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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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硯的掌心滿是柔軟的觸感, 頓時一怔,喬玉趁機又往床內逃走了。他的手伸的更深了些,想將喬玉捉出來。

    喬玉躲在被子裏頭,景硯溫熱的手指已經碰到了他的後背,很癢, 他蒙頭蓋臉的, 一絲光也瞧不見,憑著本能向前頭鑽,卻被癢得忍不住蹬腿,“咯吱咯吱”地笑了起來。

    景硯不再和他鬧了, 俯身連著被子,要將喬玉整個人抱起來了。喬玉卻很不聽話,緊緊抓著被褥和床沿, 仿佛寧死不屈,絕不離開。

    景硯怕他再掙紮著涼,不再勉強, 放他下去了,輕輕歎了口氣,道:“不好好睡覺,跑到這邊來做什麽?”

    他知道的,卻非要喬玉說出口。

    喬玉裹著被子, 在裏頭軟軟地哼了幾聲, 待景硯又重複問了幾遍,才答道:“你不許我帶別的東西來, 那我總可以過來暖暖床,當個人肉暖爐。被子扔出去會髒,煤炭會碎,可是把我丟出去,我拍拍衣服再進來就好啦!”

    他越說越開心,到最後還頗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想到了個好法子。

    景硯他朝喬玉貼近了些,沉聲道:“你是吃準了我舍不得扔你出去嗎?”

    喬玉偏著頭,因為被戳破了心事,心跳得很快,結結巴巴道:“哪有,哪有的事,我才沒這麽想……”

    景硯審視的目光落在喬玉的身上,冷淡又幽深,似乎瞧不出什麽情緒,接著輕描淡寫道:“你人小體輕,一隻手就能被拎起來,到時候打開門就能扔出去,還能像球一樣在地上打兩個滾。”

    喬玉沒料到景硯這麽嚇自己,一時也聽不出真假,瞪圓了眼睛,他閉著眼睛,“我,我,我不怕疼,你要扔就扔好了,反正我還會再進來的!”

    他都想好,要是真被扔出去,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自己就抱著太子的腿,不讓他走。

    景硯道:“小玉會在地上打兩個滾,摔破鼻子和膝蓋,然後哭著爬起來,也許會扒著門,又或許會拽著我的腿,眼淚水會浸透胸前的衣服。”

    他很冷靜的敘述,接近恐嚇的語調,凝望著喬玉,喬玉卻離得更近了些,天真地仰著臉,捉著他的手,仿佛反倒不害怕了。

    景硯的聲音放輕,食指點了點喬玉皺起的鼻子,笑著道:“可我,確實也舍不得。”

    喬玉抱緊了景硯的腰。

    景硯問他:“真的要和我一起睡嗎?這裏不暖和,沒有火爐,被子都是秋天的。”

    喬玉舉高了手,“當然要!他們都說小孩子身上暖和,我可是要給殿下當暖爐的!”

    普通的小孩子確實是這樣,可喬玉不同,他天生體弱,調養之後也隻能保證勉強不生大病,直到現在還特別畏寒,天天吵著太冷。

    景硯想起方才捏過的小肚子,最多算是溫熱,又沒忍住捏了他軟軟的臉頰,“你還是小孩子嗎?”

    喬玉理直氣壯,“當然,我就是小孩子,殿下是大孩子,大孩子比不上小孩子熱!”

    景硯搖了搖頭,用被子將喬玉這個小孩子裹得更嚴實了些。他沒當過小孩子,也不能當小孩子,記憶裏從未有懵懂不知事的時候。陳皇後說過他年幼的事情,那時景硯才四歲大,正逢祭祀先祖,元德帝禦駕親征戰敗後身體就不太好了,受不住祭祀裏最重要的禮數,跪拜祈求一整天。

    元德帝指著景硯道:“既然朕不能親去,不如讓太子代替,太子是儲君,如朕親臨,何況他長在錦繡堆裏,不吃些苦怎麽能擔得起往後的重任。”

    這隻是個借口,最大的原因不過是元德帝不再放心陳家,也不放心自己的身側有個太子,長大了會對自己的帝位虎視眈眈,想要在祭祀途中尋個錯,以不敬先祖,不堪為君的由頭廢了景硯太子的位置。

    陳皇後不同意這件事,景硯那時候還太小,不該承受這樣的事,大吵了一場,最後還是去了。

    景硯就那麽跪了一整宿,動都未動。

    他一貫擅長忍耐,一年一年,從四歲到十五歲,他替元德帝跪了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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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現在。

    景硯想,不過即使自己有這樣懵懂稚氣的孩童時期,估計也沒有喬玉那樣的可愛。

    誰能有小玉可愛?

    景硯從未遇到過。

    喬玉已經達到了心中所想,打算從景硯的身上爬下來,卻沒料到身體忽然懸空,被景硯抱了起來。

    他著急地問:“剛剛說的那些話難道都不算數,還是要把我扔出去嗎!”

    景硯忍著笑,故作正經,“嗯,忽然想到你睡覺太不老實,晚上在床裏頭,半夜還能差點跌下來,我怕被你踢得睡不著。雖然舍不得,也沒辦法了。”

    喬玉有點委屈,睡著了的事,自己又控製不了,他眨巴著眼睛,小圓臉往景硯的側頸處蹭,還試圖拯救一下,“那您,您把我手腳捆起來,我就不能動了,肯定不會踹的。”

    景硯的腳步還是沒有停下,推開了門,喬玉嚇得閉上眼,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在景硯的懷裏的。

    喬玉意識到自己又被太子騙了,他錘了一下景硯的胸口,嘟嘟囔囔著道:“你壞,你最壞,可太壞了,一天到晚都騙小孩子……”

    那都是不痛不癢的力道,景硯心甘情願地受了,躲也未躲,同他解釋道:“既然都要睡一起了,何必待在我那裏?怎麽不拽著我,去你屋子裏睡,還有火爐和厚被子。”

    喬玉的腦袋隨著景硯的腳步起起伏伏,大約是因為剛才的掙紮,垂下來的長發落在了景硯的脖頸裏,兩人的姿態非常親密,他像個小動物似的蹭了蹭景硯,慢吞吞道:“……我忘了。”

    屋裏暖和極了,火爐上的碳火燒得正旺,厚棉被又軟又暖和。

    喬玉被景硯放到了被子裏,胸前又被什麽物什硌得疼得慌,才想起來自己還揣著心愛的小兔子小老虎,從裏頭掏了出來,在自己的枕頭邊擺了小兔子,太子的枕頭邊擺了小老虎,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小喬玉也放了過去。

    那樣的話,無論太子是向哪邊側身而眠,醒來後看到的第一眼都是自己。

    景硯收拾了些東西,才脫了皂靴,掀開被子,躺在床上,和喬玉合蓋一床厚被子,比往日要暖和得多。

    喬玉今天又吵又鬧,到了晚上還不安分,原本是規規矩矩睡得筆直,又不自覺往景硯身旁靠了過去,最後沒忍住,拿自己的小手指去勾景硯的,仿佛僅僅隻是這麽微末的接觸,也能叫他快樂。

    景硯一把抓住他的手,捏在掌心,並不鬆開,接著問道:“怎麽還不睡?”

    喬玉的聲音很軟,像是摻雜著糖水的甜,說出的話卻答非所問,“殿下會一直和我睡在這裏嗎?您那邊真的好冷好冷啊。”

    景硯低聲承諾,“會的,直到開春,都和你睡在一起,開不開心。”

    喬玉開心極了,他微微偏頭,不遠處的木架上掛著一盞燈籠,有燭火在薄紙覆成的燈壁上跳躍搖曳。他深吸了一口氣,能嗅到一種溫暖安心的氣息,是從景硯身上傳來的。

    有阿慈在自己的身邊,他就什麽都不會害怕了。

    喬玉漸漸墜入深眠,做了個好夢,景硯起身貼近去聽,他嘟囔了一句,“……說話要算數,殿下,殿下……”

    景硯失笑,理了理他的長發,又翻身下床,輕輕走出了房門,蕭十四正站在陰影處。

    雖然睡得早,第二天喬玉的精神卻很好,一大早就去了禦膳房,想要多和稱心說一會話,沒料到今日竟換了一個半大不小的太監,長樂曾指著那人給自己認過,是禦膳房總管的幹兒子,輕易不能得罪。

    那稱心呢?他去哪了?

    喬玉倒退了幾步,有些茫然,差點撞到了身後的人,幸好被安平一把拽住,拉到了角落。

    安平似乎很明白喬玉心中所想,在他耳旁小聲道:“稱心掌事昨日出了事,拉出去挨了幾十板子,今日告了病假沒來。他叮囑我同你說不要急,今天領了飯菜就回去,一句話也別多問。”

    喬玉的眼眶紅了,“我要去看他!一定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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