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虎點點頭，緩緩放下酒杯，看了眼醉得東倒西歪的眾人，輕聲道：“今晚就走，誰也無法保證他會不會反悔。”

    他算是看清楚了，章一劍此人，行事頗為乖張，且全憑心意，也許對於殷老三而言，章一劍是一個“說話算數”的人，但是對於其他人而言，可能就是另一個結果了。

    來福沒什麽意見，反正隻要能離開這裏，繼續往家的方向走就行了，雖說他們待在這裏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出來久了，家裏人一定會擔心，到時候再生節支就不好了。

    等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後，武大虎默不作聲地帶著來福走進馬廄中，將他們那兩頭被養得油光水亮的馬兒拉出，套上車廂後，選定方向，迅速離去。

    章一劍喝完酒後，終於走進洞房中，掀開了殷老三的蓋頭。

    他伸出手，在殷老三右臉上那道淺淺的印記上摸了摸，心疼地道：“這是怎麽回事？可是跟他們運貨時在路上傷到的？”

    殷老三之前一直都用偽裝術將這道疤蓋住了，結果到了大婚這天反倒是突然不想蓋了，因此章一劍也是才發現。

    他見章一劍的語氣驀地變得寒冷，淺笑著道：“不是，是我之前想要一個人闖進林子裏時被野獸傷到的，也就是因為那次遭遇，我才遲遲沒來找你，直到遇見來福招攬人，才混進了他們的隊伍裏。”

    聽了他的回答，章一劍心裏的殺意稍稍消退了些，無法說出責怪他的話，隻能深深地歎了口氣，幽幽地道：“傻”

    殷老三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麽，失神地道：“我親自去下九流裏滾了一圈後，才知道裏麵並沒有我想象的肮髒，其實都是些肉體凡胎的人罷了，有喜有樂，也有悲有怨，之前我那樣誤解你，甚至拋下你離開，你怨我嗎？”

    章一劍灑然一笑，毫不猶豫地搖頭道：“不怨！不管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什麽樣的舉動，我都不會怨你，要怨也隻能怨我沒有將話跟你說清，因此才讓你誤解了，這些天你受苦了。”

    殷老三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抹好奇，輕聲問道：“你的目的真的就是成立一個土匪寨而已嗎？不要騙我，我已經看出來你們選的此處是易守難攻的地，房屋的走勢還是按照八卦陣排的，若隻是一個普通的土匪寨，不該如此用心。”

    見他這幾天並沒有完全被喜悅衝昏頭腦，還分出神來觀察到了如此細節的事情，章一劍欣慰地笑了笑，果斷承認道：“沒錯！狼煙將起，雖然我沒有良好的出身，也沒有強硬的背景，但卻有一顆逐鹿中原的心！當然要在這亂世中闖上一闖！”

    殷老三一臉震驚，仔細地在記憶裏搜尋了片刻，發現章一劍的這個誌向，並不是突發奇想，而是有跡可循的，隻是他以前從未放在心上，自然也就錯過發現的機會了。

    沉默半晌後，他見章一劍探詢般地看向自己，緩緩點頭道：“我之前已經錯過一次，這次不會再錯了，不管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什麽樣的舉動，我都會支持你，陪你到底！”

    章一劍見他將自己說過的原話還給了自己，眼底閃過一抹驚喜，心潮湧動，俯下身來，自是一番好滋味。

    再說武大虎跟來福兩人，從土匪寨離開後，像是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著他們似的，一路狂奔，直到上了官道後才放慢速度。

    武大虎雖然還能撐得住，但是來福一個毫無功夫基礎的人卻撐不住了，竟然直接倒栽蔥，從馬車上摔了下去，好在他的馬車在前麵，武大虎在注意到之後馬上勒馬，跳下去將他救起。

    天上的明月漸漸落下，馬上就要進入最黑暗的子夜了，武大虎靠邊栓好馬兒，點燃篝火後，讓來福去車廂中休息，自己一個人守夜。

    好在之前在土匪寨時休息的足夠多，因此雖然隻有武大虎一個人值夜，他的精神也還算過得去，隻是偶爾有意識模糊時，但很快便會清醒過來。

    當他第三次意識模糊後又清醒時，突然發現自己的麵前多了一團紅色的東西。

    如果不是因為他很肯定火是不可能燒到那邊去的，恐怕他會以為腳邊的火勢蔓延了。

    他心中警覺，猛地睜開眼睛，將視線鎖在那團紅色的東西上。

    那東西似乎通靈性，竟然躲在樹後，遲遲不露頭。

    這樣僵持下去於武大虎並不利，他將匕首拿在手中，踮著腳，悄悄地朝那棵樹走去。

    縱使他已經盡力放緩了腳步，但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還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了那東西的耳中。

    紅影閃過，武大虎終於看清了那東西的實體。

    竟然是一頭漂亮的火狐！

    火狐皮是狐狸皮中最珍貴的一種，更何況他眼前這隻火狐的皮毛油光水亮，連一根雜毛都找不出。

    武大虎心中一動，暗道宋清寒披著火狐皮的樣子一定很美，精神頓時一振，朝那隻火狐撲去。

    那隻火狐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轉了個身，飛快地朝一邊跑去。

    但是作為經驗老道的獵人，武大虎怎麽可能輕易地讓這隻火狐從自己手中溜走？

    他硬生生地空中換了個方向，閃身出現在火狐的外側，迅速出手，抓向它的尾巴。

    火狐完全沒有想到武大虎會做一個“假動作”，下意識想要逃跑，但在看到武大虎的手擊向它的腹部時驀地驚叫了一聲，全身的毛發倒豎，將身子蜷成一團。

    武大虎輕鬆地將火狐的尾巴攥在手裏，捏住它的頭，本想一拳擊暈它，卻在對上它那盈盈的目光時頓住了。

    如果說萬物有靈，那麽武大虎麵前的這隻火狐完全就已經是通靈了，一雙大眼睛裏寫滿了哀求和無助，在察覺到武大虎停下後，伸展開身子，將柔軟的肚腹暴露在武大虎麵前，口中還發出了輕微的聲音，像是在求饒。

    武大虎伸手摸了摸它的肚子，在摸到裏麵的硬塊後反應過來，自言自語道：“竟然懷孕了？”

    火狐仿佛聽懂了他的話，重新蜷縮起身子，合攏前臂，像是跪拜一樣彎了彎身體。

    武大虎想起在家等候他的宋清寒，肩膀一鬆，輕輕地歎了口氣，將手鬆開，緩緩道：“你走，我不殺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人麵前了。”

    火狐在得到自由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輕輕地咬住武大虎的褲管，將他往馬車的方向拖了拖。

    武大虎不解，但還是隨著它的力度朝馬車走去。

    在到達馬車麵前時，火狐鬆開嘴，一下跳了上去，鑽進車廂內。

    好在這輛車裏並沒有睡著來福，因此武大虎也就隨它去了。

    幾個呼吸後，火狐重新鑽了出來，口上還叼著一大塊肉幹，雙眼發亮地看著武大虎。

    武大虎總算是明白這隻火狐為什麽會冒這麽大的風險出現在他麵前了，敢情是為了食物！

    不過他本來就打算放過這隻火狐，便幹脆送佛送到西，對它揮了揮手，大方地道：“送給你了，你快些離去。”

    火狐聽懂了他的話，興奮地跳下車，一邊往林子裏走一邊回頭看了看武大虎，似乎是想把他的長相記下來。

    武大虎看著那團火紅漸漸消失在視線中，雖然心有遺憾，但卻不覺得後悔。

    就當是為將要生產的宋清寒積福罷

    這麽一折騰，武大虎的困意徹底沒了，天也漸漸發亮。

    待來福醒來後，兩人烤熱了肉幹，吃完早飯，繼續上路。

    兩人歸心似箭，一路馬不停蹄，直到看到村子的輪廓時才終於放慢了速度。

    武大虎將馬車停在來福家後，快步朝自家院子走去。

    剛走到院子門口，他就看到一個用帷幕罩頭的人在使勁拍著自家院門，口裏還毫不客氣地喊道：“宋大夫！宋大夫在這裏嗎？快開門啊！”

    武大虎臉色一沉，回憶起了向天歌以前陷害宋清寒的把戲。

    天色已黑，不管這人是何目的，打扮得如此鬼鬼祟祟，前來尋找一個隻身一人在家的雌男，都是不可理喻的。

    武大虎閃身貼近那人的後背，猛地抓住他的雙手，反扭在後，單手固定，讓他動彈不得。

    那人發出一道慘叫聲，抬腳往後踢去，但卻被武大虎踢中膝蓋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大俠饒命啊！宋大夫，宋大夫救救我啊！有人在你家門前襲擊我！救命啊！”

    宋清寒似乎就靠在門後，聞言冷哼一聲，毫不留情地道：“我怎麽知道你的話是真是假？若是騙我出去的怎麽辦？反正我一個孕男也幫不了你什麽忙，你就自求多福！”

    那人還想說什麽，武大虎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輕聲喚道：“小寒，我回來了。”

    宋清寒似乎愣住了，反應過來後，將手放在門閂上，隻是在打開前卻猶豫了，遲疑地道：“當真是大虎？不是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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