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此心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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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這一聲致歉並非是為方才的不愉快,是為前世今生對他的不公平道歉,她總以為做的決定是為他好,卻無形之中一次又一次傷害了他。

    靳夜闌站立許久拉開她的手,轉過身與她麵對,他垂眸問:“為什麽要對我道歉,你錯在何處?”

    果然還是小心眼兒的他,抓住小辮子揪住就不放,豐鸞羽撇嘴輕哼一聲便轉身,剛有動作就被他拉住。

    “你還想去何處?我這裏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麽?”靳夜闌氣急,語氣不善。

    豐鸞羽暗自發笑,隨即板著臉轉身看他,冷淡道:“自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裏是客棧,又不是你的九王府,更何況這裏是我的地盤才對。”

    “我說是我的便是我的,你若不信,明日我便讓豐國成為東淩的,屆時看你還如何囂張。”靳夜闌手上用力將她扯近,大掌便固住她的腰,讓她掙脫不得。

    豐鸞羽卻是被他的話驚到,他的言外之意是早已對豐國有了想法,而且是趁孝帝在位昏聵時下手,而如今他卻選擇相助豐明祁,這其中的貓膩不難看出。

    “你助我哥登位的條件是什麽?”聰明如她已能猜出給大概。

    靳夜闌沉聲道:“一開始沒有條件,但如今卻是有了,我總不能白白就讓東淩損失這麽多,什麽好處都沒有,回去我如何向皇兄交代,又該如何與東淩的百姓交代。”

    “你想要什麽?”她抬眼問。

    抬起她的下頜,靳夜闌認真道:“我隻要你,大皇子不敢不給,為了保住豐家的江山,他不會拒絕我所提的一切過分要求。”

    他這個習慣真是太討厭了,豐鸞羽拍開他的手,反問:“你還知道這是很過分的要求,為何不提個不過分的?”

    “對你來說是過分了些,但對於豐明祁來說並不過分,用一個你便能換一個江山,傻子也知道該如何選。”靳夜闌俯身與她近距離相對。

    豐鸞羽瞪了他一眼,而後雙手攀上他的脖頸將他勾住,微微仰頭便朝薄唇吻了上去,於她而言,隻要在意的人都好好的,豐國歸誰管都不在她的思慮範圍內,他若是想要,全都給他便是。

    她千方百計要回到他身邊,不就是想要陪著他嗎,他要的,她都給。

    靳夜闌被她忽來的舉動愣住,她生疏的吻,以及幽幽馨香無不衝擊著他的感官,似曾相識,似是而非,他不想再多想,隻要眼前就夠,有她就好。

    化被動為主動的進攻,他毫不費力,一手攬住纖腰,一手來到她的腦後,微微使力便讓彼此更加緊貼,他的吻如同暴雨般激烈,他隻想讓她陪著一起沉淪。

    “嗯……”激烈的吻漸漸守不住勢頭,此刻豐鸞羽悶哼了一聲,靳夜闌失去的理智也找了回來,因為他不小心碰到了她後肩上的傷口。

    他鬆開些力道,俯首在她頸間平息急促的呼吸,而豐鸞羽也喘著氣,揪著他腰間的衣袍,靠在他身上。

    “你想娶我,原來的那個準九王妃該如何辦,你想享齊人之福麽?”她氣惱地在他腰間一掐。

    沒有防備的靳夜闌倒吸了口氣,她還真沒手下留情。

    他低笑:“果然是悍妻,不想後院起火,我就隻能二選一,連老天都看不過去,這不前幾日讓張家小姐隨著別的男子私奔了。”

    豐鸞羽訝然抬頭:“你竟被拋棄了?”

    “若我猜的沒錯,最先拋棄我的人該是你吧,雖然我許多事記不起來,但心裏很清楚是怎樣的結果,我不記得我們曾經所經曆的一切,但我明白若是記起,我一定不會輕易原諒你。”靳夜闌捧著她的臉又垂首吻了下去。

    隻是略帶懲罰地啃了兩下,靳夜闌便放過她,牽著她來到桌前坐下,又親自拿過方才久風送來的吃食。

    粥沒了,但肉還在,尚有餘溫。

    “還吃肉嗎?”他明知故問。

    豐鸞羽倒也配合地點頭,隻是張嘴讓他動手,畢竟手撕雞這樣的事讓一個美男子來做才是最賞心悅目的。

    “嗬嗬,你可真是……”靳夜闌看著她的樣子無奈搖頭,認命地把貴手放到了有些油膩的燒雞上,先扯下雞腿,在撕成小塊放到她嘴裏。

    “喔……好吃,你也嚐嚐。”吃到肉的豐鸞羽很滿意地誇讚,隨即也親自動手,扯下另一隻雞腿,塞到他嘴裏。

    怎麽差別就這麽大呢,自己能耐心地給她撕肉,她倒好,直接整個雞腿往他嘴裏塞。

    豐鸞羽不解他為何不動嘴,催促道:“你倒是咬啊,真的很好吃。”

    不忍心拂她的意,靳夜闌咬了一口。

    豐鸞羽滿意點頭,隨即問道:“好吃吧?”

    “沒你好吃。”他實話實說。

    這下豐鸞羽不樂意了,他這怎麽做的對比。

    “下回我把你煮了吃。”她惡狠狠瞪著他。

    靳夜闌疑惑,自己又說錯話了?但說的是事實啊,他不愛吃肉,但他愛吃她。

    鳳眸輕眯,他將遞到她嘴邊的肉收回。

    “幹嘛,想和我搶肉吃?”豐鸞羽手中拿的是被他咬了一口的雞腿,也不嫌棄直接張嘴就啃,故意吃得很帶勁兒。

    見一隻雞腿在她手中漸漸減少,最後隻剩下一根骨頭,鳳眸更加諱莫如深,隻盯著她油汪汪的丹唇看。

    豐鸞羽拿著骨頭在他眼前得意地搖晃,“看什麽看,骨頭你也想要?不過我覺得鈺王府裏的阿黃更喜歡它。”

    阿黃是豐琳琅養得一條大狗,脾氣還不錯,就是食量大些。

    “阿黃是誰?”他無意識問。

    豐鸞羽得意笑道:“狗啊,一條可愛的大狗。”

    好吧,九王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才明白過來她是在報複他前麵所說的話,頓時哭笑不得。

    他扶額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古人誠不欺我。”

    豐鸞羽自顧自站起身來,走到麵盆處淨了手,擦幹後才想起自己似乎好未洗漱,而且屬於蓬頭垢麵的那種樣子,記得在玉驚鴻房裏的銅鏡裏自己就是這樣的。

    而她竟然毫無所覺地在這麽多人麵前晃了一圈。

    “靳夜闌,你為何不提醒我,是故意讓我在外人麵前出醜?”她氣急咬牙,越想越覺得就是他黑心故意黑她。

    靳夜闌看著她指著自己的臉和頭發,恍然明白過來,他無辜攤手:“我先前提醒過你,衣衫不整不宜出去,你非要與我慪氣,這不能怪我,要怪也該青鳶,是她沒提醒你。”

    那個時候青鳶恐怕心和眼都黏在玉驚鴻身上,哪裏能想起她還蓬頭垢麵這件事。

    豐鸞羽氣悶坐回椅子上,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靳夜闌本想伸手去拉她的,可是手上油膩,他隻能先去把手洗幹淨又回來哄她。

    “好啦,這件事是我的錯,下回我會提醒你的,就算你生氣也不會讓你走,這次也無人瞧見,我幫你梳頭。”

    沒人瞧見,玉驚鴻不是人麽?

    豐鸞羽正要說什麽時,豐琳琅便從外麵走了進來。

    “羽兒,哥他來接咱們了,你收拾好沒有?”豐琳琅人未進屋,聲音先到,跨進門後才見豐鸞羽衣裙換好了,頭發卻是老樣子,略微不滿地瞪了眼靳夜闌,進屋抓起豐鸞羽便往外走。

    “哥說是接我們進宮去,貴妃娘娘聽說你受傷,都嚇暈了。”

    豐鸞羽蹙眉:“不是說瞞著母妃麽,誰說漏嘴的。”

    豐琳琅氣憤輕哼:“哼,據說是廢後的眼線去了冷宮報告,廢後便求陛下讓貴妃娘娘去見她一麵,沒想到陛下老糊塗還真讓貴妃娘娘去見了,就這樣貴妃娘娘在回寢殿的路上便暈倒了,口中一直念叨著公主,陛下便命我哥來接你回宮。”

    真是死到臨頭還要往別人身上捅刀子,豐鸞羽咬牙,看來回宮之後是該好好整治一下這個不安分的皇後娘娘,本事不小,到處都是她的眼線,就是運氣差了些,生了個隻知酒色的草包兒子,才落得如此地步。

    豐九霄在皇位上似乎也是坐膩了,早些退位讓賢也好,省得總是犯糊塗,還給沈棠雲添堵。

    “披上。”靳夜闌不知從何處拿出一件帶帽子的鬥篷,自身後披在豐鸞羽身上。

    豐鸞羽頓住要跨出門的腳,回頭看他,囑咐道:“我先回宮去,有機會再出來找你,但你不許進宮去找我。”

    “嗯,我明白。”靳夜闌熟練地給她披好鬥篷,又拉好帽子將她的頭遮住。

    豐琳琅一聲不吭看著兩人的旁若無人的動作,似是相處已久的夫妻一般溫馨,她不由的為自己的兄長默哀,情敵如此強大,這可如何是好。

    靳夜闌收回手,笑看著豐鸞羽,“去吧,路上小心。”

    “嗯。”豐鸞羽點頭後便挽著豐琳琅繼續往外走去。

    二人離去後,玉驚鴻從屋中出來,麵色不太好看,而他身後跟著出來的青鳶卻有些得意,揮揮衣袖便也離開了。

    “多謝。”靳夜闌對玉驚鴻道謝。

    玉驚鴻微愣,隨即明白他指的是昨夜救八公主豐鸞羽之事,隨即好奇問:“你是認真的,真要娶這個豐國八公主?”

    “是,我想娶的就隻有她一人。”靳夜闌極其堅定地回答他。

    “但願有朝一日你也能記住今日的話,不會後悔。”玉驚鴻意味深長歎息,剛要轉身離去便被靳夜闌攔住。

    靳夜闌抿唇,淡聲道:“我知你們瞞著我一個秘密,是關於我失去的那段記憶,但我相信自己的心,認定她便就隻有她,無論將來如何,此心不悔,更何況你們眼中的她又未必是真的她,隻要我知道她是誰就好。”

    “認定她便隻有她……”玉驚鴻似有所感低喃,隨即了然笑道:“難怪當初她隻選你,她的眼光總不同於別人,同時也將別人看的清楚,愚昧之人是我自己,時至今日才看清楚當年的人是誰。”

    靳夜闌忽然勾唇,眼中盡是戲謔。

    “原來驚鴻公子曾經認錯人了,這可不妙,依我看青鳶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以前你又那般無情對她,她定會在心裏記恨你,保不準兒心一橫便納了別的男子也不一定,如今她的身份可非同一般,過不了多久乾元帝便會退位,屆時華朝的王公大臣們便會想盡法子往她的後宮塞人,如此一來,你便可能會被拋諸腦後。”

    “小人得誌,胡言亂語。”玉驚鴻忽然沒了往日的氣度,甩袖離去。

    靳夜闌依舊保持微笑注視著他,似乎覺著很是痛快呢。

    久風上前,低聲問:“爺,您為何要騙八公主?明明張家小姐並未……”

    “我方才說的便是以後的事實,等著看,不出兩日,便會有好消息傳來。”靳夜闌胸有成竹,笑得淡然。

    久風還是不解,照理說有任何的消息,他都會收到啊,為何主子知道的,他卻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豐鸞羽回到宮中之時,沈棠雲已經醒了過來,見到她安然無恙後又是喜極而泣,哭累了又沉沉睡去。

    “禦醫怎麽說?”走出寢殿後,豐鸞羽才壓低聲音問身側的半香。

    半香回道:“禦醫說貴妃娘娘並無大礙,隻是怒極攻心導致的氣血不暢,歇息幾日便無大礙。”

    豐鸞羽目露深思,沉默不語。

    事情恐怕沒這麽簡單,眼下的形勢絕不能大意,特別是關乎沈棠雲的安危,這個冰冷的皇宮,處處暗藏殺機。

    廢後、後宮妃嬪,甚至是孝帝豐九霄都不是善類。

    二皇子是徹底倒台了,但依孝帝多疑的性子來看,定也會忌憚豐明祁,臥榻之上豈容他人酣睡,這便是帝王心。

    有了主意,他便去尋豐明祁,沒走幾步便遇到了豐明祁。

    “羽兒,你可還好?”豐明祁上前,不放心地打量著她。

    豐鸞羽心下一暖,輕笑搖頭:“哥,我沒事。”

    “沒事就好,要是你出了意外,我都不知該如何向母妃交代。”豐明祁摸摸她的頭。

    豐鸞羽以前最討厭他這個習慣,如今卻覺得暖心,這便是來自兄長的關懷,沈棠雲與豐明祁母子真的很疼豐鸞羽,這些她都能感覺到。

    想到精神懨懨的沈棠雲,她斂了心神,皺眉道:“哥,我想請你幫忙將驚鴻公子帶進宮來,我覺著母妃身子有些不妥,這宮裏又到處是眼線,誰是誰的人都分不清,禦醫的話我不敢信,必須要找信得過之人為母妃瞧過才安心。”

    豐明祁何等聰明,自然明白她的話中之意。

    “你是懷疑父皇他……”他未在將話繼續,因他知道妹妹清楚他要表達的意思。

    豐鸞羽點頭:“如今你風頭正盛,呼聲也是最高的,那個老家夥不會這麽好心,說不定真會對母妃不利,以防萬一,你看能不能今日便將驚鴻公子帶來。”

    “這個我試試看,宇軒與驚鴻公子交情不錯,由他出麵,驚鴻公子定會答應,我這就……”豐明祁話未落便被豐鸞羽打斷。

    她蹙眉:“不用如此麻煩,直接去找玉驚鴻便是,青鳶與我要好,他不會推脫的,眼下棘手的便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讓他進宮,以免打草驚蛇。”

    豐鸞羽忽然笑了,打趣道:“你眼中可是隻覺得宇軒或是九王本事大,對我這個兄長一點兒也看不上眼,所以才把我想得這般無能。”

    “你有法子?”豐鸞羽驚喜。

    豐明祁自信笑道:“當然,不然你以為為兄這麽多年都是個隻會享福的清閑皇子麽,你與母妃身在豺狼虎豹堆中,我自然要有所準備,要護好你們。”

    豐鸞羽心情極好,這下懸著的心總算是安了,便催促他快去安排。

    果然在傍晚時分,豐明祁竟大搖大擺帶著玉驚鴻前來。

    見她疑惑,豐明祁解釋道:“這次還是多虧九王,原來他事先已經做好了安排,他以進宮拜見父皇的名義帶著驚鴻公子與靳太子前來,又向父皇提起你中毒之事,說讓驚鴻公子給你瞧瞧有沒有其他不妥之處,父皇雖有懷疑,但也沒說什麽。”

    時常麵癱臉的玉驚鴻也難得打趣道:“九王對公主可真是用心良苦。”

    “九王確實不錯。”豐明祁點頭附和,一麵瞄著自己妹妹的神色,見她笑而不語,心下便有了決斷。

    原來正如九王所說,他與妹妹是兩情相悅,不過他們二人隻是初見,這一見鍾情的情感又能持續多久,不過豐明祁對自己妹妹的魅力是始終堅信的,如妹妹這般聰慧又討喜的女子,舉世難尋,九王隻要眼睛沒問題都會注意到。

    豐鸞羽抬手在豐明祁眼前晃了晃,“哥,又瞎琢磨什麽呢,我帶驚鴻公子進殿去,你要不要來?”

    “哦,走吧。”豐明祁回神,在前麵引路。

    殿內,豐明祁揮退了所有宮婢,與豐鸞羽一起默默守在一旁,看著玉驚鴻給沈棠雲診治,見他收回手,忍不住問:“我母妃情況如何?”

    玉驚鴻卻是將深思的目光看向豐鸞羽,“確如公主所料,貴妃娘娘中了一種慢性的毒,急怒交加促使毒發,從外表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豐鸞羽緊鎖秀眉瞧著床榻上昏睡的沈棠雲你,而後才轉眸看向玉驚鴻。

    “此毒有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