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戶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太幸災樂禍了，清了清嗓子，猶豫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元寶，見羅海運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高興地抓起元寶，一邊往後院走一邊放在牙齒上咬了咬，眼中一片滿足。

    羅海運見宋清寒陷入沉思，以為他是真的把農戶的話放在心上了，趕忙勸道：“要說是人禍，那還有點道理，畢竟按照他的說法，清蔭村的人得罪了不少周圍的村民，但若說天災，我是不信的，老天爺哪有那麽厲害，看誰不順眼就直接降下一場禍患。”

    “要是真的如此，漠上人感染天花，豈不是也可以看作是‘天神降罪’？但若真是如此，你也就不可能將他們治好了，除非你是觀世音轉世，哈哈！”

    見三人中隻有自己笑了起來，羅海運的眼中閃過一抹尷尬，幹咳了一聲，正準備開口緩解氣氛，就聽見宋清寒道：“我們走下馬車後，一直沒聽到雞叫，是嗎？”

    原文軒想了想，果斷地點頭道：“師父，沒錯。”

    宋清寒了然地點了點頭，似乎是明白了什麽，轉頭看了眼神情嚴肅的原文軒，淡定地道：“師父已經猜到了大概的原因，一會就可以去驗證心中猜想了，你是要跟我一起去，還是跟羅大夫兵分兩路，看看能不能自己找出答案？”

    原文軒差點脫口而出“跟師父一起去”，轉念一想，自己今天的身份是“主刀”，當然不能露怯，因此果斷地道：“我跟羅大夫再去調查一下！”

    羅海運的笑容有些僵硬，其實他是真的想跟宋清寒一起去驗證“猜想”，而不是苦哈哈地繼續尋找原因。

    但是宋清寒十分果斷地無視了他的臉色，沉聲道：“好，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天黑之前能想到大概的方向，若是不然，我將直接將治療辦法告知村民。”

    原文軒認真地點了點頭，眼中一片堅定。

    待跟他們二人分開後，宋清寒徑直走到村尾的老陳頭家裏。

    老陳頭其實說老也不老，要不然也不會生出不種田，隻養雞的衝動來了。

    隻是他現在的模樣卻十分蒼老，若非宋清寒知道他隻比自己大上幾歲，恐怕還會以為他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了。

    在看到宋清寒時，老陳頭的眼中閃過一抹訝異，掙紮著起身道：“大夫，可是找到治愈的辦法了？”

    宋清寒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動彈，左右看了看後，皺眉問道：“你家的雞，去哪了？”

    這話似乎戳中了老陳頭的傷心事，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緩緩道：“在我得病前，它們就死得差不多了，若非如此，我定是要將它們全部賣掉，拿錢去找最好的大夫來的。”

    宋清寒早就料到是這麽一個結果，因此直接問道：“其他人也跟你差不多是嗎？先是雞死，後是人出事。”

    老陳頭點了點頭，見宋清寒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震驚地道：“大夫您的意思是，有人下藥害了我們？我知道外麵的人都很嫉妒我們養雞，來錢快還輕鬆，雖說聲音是大了點，但是他們每回來鬧，我們都會給他們一點打酒錢，也不算是太過虧待他們，沒想到他們竟然、竟然”

    他的聲音驀地變得哽咽起來，聽得宋清寒皺了皺眉。

    “我沒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們的病，是你們的雞傳染給你們的。”

    老陳頭愣了愣，在反應過來宋清寒的意思後，眼神頓時變得古怪起來，撓了撓頭道：“大夫，這雞是雞，人是人，雞的病，怎麽可能傳給人？您、您要不要再想想別的可能？”

    宋清寒沒多作解釋，因為這裏又沒有精密的儀器，分析出個一二三四來說服他們，所以他果斷道：“你的雞呢？現在關在哪？”

    見宋清寒轉移話題，老陳頭的臉色更加古怪，抬手指了指身後，緩緩道：“都關在那，死的我已經烘好了，活的等我好了再處理。”

    還“烘好了”，宋清寒差點被這句話氣笑，冷淡地道：“你連它們得的是什麽病都不知道，還有膽子將他們烘成肉幹，不怕吃了喪命嗎？還是說，反正這肉幹是賣給別人的，你死不了就成了？”

    老陳頭黝黑的臉上一紅，看上去就跟醬茄子一樣，眼中雖然閃過一抹猶豫，但還是梗著脖子否認道：“我怎麽會做那種事？那都是我做給自己吃的，味道好著呢！看我現在不是還沒死嗎？”

    宋清寒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平靜地道：“是啊，現在還沒死，再過幾日可就說不定了，到時候正好跟‘美味’的雞肉一起化成灰，一了百了。”

    見宋清寒出言不遜，老陳頭憤憤地拍了下床板，怒道：“我敬你是大夫才處處相讓，你竟然當著我的麵詛咒我！你走！我不要你治了！走！”

    宋清寒挑了挑眉，竟然還真的抬步離開了，隻是看他的方向，赫然是老陳頭的後院。

    在看到後院裏掛著的數不盡的雞肉幹後，宋清寒竟然不知道該作何感想，尤其是，雞肉幹的下方就是正在啄食的活雞。

    他看了看活雞的情況後，心下了然，直接將門一關，不再多待。

    驗證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後，他走到村頭的大樹下，盤腿坐下，閉目思考解決辦法。

    禽流感並不好治，因為要用到抗生素，而這裏，是肯定沒有抗生素的。

    中藥倒是可以一試，不過具體怎麽操作，他在這幹想也想不出什麽，還是得等羅海運他們出來後，才能好好商量出一個章程。

    他這一等，直接等到天邊的雲彩被染紅，才等出來原文軒和羅海運。

    原文軒看上去還好，羅海運像是累壞了，氣喘籲籲的，仿佛跑了一場持久的馬拉鬆。

    在看到宋清寒時，原文軒的眼中閃過一抹興奮，但是說話的語氣依然沉著。

    “師父，我們已經找出來原因了，在村民們得病前，他們家裏都出現了家養雞得病甚至死亡的現象，在得病後，家裏也依舊存放著那些死雞，少數幾個沒有得病的人，雖然有長期在外的原因在，但他們的家裏都沒有養雞，所以我們推測，村民們的病，是那些雞引起的。”

    宋清寒點了點頭，輕聲道：“繼續。”

    原文軒愣了愣，臉上出現一抹糾結，絞盡腦汁地道：“雖然聽上去很不可能，但這個病，應該是被雞傳染給人的，至於到底是什麽病，我跟羅大夫討論過了，古書上沒有相關的記載，恐怕這是第一例。”

    見自己說完後，宋清寒還盯著自己，原文軒摸了摸後腦勺，小聲地道：“師父，我哪裏說錯了嗎？”

    宋清寒搖了搖頭，平靜地道：“你沒說錯，但是你是大夫，不是衙役，調查完了就沒有後續了嗎？”

    原文軒微張著嘴，跟羅海運對視一眼，似乎都沒有想到這點。

    羅海運輕咳一聲，插話道：“我們剛找出原因就過來了，想著跟你商量一下對策再跟村民們說”

    宋清寒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幹脆地道：“行啊，我的對策暫時隻有兩個，一是讓村民們燒掉所有的雞，不管是死雞、活雞還是被做成食物的雞，二是讓村民們繼續喝藥，你們覺得呢？”

    原文軒進入狀態後，大腦快速地運轉了起來，皺眉道：“這藥，大概要換幾味，因為他們的病，並非真正的風寒，自然不能簡單地拿風寒藥給他們喝。”

    見他自己有了主意，宋清寒總算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大手一揮，果斷地道：“那就去行動起來，後麵的都交給你們了！”

    說完，他徑直走進馬車中，看上去真的打算就此不管了。

    羅海運看著原文軒小跑著衝進清蔭村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認命地跟了上去。

    其實他們之所以能得出這個結論，歸根結底還是得益於宋清寒中午的問話。

    宋清寒在問完那番話後就有了猜想，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他的猜想跟那些話有關，因此他們在自己思考了一陣無果後，便專門圍繞著宋清寒問的那幾句話思考起來，最終才徹底確定村民們的病因來。

    太陽緩緩落下，清蔭村裏的火光遲遲沒有亮起，宋清寒在看到一臉挫敗的原文軒和羅海運時，並沒有感到意外，往座位上拍了拍，淡定地道：“明日再來，正好給了你們回去研究藥方的功夫。”

    羅海運倒是沒怎麽生氣，隻是臉色還是有些古怪，好奇地問道：“你早就知道我們沒辦法勸服村民們？”

    宋清寒聳了聳肩，好笑地道：“你自己想想，要是有人讓你燒了你吃飯的家夥，你會不會不願意？”

    羅海運頓了頓，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果斷地道：“不願意！”

    說完這句話後，他又開始發愁，皺眉道：“這可怎麽辦？難不成要請皇上親口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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