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寒全程圍觀了這件事，心中發寒，不敢置信地道：“這裏不是州府嗎？為何比鎮裏還要混亂？如此顛倒黑白之事也能發生！”

    武大虎眼神複雜地看著圍觀的人漸漸散去，搖頭歎息道：“各地各有民情罷，這事的確也超乎了我的預料。”

    他能夠理解大漢那種流氓地痞的存在，但是卻無法理解官差們的反應。

    不幫雜技團的人說話便罷了，甚至還明顯的偏向大漢那幫人，如果說其中沒有貓膩，他是不相信的。

    而這也是最讓他失望的地方，官差跟流氓地痞之間有了貓膩，這讓平頭百姓怎麽生活？當真就如大漢所說，這裏的王法就是他們了。

    看熱鬧的人散去後，地上隻剩下雜技團的一行人，他們中有些明顯還是孩子，大概是初次遇到這種事，直接捂著臉大哭起來，聲音之淒慘，讓宋清寒跟著心中一酸。

    受傷最嚴重的就要屬第一個倒在地上那人，他大概是雜技團的首領，掙紮著爬起來後，佝僂著腰將地上破碎的道具撿起來，幽幽地道：“先回去休息，明日離開這裏，去其他地方碰碰運氣罷。”

    有成員不服氣地道：“明明是他們做錯了，為什麽走的是我們！而且我們連路費都沒有，還能去哪兒？”

    首領想要說話，卻沒想到突然間岔了氣，發出一連串劇烈的咳嗽聲，咳著咳著，“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雜技團的成員們頓時大亂，撲過去將首領扶起來，哭喊著道：“老大！老大！你怎麽了？你醒醒啊！不要嚇我們！救命，救命啊！”

    看著那些稚嫩的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宋清寒再也忍不住，捏了捏武大虎的手，驀地往前走去。

    武大虎知道他想幹什麽，雖然清楚這樣做有風險，但還是任由他走到雜技團的人身邊，默不吭聲地跟了上去。

    兩人不是多管閑事的性格，但也不是見死不救的脾性，救一條人命，就當積一點福氣了。

    宋清寒走過去之後，蹲下身，沉著地道：“讓讓，我看看他是怎麽了。”

    雜技團的人見有人願意伸出援手，趕緊讓出一條道，急切地道：“大夫！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們老大！求求你！”

    宋清寒示意他們稍安勿躁，迅速挽起袖子，在昏迷那人身上摸了摸，排除著可能引起他昏迷的原因。

    在摸到那人肋骨的部位時，他心中一驚，脫口而出道：“肋骨斷裂引發的大出血！”

    饒是他性格一向冷靜，在判斷出這樣的結果後也忍不住手上一抖，露出凝重的表情。

    若是單根肋骨斷裂不算是什麽大事，隻要固定好後，靜養一陣子便能康複，但若是多根肋骨斷裂，錯位後引發血管爆裂，致使內髒大出血，就算放在現在，也是一場艱難的大手術，更何況在什麽都沒有的古代

    雜技團的人雖然聽不懂他的話，但是他的神情卻是看得明白的，一個接一個的跪在宋清寒麵前，懇求地道：“大夫，大夫求求你了，隻要能將老大治好，我們願意當牛做馬的報答你！”

    宋清寒的瞳孔劇烈地晃動著，顯示著他內心裏劇烈的心理活動。

    這手術，是做，還是不做？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有好心人請來了回春堂的大夫。

    那名大夫也是經驗豐富之人，一看昏迷之人的臉色和他嘴邊的血跡，就忍不住搖了搖頭，輕歎道：“大概是難了”

    話雖然如此說，他還是嚴謹地抓過那人的手腕，把了大約半柱香後，惋惜地道：“無力回天，無力回天啊！準備後事”

    雜技團的人將那名大夫攔了下來，卑微地懇求他出手救救自己的老大，但大夫卻隻是為難的擺擺手，在路人的幫助下脫身而去。

    將大夫請來的那人看著這幕畫麵，雖然有些不忍心，但還是硬起心腸道：“準備後事，這是回春堂裏赫赫有名的施大夫，既然他說沒救，那就真的是沒救了。”

    說完，他像是不想再看到這殘忍的畫麵似的，趕緊離開了。

    他的話像是一記重擊一般砸在雜技團成員的頭上，他們連哭都不會了，呆呆地看著昏迷那人的臉，一個個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的帆船，隻能任由狂風暴雨將他們帶向未知的深淵中

    宋清寒見狀，咬咬牙，握緊拳頭道：“我這裏還有一法，隻有百分之一的機會救活他，你們可願死馬當活馬醫？”

    醜話要說在前頭，否則給了他們巨大的希望後，再讓他們失望，那還不如不給希望。

    聽到他的話，雜技團的人像是失明的人重新獲得了光明一般，激動地道：“願意！願意！我們願意！”

    見狀，宋清寒幹脆地將自己的方法說了出來，解釋道：“他的肋骨斷了兩根，我需要將他的肚子打開，引出汙血後，調整肋骨的位置，再將他的肚子重新縫上，如果順利的話他能活，不順利的話”

    “開膛破肚？！”

    雜技團的人失聲道，麵麵相覷，一臉的不可置信。

    在他們的印象中，就是對窮凶極惡的犯人，也沒有用開膛破肚這麽殘忍的法子來懲罰的，結果宋清寒卻跟他們說救人要用到開膛破肚，這讓他們怎麽接受？

    這人的肚子被劃開了，不是必死的局麵嗎？死馬當活馬醫也沒有這麽醫法的啊？

    宋清寒對於他們的顧慮心知肚明，也沒有解釋的準備，直接道：“幹，還是不幹，都隨你們，我數五個數，如果你們不說話，我就默認不幹，先行告退了。”

    “五。”

    雜技團的人心中一緊，互相推搡著，似乎都想讓對方開口決定。

    “四。”

    見沒人出麵，他們的表情開始慌了。

    “三。”

    “快點決定啊！老大就要死了！”一個年紀較小的男孩尖聲叫道。

    “二。”

    “要不，試試看？”年紀比較大的男人猶豫著建議道。

    “一。”

    “我們幹！我們幹！大夫我們同意了！”

    在倒數結束前，他們終於達成了一致，共同喊出了自己的心聲。

    宋清寒“嗯”了一聲，大手一揮，果斷命令道：“將他抬去我住的客棧！注意要讓他的身體盡量保持穩定，不要搖晃他，否則出血會更嚴重！”

    雜技團的人聞聲而動，每人負責一個部分，像是擔架一般，穩穩地抬起了他們的老大。

    之所以要去客棧，一是因為宋清寒的工具都還在客棧，二是因為這個手術對於環境的要求很高，雖然他清楚在這裏是做不到完全無菌的，但還是想盡可能減少細菌對手術的影響。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進客棧中，客棧的掌櫃見這麽多人才開一間房，嘟嘟囔囔了幾聲，最後還是武大虎丟了十兩銀子過去才算是將他的嘴堵上。

    之所以會丟這麽多銀子，自然是因為他已經預料到了做完手術後房間會被血跡汙染的結果，希望到時候掌櫃會看到銀子的份上，不將他們趕出去罷。

    宋清寒指揮著雜技團的人將他們老大放在床上，讓原文軒將所有的蠟燭都點上，再把窗戶關緊，趕走所有的無關的人。

    做完這一切前期準備後，他洗幹淨手，用酒在那人的肚子上好好地擦拭了一遍。

    原文軒則沉著地將所有要用的器具全部消好毒，放在手上，等待宋清寒取用。

    宋清寒接過手術刀，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頭對原文軒道：“用被套將他的手腳都固定在床上，免得一會痛醒後出事！”

    原文軒領命，麻利地解開被套跟被單，將那人呈“大”字型綁在床上，還模擬了一下他醒來後的情況，確認不會讓他掙開後，才對宋清寒道：“好了，師父。”

    宋清寒點點頭，深呼吸一口，放慢自己過快的心跳頻率，抿緊嘴，猛地揮下手，在那人的肚子上飛快地動作起來。

    這個手術比剖腹接生的手術要血腥多了，不僅因為切口更寬，更因為要對人體內部的組織進行一些操作，畫麵衝擊感十足。

    原文軒看得心驚膽戰，身上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好幾次都想逃離這個房間，但腦海中一出現發小的模樣，他立馬就生出了幾分勇氣，捏緊拳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宋清寒的動作，生怕自己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如果師父能將回春堂的大夫說救不了的人救活，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學成之後，也能將大夫說救不活的發小也治好？

    抱著這樣的信念，他越走越近，像是看不見那些血液一樣，將宋清寒的動作一點一點地記在腦海裏，頗有種渾然忘我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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