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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見勢不好，轉身便跑。
    柳含江怕他帶了官府的人來，把事情鬧大了，反而不好，便撿了個東西擲向他的小腿，為的是止住他的腳步。
    那個隨從摔倒在地，沒了動靜。
    他剛好撞碎了腦袋，死了。
    所以這個人，應該也算他殺的。
    他……應該殺了三個人。如果算上那個自盡了的女孩的話，便是四個。
    曲清河實在是繃不住。
    這小師弟太有意思了。
    “笑什麽！”被這樣笑，柳含江也不禁有些羞惱，曲清河擺了擺手，暫時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知道嗎，你那小師妹，殺的人比你多了不知多少倍。”
    “殺的人多有什麽了不起的？成就大業，又不是靠殺人殺得多。”柳含江反駁。
    每個人的性命都是珍貴的，倘或為了對方與自己的一二爭執，仗著自己功夫高強，便強要了他人的性命——與畜生何異。
    連性命都不尊重的人，即便能成了大業，又能如何？
    照樣叫前人唾罵，死後要入十八層地獄受盡苦痛折磨，永世不得超生的。
    柳含江的母親，本是個庵中的姑子，法名慧因，那年深夜，在廟門外發現一個身受重傷的男子。
    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更是不能眼睜睜瞧著旁人沒了性命的，稟明庵主之後，便將男子救回了廟中。
    雖因著男女有別，那男子被另外安置在一間少有人去的廂房中，可終歸是要給他送飯送藥的。
    慧因便負責了此事。
    當時的慧因不過十九歲，生得乖巧，那男子又是一俠士，為著除暴安良才受了重傷。
    慧因自幼便極崇拜這樣的俠士，照顧他時不免更用心了些。
    剛開始，慧因不過將東西放下，立刻便離開。
    一次，俠客掙紮著下地時，險些摔倒，慧因便上前扶了一扶。
    便是這一扶，就再也鬆不開手了。
    慧因終究還了俗，未免她受人指點，俠客帶著她到了另一處地方，成親，過著平靜的日子。
    柳含江便是在他們成親後的第二年出世的，一家三口，著實過了一段幸福的日子。
    可俠客曾經在江湖中風雨那麽多日子，江湖這玩意兒，進去容易，想要出去就困難了。
    便是他們改名換姓，一再搬家隱居，還是會被以前的兄弟或是仇家找到。
    再加上，俠客每每遇到不平事，總會忍不住拔刀相助。
    他的兄弟好友，甚至是素不相識，隻是聞名而來的人向他求助時，總是義無反顧。
    數不清有多少次，在俠客離開之後，有人上門尋仇。
    手無寸鐵的婦孺，哪裏會是他們的對手。
    終於有一次，慧因被亂刀砍死，柳含江因被慧因藏在了事先挖好的地道中，沒有被發現。
    那群人搶掠一番後，放火燒了整間屋子。
    柳含江在他們走後爬了出來，跪在慧因身邊啼哭不止，也不逃——他也不知自己該逃往何處。
    還是袁不君剛好路過，聽見裏麵的哭聲，搶進來將人救了。
    一開始，柳含江也不說話，袁不君隻當他嚇傻了，父母皆亡。直到那俠客找來。
    說起來，這俠客與袁不君也見過幾次麵，兩人都欣賞對方的性子。得知自己救了好友的孩兒，袁不君還頗為高興。
    誰知柳含江見了俠客，又哭又罵，甚至要衝上去打他，袁不君連著拉了幾次才勉強拉住。
    見他實在不願跟自己走，俠客也不強迫，隻求袁不君好生看護，袁不君便幹脆受了他做徒弟。
    為著小時候經曆的事，柳含江對於打鬥，很是憎惡。
    即便他願意跟著袁不君習武，也是不盡心盡力，哪怕與人起了衝突，也寧願挨打不肯還手。
    曲清河就是知道這一點，才如此說。
    沒成想，柳含江竟然這樣毫無說服力的“反駁”他。
    “成就大業，是不一定要殺人殺得多。可作為一軍之將，就必須習慣血雨腥風，必須踩著敵人的屍骨求生存，你——做得到嗎？”
    “做不到——又如何？”
    “若是做不到，綰綰看也不會看你一眼。之所以肯與你周旋，不過看在你是師伯的徒弟，是同門，才不得不勉強忍耐。”曲清河翻了個身，仰麵躺著，“你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呢，就適合日後找個小家碧玉過安安穩穩的小日子。綰綰喜歡的，卻是刀尖上舔血，血雨腥風。”
    柳含江不言語了，半晌，他起身走了出去，整個人情緒低落。
    曲清河也沒追上去，也沒說什麽安慰他。
    不徹底打擊一下，真讓這小子撞南牆撞得頭破血流不可。
    屋外又傳來楚宮遙嘰嘰喳喳的聲音，可今兒的柳含江心情不大好，沒空去忽悠她。兩人沒說幾句，就吵了起來。
    曲清河聽著外麵吵吵鬧鬧的聲音，閉上眼睛哼著小曲，心中卻亂得很。
    總覺得，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事實證明，有的時候，他的自覺準得驚人。
    當那個，自稱是護送顧盼回陳國的男人孤身一人來到燕府門口，指名道姓地要見他的時候。
    一見到那人，曲清河就知道對方不是善茬，當下警惕了幾分。
    “你說，你負責保護綰綰回來，那怎麽……隻有你一個人，要喝嗎？”曲清河往自己的酒杯中倒了杯酒，舉起酒壺，向南蕪示意。
    南蕪並不理會，隻道：“她死了。”
    曲清河的手一頓，杯中滿滿的酒水險些灑了出來，臉上的笑容不變，卻顯得並不怎麽相信：“那你怎麽還活著？”
    “她叫我告訴你，嶽凡天要殺你。”南蕪道。
    曲清河自然是知道嶽凡天的，也猜到了山海教不會善罷甘休。
    可現在，他關心的卻不是這個。
    “你說，我便信？”曲清河望著南蕪，麵上是一片輕鬆，卻不知心中如何。
    南蕪拿出一樣東西，放在桌上。
    曲清河見了，卻是再也無法假裝鎮靜。
    那是一個荷包。
    淺綠色的荷包上，繡了幾枚竹葉。
    當初，顧盼本來是想繡楓葉的，是曲清河纏著鬧著，非要她繡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