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瀾的母親小字中，有一“清”字，是先帝取給她的，她也異常喜愛這個字，在她所有的手稿上，幾乎都可以看見一個娟秀非常的“清”字。

    而這個清字，是顧延年忘不了的，存在於顧家姐妹名中的“清”，也是杜朗，得不到的，也割舍不下的“清”。

    杜慕清，慕清，愛慕清……

    顧清瀾見過幾麵鎮國公，那個從麵相中就透露著狡詐的老者，也曾是個癡情種子，顧老太太告訴顧清瀾，杜朗後來娶了許多個女子，其中無一不是和顧清瀾的母親有相似之處的女子，或是眼睛，或是口鼻。

    也許是上天憐惜杜朗的一片癡心，沒有辜負他的真心，顧清瀾母親本家的一個遠房堂妹，在被抬進杜府之後，便為杜朗生下了一個女兒，這個女兒眉眼間也是像極了長公主，嘟囔便為她取名為“慕清”，對她也是極盡寵愛。

    “很累嗎？”顧清瀾將從小廚房端出來的夜宵送到墨承斂的禦書房，看他還在看著折子出神。

    “有些。”墨承斂見是顧清瀾前去，便放下手中的比，拉著顧清瀾的手站在身側，摟著她的腰，享受著片刻的溫情。

    顧清瀾看了眼折子上被朱砂圈出來的“擴充後宮”的字眼，她大致掃了一眼，不止一本勸諫墨承斂納妃的折子，“什麽體恤皇後辛苦”“為皇後分擔”“為皇上分憂解難”之類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層出不窮。

    真是辛苦這些老臣了，一把年紀了還要為年輕人操心，她不辛苦，還真不希望有人來為她分擔。

    有些不喜這些冠冕堂皇的惺惺作態之語。

    “可有應對之策？”顧清瀾輕輕拍著墨承斂的肩膀，想給他紓解難過。

    “讓我抱會兒，說不一定就有了。”墨承斂舒服地喟歎一聲，他抱緊了顧清瀾，調笑著說道。

    “要不……”顧清瀾推開墨承斂，低頭碰觸著墨承斂的額頭，說不盡的親昵，嘴裏卻說著格外冰冷妥協的字眼，“允了他們吧。”

    “什麽？”墨承斂一把將顧清瀾推開，眼神怪異地看著她，像是看一個從不認識的、可怕的、陌生人。

    “我說，允了他們，擴充後宮。”顧清瀾看著墨承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格外認真，像是要把他深深印刻進她的腦海中，為了不要多餘的人而生氣的墨承斂可愛異常，顧清瀾也格外喜歡這個墨承斂。

    “不要再提這個話題，我可以當做你完全沒有提過。”墨承斂不願去看顧清瀾，他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她，她那雙靈動異常的眼睛，盯著別人時，總會給人一種被深愛的錯覺，想要一直被凝視，想被她深愛著……

    墨承斂並不覺得他們之間還能存下任何人，而且從小在宮闈中長大，這紅牆內外的齷齪肮髒事情，他並沒有少見，他的母親就是在這種最常見的鬥爭中落下病根，最後不治身亡的，所以他並不願意叫顧清瀾清澈的雙眼也被這些權欲所蒙蔽。

    “墨承斂，”顧清瀾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像是小孩子一樣賭氣的男人，她拉起墨承斂的手，擠在他身邊，兩個人一起坐在椅子上，看桌子上的奏折，半天沒有了言語。

    最終，還是顧清瀾沒能忍住，“你知道外麵都怎麽說我的嗎？妒婦！蛇蠍婦人！以色侍主……”

    “夠了，”墨承斂實在受不了顧清瀾妄自菲薄的言論，這個女人總能知道他的軟肋在哪兒，“你以為我沒想過允了那群老頭嗎？可是你知道這宮牆內有多少冤魂嗎？你今天去各處轉悠，西南角的冷宮那兒，你沒有聽見哭喊聲嗎？”

    “你是怕我辣手摧花嗎？”顧清瀾佯裝生氣地說道，“我是那種不懂憐香惜玉的人嗎？還是莫非在你心裏，我就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不顧人命死活的女人？”

    墨承斂看著麵前這個嘟起嘴撒嬌的小女人，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這種心境，怎麽舍得給她玷汙弄髒呢？

    “我怕啊，”墨承斂長歎一聲，將顧清瀾摟進懷裏，頓了半晌才說：“這紅牆之內的傾軋，可遠比你知道的可怕的多，看先帝有那麽多的妃子，為他生下皇子皇女的也不再少數，但是長大成人的皇子皇女有多少呢？有多少後妃死在宮鬥裏，一個皇帝一生中有多少正值美好年華的女子為他而死，又有多少個生命因為他而夭折……母妃說，當權者都短命，都是因為平時欠的債太多。”

    墨承斂抱著顧清瀾，像是想起什麽痛苦的回憶一般，緊緊蹙起眉頭，那些關於死亡的糟糕碎片記憶有湧上來了，那種心理抽痛難捱的感覺他似乎已經感受過一般的難過的難以自製。

    “不會啊，承斂。”顧清瀾輕輕碰了碰墨承斂的眼睛，像是安撫一般地輕聲說道：“你要對我有信心呐。”

    “我從小就沒有母親的庇佑，父親和老祖宗也不能時常陪伴我身邊，聽我發牢騷，而家裏其他姐妹都有，有母親可以為他們出謀劃策，為他們規劃未來，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是被姨娘追殺，兩個姨娘，兩批殺手，這都是我的日常……”顧清瀾將她這幾年在顧家和姨娘們鬥智鬥勇的事情，挑了幾件能體現她聰明才智的簡單說給墨承斂聽，想讓他放心，誰知道她越說，他眉頭鄒得越緊。

    “我應該早日帶你出來的。”墨承斂心疼的看著顧清瀾險些被劃花掉的傾城容顏，“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來晚了，好像很久之前就該這麽說了。

    “所以啊，你就相信我吧。”顧清瀾覺得自己雖說上一世並沒有經曆過過多的宮鬥傾軋，可是這麽多年的宅鬥，她還是很有信心的。

    不過是換了個大的宅子而已。

    “墨承斂，不要那麽辛苦。”顧清瀾將墨承斂緊緊皺著的眉頭拂平，“以後有事情可以渴望說說，不要再憋著自己扛哦，雖然在高位，但你可不是什麽孤家寡人呢。”

    顧清瀾有些嗔怪道，他們前一世錯過的地方太多了，連相守都是奢侈，這一世她可要守好他了。

    “那明日便著禮部去準備吧，迎杜家小姐入宮。”墨承斂牽著顧清瀾的手往寢殿內走去。

    “為什麽隻要杜家小姐？”顧清瀾扭頭看著墨承斂俊朗的容顏，想起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像的臉，就有些不舒服。

    “那你還要幾個？”墨承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顧清瀾。

    “哪是我要，是我給你要。”顧清瀾嬌嗔地瞪了眼墨承斂，“既然是要承情，何不一次承了眾人的情，豈不比隻承鎮國公一人的情更加劃算？”

    劃算？這個女人是把他當貨物待價而沽呢嗎？墨承斂扶額無語。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