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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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麽會在這?”鄭風印象中隻記得他跟蹤李遠被當場抓包,李遠說他訂過婚,他們開車行駛在路上...
“你在車上睡著了。”李遠向他解釋,“並且有點發燒。”
“發燒?”鄭風一下子坐起來,“現在幾點了?”
李遠看了眼時間,“八點半。”
“得。”鄭風重新倒回床上,“跟導演說好五點回去了,一睡又睡了三小時。”
李遠不說話,從桌子上端過一個白色的小瓷碗遞給鄭風。鄭風眼皮都沒抬一下,在黑暗裏看著對方的動作,“我才起床,腦子還沒清醒,怎麽吃?”
李遠麵無表情:“難道還要我喂你吃?”
“啊…”鄭風張大嘴。
“……”也許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麽做,李遠猶豫了一下,手指拾起勺子舀了點米湯,動作略顯僵硬地送到鄭風嘴邊。
“噗…”鄭風立刻閉嘴,掙紮著依著床頭坐起來。
“算了算了,我自己來。”開什麽玩笑,李遠喂他吃飯,想想他的表情鄭風就覺得格外難以下咽。然而當鄭風喝下第一口湯的時候,他的麵部情緒瞬間變得跟李遠有得一拚。
“這是…什麽鬼…?”
“咽下去。”李遠不容置疑道,嚇得鄭風一口順著喉嚨就吞了進去。
“咳咳咳…”鄭風當即掐著脖子要去找水,李遠又耐著性子去給他拿水,鄭風一把搶過來灌了幾口,嘴裏的味道還是消散不去。
“這是湯?”
“嗯。”
“你為什麽要這麽侮辱湯?”鄭風的表情非常認真嚴肅。
“加了點藥材。”李遠從鄭風手裏接過水杯放回桌子,隨意開口。
鄭風震驚了:“是誰教你這麽對待病人的?”
李遠淡淡掃了一眼:“我媽。”
……“我不喝。”鄭風把碗放下。
“必須喝。”
“我就不。”
“你再說一遍你喝不喝?”
“我...”
李遠把碗遞到鄭風嘴邊,“喝。”
鄭風痛苦地張開口。一碗湯喝了近半小時,在吞下最後一口之後鄭風表示自己壽術已盡,立刻躺在床上裝死,堅決不要再來第二碗。李遠倒也沒再逼他,拿出藥來放在桌子上,“半小時之後吃藥。”
“知道了知道了。”鄭風連連擺手:“你快出去吧。”
李遠沒有動。
“你怎麽還…”
“我得確保你把藥吃了而不是扔了。”
“……”鄭風簡直要撓牆根,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個人這麽固執?
不過以前他和李遠好像也沒單獨相處過這麽長時間吧?
“隨你的便。”鄭風在床上翻了個身,蓋上被子捂住腦袋裝睡。李遠就繼續低頭倚窗台上,也不說話。就這麽夜深人靜,受未娶,攻未嫁...
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李遠不說話。
世界上最最尷尬的事:跟李遠一個房間李遠不說話。
鄭風在心裏默數著時間,估摸著差不多了立刻起來,“半小時到了,藥給我吧!”
“還有十三分鍾。”
“……”鄭風鬱悶地躺了回去,生病不算造孽,做李遠的病人才算是造孽吧?
過了一會。“喂。”鄭風開了口。
李遠抬頭:“嗯?”
“我說…”黑暗裏鄭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你和你的那個未婚妻…”
“什麽?”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說她在訂婚後去世了…”
李遠沒有說話。
“其實我也不是好奇你的個人私隱,亂七八糟的傳聞我是聽了一些…”鄭風開始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了,也不曉得李遠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想知道她為什麽會死?”
“不不,我一點也不想問這種問題。”鄭風連連搖頭,“不管出於哪一種原因,你一定都很難過。”
時間總是解決了大部分問題,愛恨情仇,生離死別。可命運就像是最苛刻的導演,沒有台詞,沒有劇本,一切隻能靠自己去揣測琢磨。
李遠沉默在窗台邊看向夜空。星光閃閃,風聲吟吟。鄭風很小心斟酌著字句,細微如同難以言說的觸動。
“你今天下午問我為什麽要跟蹤你,其實我就是想要和你說句話,你幫助過我那麽多,所以我才很想要試著了解你,我明白你的感受,因為我也經曆過愛人的離世,那感覺就像整個世界都分離崩析…”
風聲很慢,像緩緩綻放的花。
“可是,就像我穿越到這裏,當超出預料之外的事故無可避免地到來的時候,我們還是隻能滿懷期待地去追逐,就像跌倒了總要爬起來,哪怕明知道到來的是更大的坎坷與失落,也總是滿懷期待地等待下一刻的來臨,不為別的,隻是因為…”
李遠的指尖一動。
“因為他們雖然離開了,我們卻還活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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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來去的雙程。
第二天早上燒退以後,李遠代替他給劇組打了個電話,製片方不僅完全沒有追究鄭風夜不歸宿的責任,還十分誠懇地連連向李遠表示要親自來探望為藝術獻身的演員,嚇得鄭風差點把溫度計從嘴裏噴出來。
由於前些日子拍戲拍得太拚,熬夜飲食不規律什麽的這都是常事,有了製片這句話,鄭風決定悠哉悠哉在李遠家養幾天,然而打開冰箱才發現裏麵除了幾瓶水居然什麽都沒有。
要餓死了啊!鄭風抓狂,一摸口袋發現裏麵沒有一分錢。李遠白天不在家,晚上又很少回來吃飯,於是某天傍晚李遠打開家門的時候,意外發現一隻可憐兮兮的皇帝正抱腿坐在沙發上眼巴巴瞅著他。
李遠無奈,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外套扔給他。
“走。”
鄭風立刻跳起來,眼睛都亮了,生怕李遠跑了似的趕緊環住對方的胳膊:“去吃肉去吃肉...”
幾天之後,鄭風小臉養得紅撲撲,回到劇組之後麵臨了一個演技爆發的大關口。
杜九歌的大哥,也就是劇裏麵的杜升,終於因為欠下一筆賭債,被仇家一槍給斃了。而最讓人難過的是,就在不久前,杜升才被愛人和自家兩位弟弟的不離不棄所感動,決心要金盆洗手,重新做人。
鄭風在戲裏需要做的就是緊緊抱住對方還帶著餘溫的身體,把臉埋在杜升的脖頸,在長達一分鍾的煽情片段中仰天長嘯表現出那種失去兄弟的至深之痛。
畢竟那是他血脈相連的大哥。
“呃等等導演。”場務有人打他說:“這會不會太基了?”
導演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完全不會,我們是如此正派的電視劇。”
沒有什麽比給了人希望卻又讓人絕望更痛苦的事情,導演把拍攝地點設在了一間破舊的小屋,屋子裏圍滿了工作人員,燈光打在鏡頭下的秋夜,淒冷蕭條。
杜九歌雙手顫抖地抱住懷裏渾身鮮血的男人:“大哥…”
杜升艱難咽了口血,於是杜九歌的眼淚又啪嗒啪嗒掉下來。鄭風知道杜九歌是個格外固執的人,由於父親在世時大哥沒有盡到做兒子的義務,此後和杜升幾乎沒有什麽言語上的交流,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是憎惡杜升的,可事實上杜九歌不是沒有難過,不是沒有內疚,他隻是從來不說。
隻是從來不說而已,鄭風的內心因為這種倔強的孤獨而感到可惜。
“阿九,你別哭啊…”杜升艱難地露出一個微笑,粘著血液的雙手摸了摸杜九歌的頭。
鄭風鼻子一酸,在場景的渲染下仿佛感受到杜九歌此刻無盡的悲哀。飾演杜升的是個經驗格外豐富的戲骨,在無形中也引導了他更好的發揮。
“我...”他開口,喉嚨哽咽。有太多太多依賴,太多太多話還沒有說,想要等你好好看看我,也想我再好好看看你,可是真的來不及。
“我以前給你添過不少麻煩,阿九...”杜升的臉上是無盡的悔恨和不舍:“你會不會怪大哥?”
“大哥,你別說了...”鄭風一吸鼻涕,“我們倆誰跟誰...”
鄭風話還沒說完,戲裏杜升脖子一歪,掛了。
鄭風先是震驚,繼而更緊抱著對方的身體嗷嗷大哭起來,別說他是喜劇出身,哭起來卻梨花帶雨,格外走心。按照劇本來說,導演隻要沒喊停,鄭風就得一直哭下去,連帶著周圍那麽多工作人員圍觀,鄭風一想這麽慘就哭得就更大聲了,哭得直打嗝,連戲外的人動情認真,戲內的人更是肝腸寸斷。
“好了好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場務一打板,其他演員瞬間收住了,隻有鄭風還在抽抽嗒嗒打嗝,想憋都憋不住。
【哈哈哈哈哈係統忍不住笑粗聲】
[......]手動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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