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翟愫跟祝老都走後，宋清寒將院門關上，跟著武大虎走進廚房中，輕聲安慰道：“別生氣，過去的都過去了。”

    武大虎沉默地添著柴火，等了半晌才“嗯”了一聲。

    他也很想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就像翟愫那樣，麵對一切都風輕雲淡的，但是，那些留在心上的疤痕，卻時時刻刻在提醒著他，當年他跟他爹是怎麽被翟愫像垃圾一樣扔掉的。

    宋清寒歎了口氣，安靜地在武大虎身邊坐下，像是這樣就能給他力量似的。

    晚飯擺上桌後，宋清寒和原文軒對視一眼，默契地忽略掉麵前這幾菜鹹的鹹，淡的淡的事實。

    好不容易吃完飯，宋清寒跟著武大虎鑽進被子中，正想說話，麵前突然伸出一隻大手，將他抱了個滿懷。

    宋清寒默默地感受著身上的力度和溫度，輕聲道：“要是你這麽不想見他，下次我就不讓他進來了。”

    武大虎驀地輕笑了一聲，語氣中似乎暗藏諷刺。

    “他家大勢大的，隻要他想，除了皇宮，大概就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了。”

    宋清寒想到翟愫家那豪華而精致的模樣，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過了一會，他又建議道：“那我們現在就跑，趁他還沒反應過來。”

    武大虎搖了搖頭，緩緩道：“跑是沒用的，如果他當真想要找我麻煩，不管我們去哪兒，他都能跟著過去，左右他一天到晚也沒什麽事。”

    “而且，現在離開就意味著我們浪費了來此處的一切努力，不管是武試也好，還是你的生意也罷，要想從頭再來，都不會有這麽順利了。”

    宋清寒知道他所言不假，隻是見不得他難過，哀歎一聲，嘟囔道：“那可怎麽辦好？”

    武大虎拍了拍他的背，反過來安慰道：“別擔心，先看看他到底要什麽，我會盡量克製自己的情緒的。”

    畢竟如果不克製，他說不定會朝翟愫那張精致的臉上揮拳而去。

    宋清寒見他的心情似乎平複了下來，乖巧地點點頭，本想睡覺，但見武大虎躺平後，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沒有一絲睡意的模樣，心中一緊，笑著說起了自己這一趟去漠上的經曆。

    在聽到地痞們試圖打劫宋清寒時，武大虎終於有了反應，伸手抓住宋清寒的手，低聲道：“以後不管你去哪，我都要陪著。”

    宋清寒心中一暖，輕輕地點了點頭，繼續往下說去，等他說完整段經曆，轉頭一看，發現武大虎的眼睛不知什麽時候閉了起來，呼吸聲也變得均勻。

    看著他眉宇間的憂愁和疲憊，宋清寒伸出手，輕輕地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像是哄小石頭似的道：“你有我們呢，以後再也沒人能拋下你。”

    說完這話，他打了個哈欠，幫小石頭調整好睡覺姿勢，沉入了夢鄉中。

    隻是他不知道，就在他意識模糊間，武大虎緩緩地“嗯”了一聲，發出一道輕輕的歎息

    翌日，武大虎起了個大早，煮了個豐盛的早飯，手腳麻利地幫小石頭換了尿布，喂他吃了米糊，積極得讓人完全看不出昨日的影響。

    等吃完早飯後，四人例行走出院門，武大虎去兩儀館，原文軒去回春堂，而宋清寒，自然是抱著小石頭來到了店鋪前。

    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沒一會店鋪前就來了人。

    他隻是想來看看貨物怎麽樣了，看完就回去整理從漠上帶回來的東西，因此在察覺到門口有人時趕緊道：“客官想買什麽？還沒”

    翟愫淡笑著看著他懷中的小石頭，平靜地道：“跟我還真有點像。”

    宋清寒不知該怎麽麵對這位本該是自己雌爹的人，幹笑了兩聲，沒有作聲。

    這種尷尬的情況，就算是現代的家庭主婦，也會感到頭疼，更何況他一個沒考慮過“婆媳關係”的人。

    翟愫抬了抬眼皮，掃了宋清寒一眼，沒什麽起伏地道：“宋大夫跟之前不大一樣啊，你治好了我的病，說，想要什麽酬勞？”

    之前跟翟愫接觸的不算多，隻覺得他性子恬靜，現在看來，這恬靜裏，多少帶了幾分高高在上。

    宋清寒心中不喜，這猶豫的情緒自然也就沒了，伸手將店鋪的門關上，像是不經意地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不要再出現在大虎麵前。”

    翟愫眯起眼睛看著他的背影，驀地抬腳跟上，在他進院關門時，伸出手擋住院門，抬腳邁了進去，像是自言自語般道：“說起來，昨夜天色太黑，我還沒有好好打量過你們這兒。”

    畢竟是武大虎的親雌爹，就算武大虎對他不喜，宋清寒也不可能做出什麽強製性動作，隻得眼睜睜地看著他繞著院子走了一圈，一邊走還一邊將院子裏的所有布置都“指點”了一番。

    宋清寒搖了搖頭，收回自己的視線，將從漠上帶回來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整理好，以便以後隨時取用。

    翟愫說了那麽長一串話，見沒人回應他，頓覺無趣，抬腳走到宋清寒麵前，伸出手將小石頭抱走，淡笑道：“這娃娃叫什麽名字？”

    宋清寒緊張地看著他，像是生怕他一個失手就將小石頭摔著了，畢竟翟愫的手法看上去實在是太不專業了。

    “隻有小名，叫小石頭。”他隨口答道。

    翟愫的手驀地一頓，微微蹙了眉，臉色不大好看地道：“大虎像他爹一般，是個粗人，不懂道理便罷了，你既學過醫，怎麽也這般不懂事？孩子都這麽大了，連個正式名字都沒有。”

    宋清寒拍了拍手，像是被氣笑了一般，挑眉道：“這不是一直沒找到好聽的名字嗎？您放心，等他入學前，一定會有正式名字的。”

    見他一臉無所謂的模樣，翟愫臉上的不滿之色更甚，沉聲道：“入學前？入學要多久？我要是今日帶著他去走親訪友，別人問起來，孩子連個拿得出手的名字都沒有，非得被笑掉大牙不可！”

    他這番話未免有些太理所當然，宋清寒也沉下了臉，冷聲道：“我跟大虎的孩子，您帶著他去走親訪友怕是有些不合適？所以，小石頭什麽時候有名字，跟你毫無關係。”

    如果翟愫繼續保持之前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模樣，宋清寒也許會對他客客氣氣的，但既然仙人要走下凡間，就不能怪宋清寒不顧倫理了。

    麵子是自己掙的，你對別人什麽樣，別人自然就會對你什麽樣，可惜這翟愫大概是順風順水慣了，竟然連這個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

    被宋清寒的話堵得胸中一滯的翟愫冷笑一聲，將小石頭放下，上下打量了一遍宋清寒，語氣莫名地道：“這做雌爹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好，小石頭跟著我能得到什麽好處，我想你不會不明白。既然你明白，還這般對我，那便休怪我不顧念往日的情分！”

    小石頭像是能感覺得到翟愫的敵意似的，一落地就哇哇大哭起來，聽得宋清寒心中一緊。

    他伸手將小石頭抱在懷裏，平靜地道：“我跟大人之間何來情分一說？另外，這做雌爹的，若是為了好處，將自己孩子拱手讓人，或者棄之不顧，那才是真正的失職！”

    翟愫的身體一顫，像是被宋清寒戳中了心裏的痛處似的，咬牙道：“不賢不惠，你這樣的雌男，配不上武大虎！”

    說完，他掉頭就走，連聲中招呼都沒有跟宋清寒打。

    宋清寒摸著小石頭的腦袋，看著翟愫怒氣衝衝的背影，心中驀地生出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這翟愫當真就如武大虎說的一樣，我行我素慣了，一點不入耳的話都聽不得，若是他行事也這般任性，他們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啊

    不過現在擔心這些也沒用，宋清寒搖了搖頭，將院子裏的東西全部整理完畢後，見時辰差不多了，帶著小石頭再次前往店鋪。

    稀奇古怪屋仿佛已經打出了名氣，起碼回頭客是真的不少，在看到宋清寒時還問他為什麽幾天都沒開門，在宋清寒解釋自己出去問診後，這才知道他還是個大夫。

    這裏的人對於大夫都有一種天然的敬畏心，再看鋪子裏的東西便覺得高大上了起來，為了防止宋清寒又一次出去問診，幾天不開門，索性一口氣買上一堆回去囤著。

    到了正午時分，武大虎從兩儀館中回來時，赫然發現店鋪裏的東西已經賣出了一半，尤其是檸檬片，因為好喝又易儲存，基本上人人都提了一大包回去，剩下的大概隻夠賣給一個人了。

    他見生意如此之好，索性將店鋪門關上，跟宋清寒一起將外麵招牌上的開店時間塗改成隻賣上午一個時辰。

    宋清寒思考了好一陣子，決定還是不將翟愫登門造訪一事告訴武大虎了，畢竟這又不是什麽好事，告訴他也不過是多一個人煩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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