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寒睡了午覺起來，聽到有人敲門，警惕地道：“誰？”

    “我，小青。”

    他將門打開，看著扭捏地揪著衣角的小青，皺眉道：“又來找大虎的？”

    小青猛地搖了搖頭，將手上的提籃遞了過來，低聲道：“雌爹這兩天好多了，他讓我來謝謝你。”

    宋清寒看了一眼，提籃裏裝了滿滿的黃豆，最上麵是六個雞蛋。

    他沒有客氣，伸手接過，見小青轉身欲走，想了想，覺得也不能白收別人的東西，便道：“等會，我跟你一起去。”

    小青本來也是這個意思，但見他接東西的速度太快，就沒好意思說出來。

    兩人這回不著急，慢慢地走著，但誰也沒主動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小青忍受不了這沉默，好奇地問道：“針線可以縫傷口的事情，你從哪兒聽來的啊？鎮上嗎？”

    宋清寒想了想，總得給自己的本事找個出處，不然不好解釋，於是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

    小青剛想說鎮上的人好厲害，但轉眼想到宋清寒是被人從鎮上趕回鄉下的，若是這樣說的話豈不是揭人傷疤？於是到嘴邊的話變成了：“鎮上、真是厲害啊！難怪大虎哥會娶你。”

    說完，氣氛一滯，小青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誰不知道宋清寒真正想嫁的人是林大富？武大虎在她心裏厲害，但不代表在宋清寒心裏也厲害啊！

    沒想到宋清寒竟然點了點頭，認真地道：“能嫁給武大虎是挺厲害的。”

    聽了這句話，小青心裏一酸，嫉妒的想法不可抑製的冒了出來。

    還好兩人已經走到了他家前，不然他還指不定會說出什麽話來。

    宋清寒看了看小青雌爹的傷口，滿意的點了點頭，吩咐道：“恢複得很好，照這樣下去的話，再有半個月就可以拆線了，到時候我要是忘記的話，記得去叫我。”

    小青訝異地捂住嘴，道：“還要拆線？！”

    宋清寒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不拆難不成一直留著？跟肉長在一起？”

    小青雌爹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後背隨時都掛著一根線的模樣，趕忙道：“拆，拆，肯定要拆，那就麻煩大虎他夫郎了。”

    宋清寒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義務已經履行到位了，便準備回去。

    一出門，注意力就被一群快步走過的男人們吸引住。

    “那血啊，嘩啦啦的，一直從肚子裏流出來，止都止不住！”

    “啊，那麽恐怖？可憐見的，這還怎麽救得回來？”

    “救什麽啊，小孩沒事就行了，那個樣子，就算救回來也活不了幾天，元氣都沒了。”

    醫生的天職讓宋清寒無法對他們的對話坐視不管，往前走了幾步，抓住一人的衣角，問道：“什麽血？誰出事了？”

    那人轉過頭，剛想回答，見到問話的人是宋清寒，眼裏閃過一抹嫌棄，將自己的衣服揪回來拍了拍，沒好氣地道：“真是倒黴，撞了災星！”

    另兩人的表現也差不多，避宋清寒如猛虎，其中一人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正落在宋清寒腳邊。

    小青在院子裏麵瞧見了，於心不忍地走出來，勸道：“他在鎮子上學了些醫術，各位叔叔不妨帶路讓他去看看，說不定能救一條人命。”

    吐口水的那人好笑地上下打量了一遍宋清寒，輕蔑之色溢於言表，拖著聲音道：“就他？怕不是勾男人的‘醫術’？”

    說完，三人對視一眼，隻可意會的笑了起來。

    因著是自己開的口，被三人這麽一嘲諷，小青的火氣也被激出來了，指著自己家道：“我雌爹就是被他治好的！不懂的話就別亂說！”

    三人中性子最軟的那人開口勸道：“小青啊，你也是叔叔們看著長大的，不要跟些不三不四的東西混在一起，到時候影響了名聲，吃虧的可是自己，要知道有些人可是沒臉皮一說的！”

    小青氣得臉色漲紅，但是又不像他們一樣能拉的下臉來什麽話都說得出口，轉頭見宋清寒低眉順眼的，竟然覺得有些心疼，突然拉起他的手，下定決心道：“我帶你去！就這麽點大個村子，我還不信找不到地方！”

    宋清寒一愣，順從地跟著小青往前走去。

    他剛才可不是什麽“低眉順眼”，隻是在思考如何在三招內將三人放倒罷了，想來想去，也沒合適的辦法，畢竟肚子裏還有個礙事的。

    大概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他的肚子上突然挨了一腳，踢得他腳步一頓。

    小青見他不走了，急忙問道：“怎麽了？不想去了嗎？”

    宋清寒神色莫名地搖搖頭，示意他繼續帶路，隻是右手，卻悄悄地放在了肚子上，似乎在確認剛才的痛感不是幻覺。

    果然，如同小青說的一樣，村子就這麽點大，找了一圈後，他們終於還是走到了出事那家人的院門前。

    見裏麵的人神色難看，焦急地等在一個房間前，而那個房間裏不停地傳出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小青似乎反應過來了是什麽事，突然抓住宋清寒的手道：“你不能進去，裏麵的人難產了。”

    這算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孕男和未婚雌男不得進入難產孕男的房裏，最好連院裏也不要踏入，免得撞了晦氣，以後自己生產時也難產。

    宋清寒不知道這個規矩，就算是知道了，也會嗤之以鼻。

    讓他一個醫生不去相信難產是因為胎位不正或者胎兒過大等科學依據，而去相信是因為撞了晦氣？下輩子都別想！

    見他執意要進去，小青攔不住他，一咬牙，跟著踏進了那個院子。

    院裏的人見一個陌生孕男帶著一個未婚雌男走了進來，半是驚訝半是憤怒地喝道：“胡鬧！你們兩個進來做什麽！”

    宋清寒凝眉，快速地挽起袖子，冷聲道：“讓我進去看看他怎麽樣了，還能不能救！”

    他這句話大概是戳中了院內所有人的敏感神經，其中一個年輕男子跳起來，破口大罵道：“什麽能不能救！我夫郎一定會沒事的！”

    另幾個年長一些的男人也陸陸續續的道：“珠兒吉人自有天相，此番菩薩保佑，定會熬過去的。”

    “是啊，他身上戴著我去廟裏開過光的護身符，那座廟聽說靈得很，一定會保佑珠兒父子平安的。”

    “”

    宋清寒毫不留情地戳穿道：“他能不能熬過去，你們自己心裏沒點數嗎？菩薩是出現在你麵前幫他生孩子了嗎？嗬，保佑？讓開！”

    趁著他們都還沒回過神來，宋清寒一個箭步，快速地推開房門，走進了產房中。

    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聲，聽上去像是亂了套一般，但卻無人敢闖進來，恐怕一是怕衝撞了產男，二是怕自己也染上晦氣罷。

    聞著房內濃濃的血腥氣，宋清寒心下一沉，知道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還嚴重。

    產公見他挺著個大肚子，嚇得連產男都顧不上，過來攔下他，急聲道：“可不敢誒！你一個大肚男跑來幹什麽？快出去！”

    宋清寒視若罔聞，推開產公，走到床前。

    被叫做珠兒的產男頭發和身上都早已被汗濡濕，高高的肚子上開了一個口，裏麵似乎有什麽在掙紮著冒出頭來，同時流出來的，還有絲絲血液。

    宋清寒心中一震，萬萬沒想到這裏的男子竟然是這般產子的，但他沒在麵上表露半分，冷靜地問道：“接下來應該怎麽辦？為什麽會說他難產了？”

    產公見自己勸不動他，而珠兒那邊情況似乎更危險了，趕忙放下他，走到珠兒麵前，拿毛巾擦了擦珠兒額頭上的汗，焦急地道：“這會兒口子該全部打開了才對，但他現在還緊緊閉著，胎兒出不來，血也止不住。”

    “如果還不行的話”他頓了頓，像是下了決心一般道：“就隻能棄大保小了！”

    宋清寒眉頭緊皺著，詢問道：“若是將他的肚子切開一些，是否就可以將胎兒拿出來了？”

    產公像是看搗亂的人一般看著他，教訓道：“這閉口是按照開口的長度來的，你要是多開了些，到時候就會有一截閉不上，那人還能活嗎？”

    宋清寒雖然還不懂什麽是閉口，但他大概能聽明白產公的話，沉思片刻，確認道：“除了有一截閉不上外，沒有別的副作用缺點了嗎？”

    他反應過來“副作用”這個詞產公聽不懂，舌頭打轉，急忙換了個詞。

    產公譴責地看著他，要不是他大著肚子，恐怕產公這會兒已經將他踢出去了。

    “肚子都閉不上了，還能啥缺點？你快出去！別添亂了！”

    宋清寒驀地鬆了口氣，臉上是手術時一貫的冷靜，轉身打開門，對外麵道：“準備高度酒、穿好的針線、開水和剪刀，半柱香內遞過來，否則珠兒性命不保！”

    說完，他將門一關，也不讓產公打開，沉聲道：“你協助我，能不能讓你的名聲更上一層，就看今天了！”

    產公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心中一震，追問道：“你、你有辦法救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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