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吻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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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裏隻有他們二人,沉默的氛圍讓豐鸞羽覺得壓抑,便問出心中的疑慮,“你為何會知曉我要出宮?”
“大皇子……哦不,如今該稱為太子殿下,他出宮來尋玉驚鴻時,我便已知曉,遂在宮外守株待兔。”靳夜闌向她靠近,抬手拂了拂她的額際。
豐鸞羽笑問:“難不成又是你掐指一算算到的?我可是記得你是出了名的算不準,說出來便不準,所以你什麽都不說,隻悄悄在外麵等?”
“你的事無需用我算,隻需為你做便是,你在宮裏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靳夜闌也不隱瞞,他確實是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不止一個。
這麽快就沒有了人身自由,豐鸞羽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後知後覺,而且是無藥可救的那種,以往那個事事謹慎的自己好像都隨著玉鸞語的消亡而丟失了,以前都隻有她坑別人的份兒,如今自己卻被很多人算計,黑袍人、孝帝。豐明祁,還有靳夜闌,他們一個個的都在算計她,在黑袍人手上吃了虧,而豐明祁似乎也將她賣了靳夜闌,天下烏鴉一般黑,靳夜闌其實才是最壞的。
“你是不是與豐明祁做了交易?”她指名道姓,看靳夜闌怎麽回答。
靳夜闌點頭又搖頭:“是又不算是,我隻是幫他坐穩那個位子而已,談不上交易,至於其他,應該是他自願給的,或許覺得我值得托付。”
這算是變相承認,豐明祁確實是有打算用她報恩?
不過比起豐明祁,豐鸞羽更懷疑靳夜闌話的真實度,這廝黑著呢,誰知道他會不會嫁禍給豐明祁,要是真論起來,就算是兩個豐明祁也不是他的對手。
“你不信我?”靳夜闌挑眉看她。
豐鸞羽誠實點頭:“嗯,你的人品在我這裏沒有信譽可言,而且他是我的兄長,遠比你要可靠得多。”
“是嗎?”靳夜闌將眼眯起,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實話而已,你也該清楚自己的信譽,從來都是你坑別人,而且連我都坑,一不小心就被吃得連渣都不剩,想想確實可怕。”豐鸞羽無辜撇嘴。
靳夜闌一噎,竟無言以對,真是哭笑不得又拿她無法,隻笑問:“我什麽時候坑過你?明明都對你掏心掏肺了,你還敢懷疑我。”
好吧,豐鸞羽承認他確實是對她掏心掏肺,但並不代表他沒有算計過她,有些算計是無法舉例說明的。
“阿鸞……”他忽然低喚。
熟悉的稱呼讓豐鸞羽一下僵住身子,猛然看向他。
“怎麽了?”靳夜闌不解她為何會有如此的反應。
豐鸞羽恍然回神,原來他並非是想起過往,自己的反應卻是大了,反正她此時就是很怕他記起過往,但也明白早晚有這麽一天。
她放軟身子依偎靠在他懷中,“你的傷口尚未愈合,到了無望崖,我自己下去摘生魂草,你安心等我便是。”
“我沒事,不過是皮外傷而已,我已安排妥當,稍後你我都不必親自下去,由久風帶人去找便是。”靳夜闌垂首在她額上吻了吻。
豐鸞羽安安歎息,自己這個公主還真是做的失敗,連指派手下這種事都不會,沒了西歌在身邊,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
想到西歌,她自然就想起暮雲和青影,包括還關在天霞山地牢裏的星月,他們師兄妹四人跟了她許多年,她始終還是不能奇他們於不顧。
“被你關在王府水牢裏的兩位天霞山的長老如何了?”她輕聲問。
靳夜闌疑惑去看她,“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豐鸞羽笑道:“哦,暖君說的呀,他上一回去你的九王府,正巧撞上你對他們用刑,還把祭主心腹的兩個長老給殺了,他都偷看到了。”
“死了兩個,活著的那兩個也是無用的廢人,上回玉驚鴻讓人來將他們帶回天霞山去了,我府裏的糧食可不是用來養閑人的。”靳夜闌如實告知。
豐鸞羽點頭不語,如此也好,空造殺孽終究是不好,活下來的這兩位長老雖然曾助紂為虐,但大抵是被另外兩人給蒙騙的,玉驚鴻將他們接走,送回到玉氏族人麵前受審也是最妥帖的做法。
忽然想到一件事,豐鸞羽從他懷中支起身,蹙眉問:“你的婚期就快到了,你為何還在豐國停留?”
“你在這裏,我每時每刻都能成親啊,你脫不開身陪我回東淩,我自然是留下陪著你。”靳夜闌說得理所應當,沒覺得有什麽衝突的。
豐鸞羽卻被他的無賴給打敗了,名不正言不順,他還真敢說,更何況東淩的那樁婚事是東淩帝靳皓然下旨賜的婚,難道他這個做弟弟還要再挑戰一次權威。
靳夜闌忽然湊近她,香唇上偷襲了一口,得逞之後還魅惑地舔舔薄唇,“我挑嘴,隻留戀這一種香味,不娶你怎麽能說的過去,而且那張家小姐都隨別的男人私奔了,你看我多可憐,都成了東淩人的笑柄了。”
豐鸞羽暗罵一聲妖孽,撇開眼不看他,這廝是毒,沾不得,沾了會上癮。
“怎麽不看了,你不是一直喜歡我這張臉的麽?”他故意又湊上前去,胳膊一抬,一隻手便壓在她的肩上,怕動到她的傷口,他隻是使巧力,不敢太大勁兒。
拍開他在她臉上占便宜的爪子,豐鸞羽沒好氣地道:“本公主可不是什麽大善人,專門做好事收容被丟棄的人,九王這種屬於滯銷貨,我可不要做虧本兒的買賣。”
“那可如何是好,咱們親也親了,抱也抱了,還有過肌膚之親,我還幫你換過……”他一一細數罪證,豐鸞羽羞得雙頰緋紅,趕忙捂住他的嘴。
“你這個……”她哄著臉瞪他,真是夠厚臉皮的。
認真算起來,她與他相處不過是短短幾日的時間,卻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每件都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幾經生死,失去對她的記憶的靳夜闌好像是一見麵就對她上了心,這種現象也不知是好是壞。
“你要是敢在外人麵前胡說八道,小心讓你打一輩子光棍兒,讓你在豐國成為更大的笑柄,哼。”豐鸞羽輕哼一聲,抱臂扭過頭不看他。
靳夜闌卻死纏著她不放,傾身又摟住她的腰,“這麽狠?我一輩子娶不上妻,那就證明是你一輩子不嫁,那你不是也成了笑柄,不若我們早些成親,結束這個噩夢可好?”
“你是東淩的王爺,我是豐國的公主,成親哪是這麽容易的事兒,也就是隨口說說而已,東淩帝有他的打算,你有你的想法,我難不成要做一個專門給你兄弟製造矛盾的禍水?沁姨她懷著身孕……”無意識出口的話,她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立刻噤聲。
靳夜闌俊眉擰起,在她耳邊問:“你以往就識得皇兄皇嫂?”
已說漏嘴,豐鸞羽也不能在否認,而後點頭:“嗯,有過一麵之緣?”
“那為何阿笙會不識得你?”他又問。
豐鸞羽微怔,而後反問:“你相信有借屍還魂這種說法嗎?”
靳夜闌不答,她繼續道:“若真要我給出你滿意的答案,我隻能告訴你這個,我已經死了,可是醒來時就成了豐鸞羽,你如今見到的這個樣子不是你記憶中丟失的我的樣子,我怕你想起過往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你失憶是我親手造成的,我騙你服下了情滅。”
固在她腰間的手漸漸鬆開,身後的溫度也散去,她終於有了勇氣說出口,卻再無勇氣回頭去看他,哪怕是求原諒也不敢。
“景知,你該明白你師父的本事,情滅便是他留下的,所以我騙了你,讓你忘了我,但那時候的我真的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豐鸞羽,你還要繼續愛嗎?我始終覺得欺騙……”
“為什麽不愛,既然是你欠了我,你就必須償還,一輩子不夠,你就用生生世世來還,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靳夜闌忽然開口截住她的話,一個大力就將她扳轉與他正對。
鳳眸中承載太多的情緒,有憐惜、又痛苦,更多的是憤怒,他咬牙道:“即使我想不起曾經關於我們的一切,可我的心會痛,這種痛告訴我,你對我真的很壞,所以你好好想想要怎麽補償我吧。”
豐鸞羽愣愣看著他,秀眸中水光湧動,與鳳眸對上時她根本無法言語,抬手撫上他的麵頰,沿著額角而下,來到側顏停住,她忽然傾身上前吻上薄唇。
這一次是她主動,他一動不動。
她毫無技巧,動作生澀,淚水在口中混雜著,他嚐到了苦澀的滋味,更明白她心裏的苦,其實與其說是她欠他,還不如說是他護不住她,所有的苦和痛都讓她獨自承擔。
心裏的痛越發強烈,他卻不顧一切發狂似的吻了回去,大掌固住她的後腦,帶著憤怒的掠奪,隻想霸占她所有的一切。
馬車繼續前進,駕車的久風完全不知車內的情形,他隻是認真地趕車。
兩人分開時都已氣息不勻,豐鸞羽無力隻能倚靠著他,而靳夜闌也同樣好不到哪裏去,隻是依舊不滿足,他先吻了吻她的發頂,隨即又吻上她的額頭,一下又一下,越來越控製不住繼續往下落在麵頰、鼻尖,沒有猶豫他又覆上那兩片已經紅腫的唇瓣。
沒有方才的粗暴,這一次他溫柔以待。
豐鸞羽並未拒絕,反而很配合他,抬手勾上他的脖頸,回應著他。
如此一來又是一番難分難舍的糾纏,唇上已麻木,兩人卻像是要這麽地老天荒糾纏下去,誰也沒有打算分開。
他們之間的幸福得來不易,她知道,他也知道。
“景知……唔……喘不上氣……”豐鸞羽最先敗下陣來,嚶嚀出聲。
靳夜闌鬆開些力道,戀戀不舍在她唇上輕啄片刻,終於放過她,將她輕輕擁住,低笑出聲:“嗬嗬,下次你要是再犯錯,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相同的話他已經說過很多次,可沒一次作數的,但豐鸞羽並沒有打算提醒他,這種事等他以後想起來再說,能躲一時是一時。
想到此行的另外一個目的,豐鸞羽悵然:“其實上無望崖還有另外一件事,百年前熙帝將寶藏藏在無望崖的某個地方,所以才有了當時豐氏雖然占據了國都,但依舊不能讓華家和靳家臣服,這便是熙帝的心機,他要讓三方諸侯對立,為後世軒轅氏的人鋪路,所以這筆寶藏也是軒轅君臨和黑袍人一直在找尋的,熙帝生性多疑,他信不過身邊的人,所以將寶藏的秘密藏在了國璽之中。”
“既是秘密,為何會被你知道?”靳夜闌低聲問。
豐鸞羽氣息漸勻,麵上紅暈依舊未褪,她仰頭看他,神秘笑道:“因為我就是玉氏一族的玉女啊,國璽聽我的,所以我就知道咯。”
鳳眸微暗,靳夜闌壓下蠢蠢欲動的情緒,抬手遮住她的眼。
“你幹嘛?”豐鸞羽不明所以去扒他的手。
靳夜闌一本正經道:“你如此瞧著我,沒法談正事。”
豐鸞羽微微愣住,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抓住他的手壓下,玩味兒問:“該不會是一見到美麗女子便腳軟的那種吧?”
“你覺得呢?”靳夜闌捏捏她的臉。
“小心捏成大餅臉,到時候看你腳還軟不軟?”豐鸞羽鬱悶將他的狼爪拍開,揉揉自己的臉,生怕真被他捏變形似的。
如此溫馨的氣氛讓靳夜闌無比滿足,長臂一伸又將她摟進懷中。
“沒有見過比你更美的,見到你走不動路,這可如何是好。”
“喲,九王這小嘴兒跟抹了蜜似的,從何處學來的?”豐鸞羽低笑,翻轉過身子撲在他身上,又怕他後背傷口撞到車廂上,隻得一手杵著支撐住自己的身子。
靳夜闌雙手環在她的腰上,含笑道:“方才你不是嚐過了麽,甜不甜?”
“沒感覺。”豐鸞羽遺憾搖頭。
鳳眸微眯,靳夜闌危險地咬牙問:“要不要再嚐嚐看?”
“王爺,這一招對我不管用哦,到時候難受的可是你。”她故意拖長聲音,意有所指,還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
靳夜闌煞有其事的點頭:“確實如此,不過也不用忍太久,待到成親後,看我怎麽收拾你。”
“不要臉。”豐鸞羽捂臉。
一個時辰後,馬車在無望崖邊停住,靳夜闌率先挑簾而出,見到崖邊站著的少年,微微皺眉,隨即若無其事轉身扶豐鸞羽下車。
“涅生。”豐鸞羽對崖邊的少年展顏微笑。
涅生麵上的傷痕已經結痂,玉驚鴻的藥果然名不虛傳,不說妙手回春,卻是真的是手到病除。
“你到底是誰,為何會知曉這個東西在我手中?”涅生揚了揚手中的包袱,並未直接遞給她。
豐鸞羽也不介意他的無禮,反而很是欣慰,當初果然沒有選錯人,涅生是個值得托付的孩子,信守承諾沒有將東西給任何人。
“此物是清池托付給你的,她讓你守好它,你便守著,你可曾有過怨言?是她將你拖入這紛雜的漩渦中。”豐鸞羽不答反問。
涅生眼眸緊縮,帶著疑惑和戒備盯著她,“你到底是誰?”
豐鸞羽淺笑搖頭:“我隻是一個知曉內情之人,你無需緊張,方才那句話也是清池讓我問你的,你可曾後悔或是怨她?”
“我從未後悔,也不怨她,相反我感激她,若不是她,我便不知道作為人的感受,永遠隻是一個被人擺弄玩物,除了殺人外沒有任何樂趣,是她讓我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她永遠是我的好姐姐。”涅生麵上有了淡淡的笑意,將東西遞給她。
“姐姐信你,我便信你。”
“好弟弟。”豐鸞羽忍不住抬手摸摸眼前這個已經快要與她同樣身高的少年。
涅生忽然愣住,喃喃低喚:“姐姐?”
“嗯,是我。”豐鸞羽如從前一樣,笑著捏捏他的耳朵,這是她曾經最喜歡逗弄涅生的動作。
“你……”涅生渾身僵住,似是驚喜不可置信,瞪大眼看看豐鸞羽,又看看靳夜闌。
“你是回來找他的?”
靳夜闌原本皺著的眉也展開,他也想聽聽她的回答。
豐鸞羽眼眸微動,瞥見靳夜闌的神色,心下有了主意,若是日後他記起一切,或許今日這個答案能讓他心裏舒服一些。
因此,她認真點頭:“是,我是為了他回來,我也放不下你們。”
得到滿意答案的九王此時才是真正的心裏抹了蜜,無論自己忘記的過去是什麽,但有她這句話就已足夠。
她是為了他才回來,即使當初有錯,她也是迫不得已。
“姐……”涅生上前一步,緊緊將她擁住,一聲低喚中飽含了多少的情感,有欣喜、心酸,更生出一種依靠,他尋了許久的溫暖終於又回來了。
“別怕,姐姐回來了。”豐鸞羽抬手輕拍著他的手臂。
靳夜闌皺眉上前將兩人拉開,麵色微冷道:“她身上有傷。”
涅生麵色一緊,捏緊拳頭問:“是軒轅君臨傷了你?”
豐鸞羽搖頭:“他還沒本事傷我,是那個神秘的黑袍人。”
“黑袍人的背影與走路的姿勢,我似乎在哪裏見過……”涅生雙眉緊鎖,細細想著何時見過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