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莫寒不動聲色的聽著。

    “可是你就什麽都不問，就這樣走了……對我最重要是奶奶身體健不健康，其他的都不重要的……”

    男人聽著事無巨細都一一和奶奶說明的淩煥，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他在淩煥的身上體驗到了太多的第一次。

    淩煥的聲音漸漸小聲起來，喬莫寒看了一眼杯子裏麵的水，又回去倒了一杯才進了奶奶的房間。

    淩煥似乎是累了，靠坐在床前的地板上，聽到腳步聲，眼睛抬起來看著走進的男人。

    “跟奶奶聊的很開心？”喬莫寒蹲下來把水杯抵到他的麵前，和淩煥平視。

    淩煥難得有了一絲絲羞赧的情緒出來，好似是自己的小秘密被什麽人聽去了的感覺。

    “你都聽到了？！”語氣幾乎是確定的，然後接著喬莫寒遞進的水杯，其實他剛才是有聽到什麽動靜的，隻怪自己說的太認真，沒有分一根神經給外麵。

    喬莫寒笑笑，把奶奶露在外麵的手放在白布下麵。

    “傻子，累了，要不要去隔壁休息一會？”喬莫寒問。

    淩煥搖搖頭，不解的問道，“你不怕嗎？”

    喬莫寒跟他一起坐到地上同樣靠著身後躺著奶奶的床，看他，“為什麽要怕？奶奶是個善良的人，何況，我對他孫子這麽好，難不成她還會傷害我？”

    淩煥呆到現在，整個人都有些頓頓的，反應也很遲緩，隻覺得喬莫寒說到都是對的，也忘了他問這個問題的初衷。

    他奶奶無論多善良，終究隻走了，在這樣的空間裏，喬莫寒難道不會忌諱，不會覺得恐懼嗎？他是想問這個的，淩煥還記得小時候在醫院門口看見透明棺材裏麵的人的樣子，當即就被嚇哭了，回去之後還做了很久的噩夢。

    隻是，這會，喬莫寒看透一切的眼神，又讓他覺得特別信任，特別安心。

    “奶奶說，不願意讓他的壽命建立在出賣我的健康上，更不願意讓我還沒有考上大學就背負那麽多債……所以，她才會走的。”淩煥很平靜的一字一頓對著眼前的男人道。

    喬莫寒看著他就如一潭死水般的眸子，知道他已經慢慢開始這個事實，“所以，你要好好的……”

    淩煥掀起眸子緊緊盯著喬莫寒，“你有過這種感覺嗎？就是……突然覺得自己背後，空蕩蕩的一片，以後即使有了難過的事情開心的事情，再也沒有一個人等在那裏。”

    喬莫寒懂他的意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後，開口道，“會有人的，一個人生活在這個社會裏，身後永遠不會是空蕩蕩。”

    淩煥沒說話，怎麽可能不會呢，這些年一直隻有奶奶一個人，現在奶奶都走了，再沒有人願意站在他的背後了。

    怎麽會不空呢？

    喬莫寒看著淩煥失落又悲痛的樣子，突然就想逾越一下界限，跟他保證些什麽，念及這個場合和淩煥此刻的情緒，又訕訕的什麽都沒說。

    如果淩煥知道了自己的性向後，說不定會被怎麽嚇到。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在心裏虔誠的希望，奶奶能原諒他，原諒他是帶著目的來到淩煥身邊的。

    喬莫寒放下一切工作在這陪了淩煥兩天之後，奶奶的遺體就被送到了殯儀館，一起去送的還有張奶奶，楊晴，陳雨和小王醫生。

    淩煥認識的人不多，跟奶奶親近的人也不多，但這樣走淩煥還是覺得太過淒涼了一些，他明明通知了姑姑的，但她卻沒來。

    他痛哭出聲，前所未有的嚎啕大哭，奶奶終究還是離開他了，他從此以後就是孤身一人，在沒有親人了。

    楊晴和陳雨站在淩煥身後，也忍不住嗚咽。

    張奶奶心疼的上前去抱淩煥，喬莫寒隻能退開一步，讓老太太抱著淩煥安慰。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去過淩煥的家，也從周遭的鄰居嘴裏知曉了淩煥家的狀況，不免為淩煥感到擔憂，這麽小的孩子，還沒來得及上大學，就變成了隻身一人。

    紛紛都低頭，希望老人能走的再安詳一些。

    淩煥一度崩潰，看著奶奶一點一點從自己眼前消失，變成手上的幾把粉塵完全接受不了。

    喬莫寒在一旁陪著，一起過來的陳雨楊晴和小王一聲都走之後又遊離了很久，他才把張奶奶和淩煥送回家。

    淩煥抱著奶奶的骨灰盒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一時間整個人又恢複了他下飛機回來剛見到淩煥時的狀態，他無奈隻能把公司的所有事情都繼續往後推，不能推的幹脆拿到家裏來做。

    隻希望淩煥能快點走出來。

    淩煥這幾天也一直低燒不退，男人始終放心不下來，晚飯的時候醫生又過來給他打了一瓶吊針，即使是這樣，他的兩隻手還是死死的抱著盒子，任由他怎麽說就是不放手。

    吃飯也都是喬莫寒一口一口的給喂進去的。

    男人看到他這樣，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哄著，“寶貝，我們明天出去吃好嗎？你不是最愛吃海鮮的嗎？小龍蝦大閘蟹？”看了一眼淩煥無動於衷的樣子，喬莫寒無奈，“你明明之前答應的好好的，怎麽奶奶一走你就又變卦了……後天就是頭七了，奶奶若是回來的話，看到你這個樣子，他還能安心的走嗎？”

    淩煥眼睫微微動了兩下，看著喬莫寒的目光也有了焦距，但隻是片刻，就又垂下了眸子，似乎是在思考。

    喬莫寒耐心的繼續說道，“我們明天出去吃點東西，再買些東西回來燒給奶奶，天氣冷了奶奶走的時候又穿的不厚……”

    淩煥眼睛一澀，嗒，兩滴眼淚掉在了腿上的骨灰盒上，乖乖的對著喬莫寒點了點頭。

    男人放下手中的碗，臉上終於帶了點笑意，然後又伸手摸了摸淩煥的後頸，“今晚好好睡一覺，你都很久沒好好睡覺了。”

    淩煥嗚咽了兩聲，再次點了點頭，喬莫寒把人給攬到懷裏，輕拍著他的背脊，“以後還有我，你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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