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了一炷香後，緩緩停了下來，宋清寒跳下車，抬頭打量了一遍麵前氣派的大宅門，心道這戶人家看上去似乎比祝高二人地位更高，隻是不知為何會住在如此偏遠的地方。

    門口的小廝在看到祝老後，恭敬地行了一禮，得到消息的管家快速迎了出來，高興地道：“祝大人，我家主子剛才還在念叨著您呢！”

    祝老嗬嗬一笑，看了宋清寒一眼，介紹道：“這位是我請來的”

    “宋清寒。”宋清寒出聲接道。

    “對，對，宋大夫！帶我們去見你主子！”祝老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都過了這麽久，才知道宋清寒的名字。

    管家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遍宋清寒，見他怎麽看都不像什麽神醫，不免有些為難，遲疑地道：“祝大人，這話本不該由小人說，但是主子的性格，您也知道，每回看大夫都要難過許久，之前若不是在那處看了許多大夫而無果，也不會匆忙搬過來了”

    祝老收起臉上的表情，沉著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此番與往日不同，宋大夫說不定能給一個不一樣的結果。”

    他都這麽說了，管家自然不可能再勸，彎著腰，將兩人引了進去，穿過長長的走廊，朝院子的最裏麵走去。

    宋清寒跟在後麵，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這座院子，見飛簷走壁、水榭樓台無一不透著精致，聯想到管家剛才說的“匆忙搬過來”，對院子主人的身份更是好奇。

    不管這座院子是新建的，還是新買的，都能看出院子主人的財勢非同一般。

    這樣的人，卻得上了被冠為“不治之症”的腫瘤，不知該有多痛苦？

    但是跟他預想的不一樣，院子主人看上去並沒有呈現出一副被病痛折磨許久的樣子，反而跟畫上的一模一樣，看上去平靜而淡然。

    隻不過在看到有外人時，院子主人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抹驚訝，但是卻沒有開口詢問，隻靜靜等待祝老為他解釋。

    祝老難得地顯得有些局促，將宋清寒的身份再次介紹了一遍，見院子主人眉頭微蹙，開口解釋道：“愫兒，我家孫兒的病，你應該也有所耳聞，他今天已經可以下地了，正是這位宋大夫的功勞。”

    翟愫看上去有些訝異，仔細地看了眼宋清寒，末了緩緩點頭，輕聲道：“那便有勞宋大夫了。”

    他看上去似乎並沒有對這次問診抱什麽希望，這對於宋清寒來說是個好消息，畢竟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若是病人自己降低期望，他也不必在事後發愁如何安慰病人了。

    見他抱著小孩不好動作，祝老主動接過還在夢鄉中的小石頭，低頭看了會後，抬頭對翟愫笑道：“這小娃娃竟然跟你有點相像，這大概就是緣分罷。”

    翟愫淡淡一笑，似乎沒有把祝老的話放在心上，不在意地掃了小石頭一眼後，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宋清寒身上。

    宋清寒洗淨手後，用幹淨的手帕擦幹，對翟愫說了聲“失禮了”，便開始上手翻動起他的腫瘤來。

    這個動作似乎有些超出翟愫的意料，他下意識往後避了避，但宋清寒的手已經精準地抓在了他的腫瘤上，他臉上的表情一僵，抿了抿嘴，漸漸放鬆身體，任由宋清寒動作。

    罷了，看都被看去了，還擔心被人摸嗎？而且摸這東西，該擔心的不是他，而是這位年輕的大夫罷。

    宋清寒神情凝重，將翟愫下巴下的這個腫瘤翻來覆去看了好幾回，見瘤體與周邊皮膚存在明顯的界線，開口問道：“這位大人，您這個瘤子，平日裏可有什麽異樣？比如疼痛或者發癢？”

    翟愫十分肯定地搖頭道：“並無任何異樣，除了覺得礙事以外，它與別的地方也沒什麽區別。”

    宋清寒點點頭，覺得情況比他預想的要好些，琢磨了一下，再次確認道：“這個瘤子在最初時，隻有拇指大小，是嗎？”

    翟愫見他還沒有露出“無藥可救”的表情，眼中燃起一點希望，仔細地回憶了一遍，肯定地道：“沒錯，我是在某天洗臉時，摸到一個突出的小包，才發現這個瘤子的。”

    嗯那就是自身組織發生的增生了，目前看來倒是沒有病變的跡象。

    宋清寒一邊想著，一邊繼續問道：“身體還有其他地方覺得不舒服嗎？如果有的話，要先調理好。”

    翟愫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動容，似乎沒想到宋清寒會給他這樣的一句話。

    他遲疑地摸了摸胃部，緩緩道：“這些天胃不大舒服，吃什麽都沒胃口，昨晚甚至還吐了一回，已經請大夫看過了，說是上火加受涼，調理幾天就好了。”

    宋清寒了然地點點頭，神情輕鬆地對翟愫道：“那你先調理幾天，等身體其他部分都沒毛病了，再去找我過來。”

    說完，他抬頭看著祝老，用目光詢問著是否能離開。

    祝老愣了愣，反應過來後，指了指宋清寒，又指了指翟愫，一臉莫名地道：“這、這就完了？宋大夫，愫兒他”

    宋清寒老實地道：“目前看來，他的瘤子應該是良性的，可以進行手術摘除，隻是我需要再觀察幾天，等確診了，再跟你們說手術的注意事項。”

    雖然他的話裏有好幾個現代醫學的專用名詞，但是大概意思，祝老和翟愫都聽懂了，表情看上去有些動容。

    祝老跟翟愫對視一眼，見對方眼中都升起了希望，知道對方跟自己的意思一樣，便異口同聲地道：“好！那便等宋大夫好消息了！”

    宋清寒點點頭，將手洗淨，接過小石頭，朝翟愫打了聲招呼後，轉身離去。

    等出了門後，祝老終於維持不住淡定，激動地道：“宋大夫！你真是神醫啊！愫兒得上這個病後，這十年來可以說是走訪了大江南北，問遍了所有有名氣的大夫，都說無藥可治，隻能看天意，你是第一個說他這個病可以治的人！”

    祝老越激動，宋清寒的壓力越大，畢竟他也無法完全確認翟愫的這個腫瘤沒有一點病變的跡象，這裏又沒有精密的儀器，也不能切下一點組織做化驗，他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病人口述的，每個人的感受不同，難免會有誤差，因此他才會提出再觀察幾天，好增加自己的把握。

    見宋清寒隻謙虛的笑笑，不說話，祝老反應過來他的顧慮，遲疑地問道：“宋大夫可是有擔心之處？”

    宋清寒也不客氣，直接道：“的確，畢竟所有的手術都存在風險，雖然我可以做，但是卻需要幾天思考我能不能承擔起這個風險，以這位大人的身份來看，恐怕容許不了一丁點的風險存在。”

    就算拋開他做手術過程中會遇到的風險來看，這個腫瘤自身的情況也十分複雜，術後會否複發，也不是他一個人能控製的。

    祝老頓了頓，驀地深深歎了口氣，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似的，一下就變得平靜了下來，緩緩道：“愫兒自從得病之後，便一直避而不見其相公，想當初，兩人是那般恩愛，堪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結果卻落了這麽個結局，我相信就算是知道治不好自己的病，愫兒也願意將那個礙事的瘤子摘下，換來一次跟他相公見麵的機會！”

    宋清寒受到觸動，驚訝地道：“為何這般？得了瘤子就不能見相公嗎？可是他擔心會被他相公拋棄？”

    想到兩個相愛的人硬生生地壓下心中的思念，強迫自己不跟對方見麵，宋清寒忍不住搖了搖頭，覺得有些可惜。

    這可是十年啊！人生有多少個十年可以浪費？

    祝老也跟著搖了搖頭，沉聲道：“非也，是愫兒性格使然，別看他表麵上好說話，其實內裏是一個十分有主意的人，否則當年也不會總而言之，他相公一直在苦苦等待著他，但他卻是鐵了心要將瘤子除掉才願意出來見人。”

    聽了祝老的這番話，宋清寒對於翟愫的性格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心中的石頭也稍稍放了下去。

    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相信隻要翟愫答應了做手術，就不會將手術後可能會出現的意外情況怪罪於他。

    這樣一來，他就能隻考慮手術相關的事情，不需要將心思浪費在那些有的沒的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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