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煥住在韓嫻定的套房裏麵，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可能是床太軟了，也可能是給奶奶打電話的時候，老太太那緩緩的語調，老太太似乎還在為他和母親終於見麵了在開心。

    他有些難過，看到自己親媽那樣子，他不是沒有感覺，但多年來的怨恨在心裏已經根深蒂固，不是一頓飯就能驅散的。

    早上的時候，好不容易睡著，身邊的手機和催命符一般又是震又是叫的，淩煥心髒跳個不停，也在意這個電話是不是擾人清夢，他隻想把這陣鑽心的難受給壓下去。

    “喂？”

    是張奶奶的泣不成聲的電話，淩煥一開始還安慰著讓他別哭，慢慢說，漸漸的，聽清內容之後，他的嘴唇輕輕抖動著，連帶著身體。

    淩煥終於找到了自己一直不願意聽到自己手機鈴聲的原因，因為隻要這個鈴聲響起，必行會有什麽噩夢一般的事情傳達到他這裏，他沒有幾個朋友，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也沒必要打給他，所以……

    他扔了手機就從床上翻起來，匆匆套了外衣就往外麵衝去，早已經起來在客廳躊躇著要不要叫淩煥的韓嫻看到他這個樣子嚇了一跳，“小煥，你把衣服穿好了再走啊……慢點。”

    淩煥猛的停在了門扣，回頭看了一眼狀似很無辜的韓嫻，涼氣一下浸透了的他的身體，再也沒有原諒眼前這個人的理由。

    韓嫻被淩煥渾身散發的戾氣和怨恨給激的往後足足退了兩步，“小煥……你，你怎麽了？別嚇媽媽啊……”

    淩煥沒有回答，也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

    沒有了，他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親人了，淩煥想。

    媽媽？她不是，沒有哪個媽媽會這麽殘忍的對待自己的孩子。

    ……

    奶奶是在家裏過世的，麵容很安詳，邊上還有一整瓶的安眠藥和一張老式的信封。

    明明就要到了手術時間了，醫院不可能沒有家屬的同意就私自讓病人自己回去，奶奶這是早就計劃好了的。淩煥這樣想著。

    自己那所謂的母親極有可能就是最大的幫凶。

    淩煥呆呆跪在奶奶的床前，把臉埋在老太太的手心，整個人已經籠罩在巨大的震驚和痛苦之中，腦子再也轉不動了。

    張奶奶把留下的醫務人員和友鄰有舍看熱鬧的人都給趕到門外，整個人也難受的緊，她怎麽都想不到這老姐姐會做出這種傻事。

    想起前些天淩煥這孩子還和她說手術的時間都已經定下了，可憐的孩子。

    父母混蛋，這會連相依為命的奶奶都走了，張奶奶擦掉臉上的淚水，轉身替淩煥把臥室的門給帶上。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這片空間，淩煥才敢掉眼淚，就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貓一眼，縮在奶奶的身邊，想要她起來再安慰自己一次。

    可是，再也不會了。

    他不敢想後果，不敢想以後，淩煥把頭抬起來，定定的看著奶奶的臉，似乎還帶著笑意。

    淩煥不理解，他也理解不了，為什麽要走，明明手術日期都排好了，明明還安慰自己不要怕，明明還說過會一直都在的。

    一整天，他就這樣愣愣的抓著奶奶的手，一動不動，想要奶奶給他一個答案。

    中間張奶奶做了吃的送進來，淩煥也都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在韓嫻過來的時候，表現的特別激動，喊著讓她滾出去，再也不要出現子自己麵前。

    把人趕出門之後，才又急急的趕回奶奶身邊，好似是怕再一次錯過什麽。

    張奶奶很憂心，這孩子從小就是一根筋，很少哭，但也很少表現什麽情緒，這次老太太的走到底是給了他太大的打擊，這樣歇斯底裏的淩煥，他第一次見到。

    麵對這個時候還打扮的這麽光鮮亮麗的女人，張奶奶也沒有給好臉色，生前都沒有一個影子，人死了倒是急匆匆的趕回來了。

    一夕之間，這個家不是家了，即使淩煥一直待在奶奶的身邊，也隻能感受到老人的身體一點點的變冷，最後沒有一絲溫度。

    晚上張奶奶被自己兒子硬拉回家，整個空間內，淩煥甚至感受不到一絲的人氣，他有些怕了，淩晨的時候，客廳又突然響起來那個電話鈴聲，淩煥捂著臉終於嗚嗚的哭出聲。

    他沒有奶奶了，奶奶走了。

    他沒有親人了。

    像是末日來臨了一般，淩煥抖著身子爬到奶奶身邊躺下來，抱著老人已經冰涼的身體，嗚咽著叫著奶奶。

    心裏後悔著如果當初他沒有任性的退學，或許奶奶就不會這樣。

    “奶奶，小煥這裏痛……奶奶，你跟我說說話好不好……”淩煥奢望著，祈求者，幾乎泣不成聲，第一次像個孩子般想要問奶奶討一塊糖吃。

    “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所以氣的自己先走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奶奶，你回來好不好，我聽你的話，我回去上課，我們還像以前的那樣好不好？”淩煥前所未有的認真，前所未有的虔誠，可是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一夜過去，淩煥身上的水分都被蒸發完畢，無論是嘴唇還是臉色都蒼白的像張白紙，喬莫寒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心髒一陣陣緊縮，淩煥抱著奶奶已經去了的身體不安的睡著了。

    男人低聲朝著身後的人說了一句什麽，把人打發走，就獨自走進了房間裏麵。

    喬莫寒很懊惱，他似乎來晚了。

    視線掃向老人最後離開的容顏，心裏替淩煥難過，誰能想到老太太會選擇這樣離開，理由呢？這可憐的小貓知道嗎？

    淩煥的身子偶爾會抽搐一下，像是不安，喬莫寒蹲在淩煥昨天呆過的床邊，伸手碰了碰淩煥的臉。

    隻是，這一個動作，讓喬莫寒的心猝不及防的提了起來，好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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