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記憶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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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鸞羽看了靳夜闌許久,他隻是笑而不語,豐鸞羽撇嘴又走了回去,她如今勢單力薄,確實需要借助靳夜闌之勢才能到達自己的目的。
但她曾經是商人,自然明白不可能會有無緣無故的好意。
靳夜闌如此做定然是有利可圖嗎,而她身上正好有他需要的東西。
“說吧,你助我的條件是什麽。”她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平心靜氣與他詳談。
“我幫你,僅僅是因為想幫你,如此而已,並非有什麽不良企圖,這一點你大可放心。”靳夜闌麵色如常,一雙眸子笑意盎然。
對於他的話,豐鸞羽半個字都不相信。
黃鼠狼對雞若是沒什麽想法,說出來誰信。
“你想讓我哥……”她意有所指,隻說半句,瞧著他的反應。
靳夜闌笑了笑,目光越過她,落到了門口,豐鸞羽隨著他的目光而去,也被驚豔到了。
一身紅裝,耀眼無比,妖豔中帶著尊貴的氣勢,舉手投足間有種超脫媚俗的風情,讓豐鸞羽失神的卻是女子給她的感覺。
為何她對這幾個人都有不同於常人的感覺。
青鳶同樣打量著眼前的女子,纖細的身姿,一雙顧盼生輝的水眸,稚嫩絕美的麵龐卻有種熟悉的氣息。
豐鸞羽移開目光,看向青鳶身後的兩個少年,一個冷然,一個沉寂,無形中透著讓人心疼的早熟。
幾經沉浮的秦暖君已不再是從前那個無憂無慮,慣會撒潑耍賴的少年,他也如同涅生一樣變得沉默寡言,就連歡笑都甚少,見到靳夜闌時,清澈的眼中劃過傷感,最終消失在眼底。
“靳夜闌,聽說你快死了,本公主還想著來給你收屍呢,沒想到白跑一趟,估計又是玉驚鴻做的好事,非要救你這個死對頭。”青鳶將目光從豐鸞羽身上移開,對上靳夜闌。
靳夜闌不怒反笑,聽不出真心實意的道謝:“多謝公主的掛懷,許是上天仁慈,想讓我再活些時日,遂才安排八公主來救我。”
“救命之恩不是該以身相許麽,我瞧著這位八公主倒是個傾城美人兒,你豔福不淺啊,東淩還有一個美嬌娘等著,來到豐國也混得風生水起,連公主都勾搭上了,本事倒是不小。”青鳶聽似誇讚的話卻帶著濃濃的譏諷之意。
豐鸞羽沉默不語,站在一旁聽他們唇槍舌戰。
看了眼默不作聲的豐鸞羽,靳夜闌輕挑眉眼回道:“公主不出門便知天下事,著實讓我等汗顏,難怪驚鴻公子一直不能如願,公主的氣魄不輸於我等男子。”
“你這張嘴可真是什麽都說的出來。”青鳶甩袖坐下,隨即問:“你成親的事是真還是假?”
“如假包換。”他吐出四個字。
青鳶像是自嘲地歎了口氣,隨即搖頭低語:“如此也好,活著的人總要好好活著,她倒像是能掐會算似的,竟然那麽早能猜測道你要娶妻生子。”
“公主說的是誰?”靳夜闌皺眉問。
青鳶攤手,幸災樂禍道:“無可奉告,但是我最喜歡見你這副想知曉事情的緣由,卻又毫無頭緒的樣子,瞧著就解氣。”
平靜的外表下,豐鸞羽感受到了暗潮洶湧,似乎把她也牽涉其中。
果然是想什麽來什麽,青鳶又將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這位八公主,瞧著眼生,九王不打算詳細介紹一下麽,難道是舍不得讓公主在人前露麵,便將人護得嚴嚴實實的?”
一股濃濃的火藥味兒在彌漫,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爭風吃醋,豐鸞羽從豐琳琅口中得知,這位容色驚豔的青鳶公主是已逝清池的孿生妹妹,姐妹二人長得一模一樣。
如今但從青鳶的外貌看來,清池與靳夜闌倒是極其登對的。
豐琳琅曾說過青鳶或許是第一個能認出清池的人,若自己真的是清池,或許青鳶知曉她的秘密。
她要證實自己是不是清池,而且忘了許多事,青鳶或許便是突破口。
豐鸞羽眼眸微動,決定試上一試。
她走到青鳶跟前,笑問:“公主可是在為玉鸞語不值?”
沒錯,她用的是自己的真名,如果真如豐琳琅所說的那般,青鳶與靳夜闌是唯一可能知道她來曆之人。
豐鸞羽離青鳶很近,語氣極輕,她隻是試探。
“你方才說誰?”青鳶雙目圓睜,無意識抓住豐鸞羽手臂,極其用力,微微輕顫。
豐鸞羽心中震驚,青鳶的表情已能說明一切。
曾經的清池就是玉鸞語,而也就是現在的自己。
無論是玉鸞語或是清池,還是豐鸞羽,本就是同一人。
可是自己為何會將作為清池時所經曆的一切都忘了,而且忘得一幹二淨,隻能靠別人的記憶來找尋自己。
“玉鸞語,我說的是玉鸞語。”豐鸞羽緊盯著青鳶,又重複了一遍。
青鳶眼一亮,方要開口問,又立即噤聲,在靳夜闌深思的目光中,拉著豐鸞羽,越過秦暖君與涅生往外走去。
“青鳶姐……”秦暖君想要拔腿跟上,被涅生拉住。
青鳶頭也不回道:“不許跟來。”
“她們這是怎麽了?”秦暖君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靳夜闌。
靳夜闌搖頭不語,又回到椅子上坐下。
“姐夫,你的傷可有大礙?”秦暖君情急之下,又脫口而出,已出口才反應過來,又立即改口。
“九……你的傷沒事吧?”
半個時辰前收到玉驚鴻派人到他們所在的客棧傳信說靳夜闌受了傷,他立即央求青鳶放他出來,他放心不下靳夜闌。
靳夜闌淡笑道:“你們坐吧,正好我有事要問你們。”
涅生麵無表情,與秦暖君一起,在椅子上坐下。
“暖君,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我記得你一直喚我為姐夫,但我不記得與青鳶有任何的不恰當關係,而且若是我沒記錯,她應該與驚鴻公子是一對兒,我隻想問你,你的另一個姐姐上哪兒去了?”靳夜闌笑意未減,用最平常的語氣詢問,鳳眸卻灼灼生光,讓人不敢忽視,也無法逃避。
秦暖君垂眸把玩著自己的手指,待靳夜闌的問題問完,他的手指頓住,隨即放下不著痕跡攥緊衣袖。
“你記錯了,我沒有什麽另外的姐姐,就隻有青鳶姐一個而已。”他沒敢抬頭,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都不敢在靳夜闌麵前撒謊。
靳夜闌似乎在笑,意味深長道:“隻有青鳶一個姐姐麽,我就好奇你為何要喚我一聲姐夫,有些事情我忘了,記憶零碎斷開,無法拚接在一起,但我依然記得你對我的稱呼卻隻有一個。”
秦暖君垂頭不語。
涅生漠然開口道:“他確實有另外一個姐姐。”
靳夜闌鳳眸微眯問:“她人呢?”
“涅生……”秦暖君猛然抬頭,想要阻止卻來不及了。
“死了。”涅生直截了當,情緒無波便回答了他。
靳夜闌握住杯子的手一頓,目光淩厲射向涅生。
“怎麽死的?”
涅生回望過去,不卑不亢,隨即譏笑道:“還能怎麽死的,不就是病死的,得了不治之症,沒多久就死了,但九王千萬別問她與你是何關係。”
“為何不能問?”靳夜闌將杯子當下,挑眉看他。
秦暖君急得快要出汗,生怕涅生忽然就對靳夜闌全盤托出,那姐姐臨走時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費了,他不斷給涅生使眼色。
涅生對他的眼色視而不見,回了靳夜闌的話。
“因為姐姐是我師父玉驚鴻未過門的妻子,與你並無半分關係,她是死是活也和九王你無關。”
靳夜闌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之事,勾唇道:“嗬嗬,是嗎,驚鴻公子還有個未過門便早逝的未婚妻,那他為何又一直跟在青鳶公主身邊?”
“這個我知道。”秦暖君明白了涅生的意思,自告奮勇舉手,他替你涅生來解答。
“因為青鳶姐是鸞姐姐的孿生妹妹,鸞姐姐臨走前將青鳶姐托付給了驚鴻哥,所以驚鴻哥便一直留在青鳶姐身邊。”
靳夜闌斜他一眼。
“你們繞了半天,還是沒有給我解答,為何會喚我為姐夫這事兒。”
“這個答案,你該來問我。”青鳶一臉笑意走了進來,紅衣飛舞,颯颯生姿。
豐鸞羽與她一道進來,麵色平常並無異樣。
靳夜闌的目光先是落在豐鸞羽身上,隨後才轉向青鳶,靜等她的答案。
青鳶聳肩道:“你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的一幹二淨,我也不好說什麽,那你總該記得自己在華朝三載做丞相的事吧,你可是棟梁之才,皇帝想招攬你,讓你做乘龍快婿的法子是最簡單有效的,而暖君這小子也與你投緣,就一直這麽喚你唄。”
秦暖君鬆了口氣,忙不迭點頭。
“沒錯,所以我一直喚你為姐夫。”
靳夜闌凝眸片刻,忽而一笑,什麽也沒說,隻盯著豐鸞羽看。
青鳶上前,將豐鸞羽擋在身後,對上靳夜闌的目光,語氣不善道:“我就說你喜新厭舊、見異思遷,他們還不信,你瞧瞧你都快把眼珠子粘到八公主身上了,你這樣讓我忍不住懷疑,你即將迎娶的女子也是這麽被你給拐到手的。”
“娶親之事不是我的決定,兩個月前我生了場重病,醒來後便忘了一些重要的事,無端多出來的尚書嫡女也並非我所願。”靳夜闌依舊將目光投在豐鸞羽身上,繼而盯著她的手腕看。
青鳶不悅道:“九王一直這麽盯著女子看,不覺得失禮嗎?”
靳夜闌莫名道:“不覺得,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況且我對八公主傾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青鳶公主若覺得礙眼,不看便是。”
青鳶氣得想殺人,豐鸞羽卻想笑。
“九王慣會討女子歡心,但唯一待青鳶是不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忍不住打趣他們二人。
秦暖君與對涅生使眼色,打算趁無人注意之時趕緊溜,因為他明白青鳶生氣起來很可怕,倒黴的隻會是他們這兩個無辜之人。
“站住。”兩人還未踏出門檻,青鳶冷冷的聲音便響起。
秦暖君忽然抱住肚子哀嚎:“唉喲,青鳶姐,肚子好痛,我要如廁。”
青鳶不客氣地踹了他一腳,將他踉蹌踹出門去,嫌棄又鄙視地看著他。
“瞧你這副慫樣兒,我還未動手你就蔫了,這回姐姐我高興,不揍你,你們去將玉驚鴻找回來。”
“好,我們這就去。”秦暖君如蒙大赦,對涅生招了招手,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屋中隻剩下三人對立,青鳶心情頗好,也不再尋靳夜闌的晦氣,用算得上最友好的語氣與靳夜闌交談。
“既然你安然無恙,我們也不便多留,下回記得確定要死的時候在派人來通知,本公主直接來吊唁便可,一次徹底解決,省得路上來回跑。”
若是一般人非得氣得半死,但靳夜闌卻非一般人,他溫文還禮道:“多謝公主掛懷,若是有朝一日驚鴻公子另娶,在下也定會為公主送上幾位才色俱佳的麵首。”
“好啊,本公主求之不得呢,最好是個個都與你一樣長得俊美,再有一張討人厭的毒嘴,本公主必定日夜寵幸。”青鳶也不甘示弱,繼續惡心回去。
靳夜闌隨意瞥了眼門前,輕笑道:“原來青鳶公主一直仰慕在下,連麵首也要找與在下一模一樣的,公主厚愛,在下惶恐。”
豐鸞羽也瞧見了在門外頓足的玉驚鴻,隻有背對著門,又一心在想著如何壓製靳夜闌的青鳶卻是未曾發覺。
她欣然點頭:“沒錯,本公主日夜想著讓你在跟前承寵呢,日思夜想,想的心肝肺都疼了,不若你就隨我一起回華朝,本公主讓你做駙馬,公主府裏的那幾個麵首,你若不喜,就隨你處置,如何?”
靳夜闌笑得別有深意地看向掩唇低笑的豐鸞羽,隨即搖頭:“不如何,多謝公主美意,在下心有所屬,此生非她不娶。”
“哼,別總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本公主瞧得上你,這便是你的福氣,本公主想要的,自然會搶到手。”青鳶不屑輕哼。
聽得差不多了,玉驚鴻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難怪公主府上的林嵐公子要尋死,敢情就是公主仗勢欺人,強搶來的。”
青鳶一怔,並未回頭去看,殺人的目光射向眼前笑得幸災樂禍的靳夜闌,她就知道這個黑心的人怎會忽然就示弱了,原來是早就算計好了。
可就算玉驚鴻聽到又如何,他何嚐在意過她。
青鳶換上不恭的笑意,緩緩轉身與玉驚鴻相對,她笑道:“他要尋死就讓他死唄,反正本公主已經玩膩了,像他那樣耍盡心機邀寵的玩意兒,本公主心情好時便寵著哄著,厭煩了自然就不想再見到他。”
“薄涼寡恩,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費盡心思拆散了人家的大好姻緣,短短數月便被拋諸腦後,你可曾替他想過。”玉驚鴻常年不變的神色有了裂縫,蘊含著怒氣。
青鳶輕嘲道:“回春公子果然是有一顆懸壺濟世拯救蒼生的心,可本公主偏就是不喜歡委屈自己,喜歡就搶過來,不喜歡就扔掉,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就是一個逗樂的玩意兒而已,沒了這一個,也還有下一個,想要什麽樣的,隨時可以換。”
“你……”玉驚鴻氣憤甩袖而去。
豐鸞羽算是看明白了,青鳶心裏真正較勁兒的不是靳夜闌,而是玉驚鴻,她越是裝作沒心沒肺,就越是將痛苦壓在心底。
其實青鳶才是最可憐,又是最堅強之人。
“阿鳶,有誤會就要解釋清楚,兩人最重要的便是信任,有了信任才會依賴,一味地誤會下去,漸漸也會疏遠了彼此,你又何苦如此。”豐鸞羽輕歎。
青鳶不以為意道:“沒有誤會,我與他本就不對盤,也就不存在親近一說。”
“有了信任才會依賴……咳咳……”靳夜闌忽然捂住心口低咳,又喃喃自語念著她說過的話。
豐鸞羽與青鳶被驚到,上前去,一人一邊將他扶住。
“靳夜闌,你什麽都不要想。”青鳶小聲叮囑。
豐鸞羽剛要附和,卻瞧見手腕上閃著的幽光,而靳夜闌的手正好握在上麵。
“你為何一直不肯信我?”靳夜闌忽然猩紅著眼,用力抓著豐鸞羽的手腕低吼,模樣很是瘮人。
“你說!”
豐鸞羽被他的樣子驚住,愣愣看著他。
青鳶卻是明白是怎麽回事,抬手便擊在靳夜闌的脖頸上,將他擊暈,將軟下的靳夜闌扶住。
“久風,將你家主子照看好。”青鳶將靳夜闌交給匆匆而來的久風後,便拉著豐鸞羽疾步走了出去。
豐鸞羽愣愣隨著她走,腦中亂哄哄一片,時不時有模糊的畫麵閃過,快得讓她抓不住。
“阿鸞,你是不是也想起什麽來了?”青鳶拉著她直接走出了客棧,在大街上停下,以行人嘈雜的聲音為掩護。
豐鸞羽茫然地看著她,而後點了點頭。
“阿鳶,我好像記起一些和你有關之事,鳳隱閣……許嬤嬤還有秦家……”她揉著昏沉的額頭,奮力去想。
“朝華庵……師姐……”
零散的片段如同啞劇一般,隨著手腕上被衣袖遮住的幽光閃耀,在她腦中不斷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