不知道，此時，習衛國已經身在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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